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針,一瓶墨水。
阿嬌一針一針地刺著,血順著細細的針孔冒了出來。墨水就塗了上去。
“阿嬌,這不公平。”陳木疼得咧著嘴說道:“‘嬌’字十畫。‘木’字只有四畫呢……”
“別動!”阿嬌給了陳木一巴掌,認真地在陳木的胸口刺著一個“嬌”字:“等我們相見的那一天,你如果不認識我,你就問問自己的魂,為什麽你的胸口有我的名字!我也是。”
陳木無奈地點了點頭,後悔剛才開的那個玩笑。
等全部刺好,阿嬌淚眼婆娑地親了親陳木,毅然轉身離去。
幸福來的突然,離別來的更突然。
整個莊周亭空了,槐樹街空了,鎮魂島也空了。
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陳木像個木頭一樣坐在莊周亭內。
一個衣著破舊的老人來到了門口,顫巍巍地說道:“好人!我想……”
“我不是好人!”陳木的回答很粗暴。
人難免會有煩躁不安的情緒。
老人後半句被生生地噎了下去,轉身準備離開,背影充滿了無助。
“喂,老頭,帶錢了嗎?”陳木也覺得自己剛才過分了點,衝著老人喊道。
老人慢慢地轉過身,又慢慢地點了點頭。
“進來吧。”陳木示意。
本來今天陳木準備不營業,好好過大年初一,但如果阿嬌今天在,肯定也會同情老人,要求陳木去一趟的。
閑著心裡更悶,不如去一趟,轉移一下注意力。
老頭坐上了托夢椅。
這是新年的第一個托夢者。
……
山野間,枯木蕭蕭,老人行走到一顆大樹下,扶著樹乾不停地喘著氣,仿佛已經累的不行了。
陳木本是冷眼旁觀,但老人走的實在太慢了,於是就走上前去,攙扶了老人一把。
老人喃喃地說著謝謝!
僅在一瞬,老人的眼中精光暴射,突然急速地反手將陳木推向了一邊。
陳木還沒回過神,腳步踏向一邊,腳下一空,整個人已經失去重心,跌向一個深深的陷阱之中。
陷阱之內,全是倒立的尖樁,人若是跌下去,結局只有一個——透心涼。
陳木暗叫一聲,不好。全身的妖力迸發,一掌狠狠地向陷阱下的地面打去。
小小的陷阱之內,風沙彌漫,一股強大的反作用力,將陳木托了起來。
然而,陷阱上空,一張巨網兜頭蓋下。網是軟繩所製,陳木再大的力量也使不出來。只能往陷阱深處落去。
只不過,有了剛才氣流的緩衝,陳木已穩穩地站樁尖之上,抬頭向上看去。
“哈哈哈,果然是個能人!想不到這樣還殺不了你!”剛才的老人已經一掃萎靡之氣,聲若洪鍾。
好人做不得啊,這老人硬是把自己騙到了這裡。然後想殺害自己。
陳木笑了笑:“老頭,我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好人,你太不聽話了。所以,你只有死。”老人冷冷地笑了一聲,然後一個呼哨,整個陷阱邊,已經布滿了一群凶神惡煞的嘴臉。
陳木刹那間就明白了,他們是為了張同來的。
張同已經死了,雖然不是真名,但事情還是被一個潛夢師知道了,所以這個潛夢師,只有死。
潛夢師死了,什麽都不明白,這件事,也就一了百了。
站在陷阱邊的老人看著陳木,惋惜地搖了搖頭:“孩子,
如果你再笨一點,可能真的不會死。” 說罷,老人一招手。
圍在陷阱邊的人,全都搬起了大石塊,砸向了井內。
如果不出意外,這堆石塊,將是陳木的埋葬之石。
一股旋風,如同龍卷風,從陷阱內升騰而起。
三鬼托著捕網,兜住了下落的大石塊,借助著龍卷風之勢,緩緩上升。
陳木,站在風的中端,你一尊佛,緩緩升起。
陷阱周圍的人,都驚的目瞪口呆。
他們要謀殺的,不是人,是神。
陳木緩步走出陷阱之外,七鬼站在身後。
老人的臉上僅僅露出了一絲驚詫之色,隨即平靜下來。
陳木臉上沒有怒容,聲音也格外的平淡。
但這正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說,為什麽要殺我。想殺我的人是誰?”陳木的問話,像是和老者在談論天氣。
老者只是冷哼了一聲:“你覺得你能問得到答案嗎?”
陳木突然就笑了。是的,問不出答案的。
就像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傷感的情緒,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要做一點好事,跟隨老人潛夢到了這裡。
他更不知道,老人是受誰指派,要來殺他一個小小莊周亭的潛夢師?
他只知道,既然你不讓我活,我為什麽還顧惜你的死?
那麽,一切都交給未來吧,我要的只是現在,我要的只是這種毫無顧忌的殺意。
陳木的眸泛起了地獄的火。
陳木的唇咬緊了心中的恨。
陳木的拳捏成了鐵一樣的疙瘩。
陳木的指冒出了七股黑煙。
七鬼像七支利箭射入了人群之中。
老者夢中的找來的凶手,在一聲聲慘叫中消失殆盡。
撕咬,拚殺,搏鬥。
最後,一片血流成河。
沒有一具屍體, 地上的血卻流成了一片,淌入了深不見底的陷阱。
血淌在木樁之上,殷紅,像一根根絕望的刺刀,無語地指向天空。
老者還沒有死,陳木正一步步地逼向老者。
這是一場沒有憐憫的屠殺。
陳木的眼裡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讓。七鬼立於陳木的背後,亦步亦趨。
“說,為什麽要殺我?”
老者已被陳木的冷酷震驚。
這個人,永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可怕的多。
雖然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要將他殺死在夢境,但此人的反抗和暴戾完全超出了預計。
但,這是老人的夢,他可以選擇逃走,回到鎮魂島。
老人並不怕死,怕只怕,自己不能告訴主人,這個潛夢師竟然如此強大。
陳木的面前騰起了一股霧氣。
老人已經決定在夢中醒來。
但,陳木已經出手了。
在老人隱入夢中的一刹那,已經明白,答案是問不出來的,老者比張同還要更高一個級別。
那麽只有一個辦法,讓來者無回。
這兒,就像一個深淵,要和漩渦對抗。
所有的來者,都必將隱忍不語,讓謎面越變越複雜,自己才有尋找真相的機會。
讓人不語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死。
去了黃泉,想再回鎮魂島,恐怕也不是易事。
迷霧之中,一道紅光閃過,妖力如刀,平平地將迷霧斬為兩截。
蒼老的聲音在迷霧中,一聲慘叫。
白色的迷霧變成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