韓霜菊看著琳琅滿目的各色商品,品嘗著天南海北的中原美食,心中暗想:天子腳下,果然極盡繁華昌盛,百姓安居樂業,難怪三郎對中原故土念念不忘,不惜背叛師門,也要回到這裡來。()
她在京城轉了幾天,盡情玩耍,吃盡穿絕,好不痛快,大有樂不思蜀之意。雖然中原之地熱鬧非常,但畢竟氣候飲食皆與平日裡不同,韓霜菊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玩樂過度,病倒在客棧之中,兩日水米未進。
店主十分著急,京城雖然人流大,生意好,但競爭也是異常激烈,若有人病死在客棧,那可不得了,以後的生意也沒法做了,弄不好還要吃官司。
店主正一籌莫展,有個店小二出主意說:“我們將此人抬到醫生那裡,若治得好,皆大歡喜,倘若治不好了,就扔到醫生那裡。我們給她找了醫生,盡到職責,死在醫生手中,與我們店家無關,就是官府來問,也無礙了。”
店主道:“這主意雖好,只是哪裡有醫生肯收呢?這京城的醫生,都跟泥鰍差不多,隻挑掙錢的病人診治,才不會管這種事,治好了掙不了幾個錢,治不好倒惹一身不是,弄不好還得吃官司,丟飯碗。哪個醫生也不傻。”
店小二道:“近來京城來了個鍾神醫,不僅醫術高明,還不收診費,心地善良,不諳世務,更不挑患者。據傳聞說,他與別的醫生不同,優先選擇難治的病人。我們把此人抬到他那裡,肯定沒問題。就算他不收,也不過把人再抬回來,我們也沒損失什麽。”
店主點了點頭,派人把韓霜菊抬到一處大宅院。鍾緣已今非昔比,他在宅院門口擺了兩張闊氣的大桌,一張桌子上立著一個玉牌,上面寫著一個“急”字,專門留給重症患者,以免耽誤了救治的最佳時機。
鍾緣坐在另一張桌子的後面,給病人診脈開方,他的身後十幾個家人畢恭畢敬的垂手站立,聽他吩咐。此時天剛大亮,排隊看病的人卻已經蜿蜒數百米。
店小二對京城之中的大小事務了如指掌,將韓霜菊抬到“急”字桌,滿臉堆笑,小心翼翼的對鍾緣說:“神醫請看看此人的病情,夠不夠急症,若不夠急症,我們就抬她去後面排隊。”鍾緣看了一眼韓霜菊,問道:“你們是她什麽人?”
店小二連忙說:“她住在我們店裡,病了兩日,店主是個大善人,讓我們給她找個大夫看看,聽說京城之中,就數您醫術最高,這才抬了過來。”
鍾緣又問:“她還有什麽親朋嗎?”
店小二道:“她一個人在我們店裡住了幾日,也沒見有其他人找過她。”
鍾緣接著問:“她可欠你們店錢嗎?”
店小二道:“欠了兩天的店錢,店主人心善,也不打算要了,誰還沒個艱難的時候呢。”
鍾緣從懷中掏出一兩銀子,扔給店小二,便將手指搭在韓霜菊的脈搏上,對家人說道:“他病得不輕,先抬進去,安排一個單獨的大帳,我馬上過去。”
店小二連忙道謝,拉著其他幾個夥計迅速離開,生怕神醫反悔,來到僻靜處,他將一兩銀子與眾人分了,才回店裡去。
皇上十分喜歡鍾緣,勸他留在皇宮做禦醫,被鍾緣婉拒,便給他安排了住處,並命人好生服侍。鍾緣卻將宅院布置一番,收留病重的患者留置察看,每日給患者診病,倒也十分快活。
皇上遇到為難之事,時常宣他進殿,鍾緣猜想,在張確一案的處理上,皇上一定拿不定主意。果然不出鍾緣所料,他剛給韓霜菊開完藥方,宮裡的人就來了。
鍾緣對來人說:“盧仲轅,你稍候片刻,我告訴家人如何煎藥,就隨你過去。”
盧仲轅笑道:“普天之下,也只有鍾叔敢讓皇上等了。”
鍾緣道:“皇上體恤百姓,愛民如子,草民正是奉旨行事。”
盧仲轅沒有帶鍾緣直接進宮,而是把他帶到獄中。行到一半,盧仲轅停下腳步,對鍾緣說:“鍾叔,我就在此等候。絕不讓外人打擾。”說完,雙手將一把鑰匙遞到鍾緣眼前。
鍾緣見走廊兩側十幾間牢房,皆無犯人,便知道走廊盡頭關押的人是張確。鍾緣接過鑰匙,走過去,打開牢房,心情極其複雜。
張確是風雲九劍之一,雖然他不喜動武,但內力修為非比尋常,早就聽到腳步聲,並能判斷出是兩位武林高手。因此,他背對牆壁,聽到開鎖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
鍾緣撩起衣衫,跪倒叩頭,說道:“嶽父大人在上,小婿給嶽父大人磕頭了。”
張確聽著“咚咚”的響聲,心如刀絞,他極力控制情緒,但還是說不出話來。
鍾緣見張確絲毫沒有反應,接著說:“嶽父大人這一年來很忙啊,既要管朝廷生死攸關的大事,又要去管普通百姓家治病用藥的芝麻小事,能在這裡歇歇,免得過於疲勞,也是好事。”
張確的情緒已經恢復如常,轉過身來,問道:“你怎麽會來這裡?”
張確沒讓他起來,鍾緣也就跪著回話,說道:“我為什麽不能來這裡?我難道不應該跟李殊瓊一樣,給肖家報滅門之仇嗎?”
張確輕蔑的“哼”了一聲, 說道:“肖翀若知道有肖敬煬這麽個不肖子孫,不等太后動手,他早就自己羞死了。”
鍾緣道:“嶽父大人有我這樣的女婿,怎麽沒見你羞死呢?”
張確道:“張某的女婿,是臨南王世子秦佩。錯過這樣的好男人,是灩灩無福。”
鍾緣道:“臨南王馬上就要滿門抄斬了,秦佩再好,張灩灩若嫁給他,你也一樣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也不知兩袖清風,一心報國的張丞相前世做了什麽孽,蒼天竟如此對你。”
鍾緣這幾句刻薄的話,比刀子還尖,張確隻覺心口一陣劇痛,險些栽倒。
鍾緣見他身子晃了晃,連忙起身扶住他,說道:“肖翀當年貴為丞相,滿朝文武爭相巴結,踏破門坎。一朝慘死,偌大京城,竟連個給他收屍的人都沒有,還是嶽父大人遠道而來,才讓他入土為安。這份情,我記著呢。”
張確道:“往事不堪回首,就不必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