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信帶著靠背連和搭扣回來了。
難為他了,想得很周全,還有螺絲刀,錘子和日常工具。
陳木一邊給棺材裝上靠背連,一邊在想。
把小信留在身邊,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這分明就是個大坑。
以後,會不會掉進這個坑裡,也說不定。
挖坑一時爽,填坑悔斷腸呐。
好吧,不管怎麽說,坑既然已經挖了,就先爽了再說唄。
裝好了靠背連和搭扣。
嗯,感覺還不錯,要不是式樣難看了點,簡直完美。
“小信,來,把被褥放進去,試試。”陳木放下了工具,拍了拍手。
小信小心地看著陳木的臉色,臉上並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早已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以後,你就睡在這裡。”
“是一直嗎?”小信一邊跨進去,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你晚上睡覺愛蹬被子,你知道嗎?”
雖然說的是實話,但陳木還是有點不忍心了,有點後悔。
當時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風了,以為一個棺材,能逼小信說出實話。
可現在,小信卻好像完全做好了心理準備。
現在想來,老搖說得有理,就算是小信害怕了,真相重要嗎?
並不重要。
但棺材已經買來了,那還是物盡其用吧。
小信睡進了棺材。
老付果然好眼力,正合適。
關上棺材蓋,扣上搭扣。這樣,再潛夢的時候,就不用擔心小信會跑出來了。
棺材內悄無聲息。
打開蓋板,小信在棺材內一動不動,呼吸均勻。
不會吧,這才一分鍾不到,小信竟然在棺材裡睡著了。
這孩子,到底是心大,還是城府太深?
這個坑,看樣子以後還真不太好填。
看著小信在沉睡,陳木索性沒叫醒他。昨晚一夜沒睡好,他確實也累了。
…………
隔天,陳木讓小信又采購回了一大堆東西。
竹篾,鐵絲,彩紙,膠水,剪刀,畫筆,顏料……
花裡胡哨,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佔滿了半屋。
隨後,小信說城北超市重新開張,趙三浪帶信來說,要陳木去剪個彩。
陳木看著眼前的材料,想都沒想說道:“你代表我去就行了,我還有事。”
“真的啊?我可以代表哥哥去嗎?”
“當然,誰讓我是你哥呢?”陳木摸了摸小信的腦袋。
小信抿著嘴,忍住了笑。但離開的時候,一步一跳地住城北去了。
小孩子,得到一點點的認可,都可以開心得飛起來。
小信也不例外,雖然他想隱藏內心的雀躍,但腳步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歡快。
小信不在,終於可以專心自己的研究了。
陳木開始在店裡鼓搗起那些材料來。
“老板,您這是在幹嘛?”過了很久,老搖實在忍不住奇怪地問了一句。
“你不覺得我們還缺點什麽嗎?”陳木頭也沒抬,繼續專心地做個手工。
“嗯,我覺得還缺個女主人。”老搖的口氣裡有一點調侃。
陳木白了老搖一眼,也不知道老搖能不能感受到。
但還別說,老搖說得還真有點道理。如果要在這兒呆三十年,找個伴還確實有些必要。只是,現在這肯定還不在自己考慮的范圍之內。
“看出來了,老板,
你這是想改行?”老搖醍醐灌頂般地恍然。 “改行?”
“可是老板,二百年前,鎮魂街有個開冥店的,你知道後來他怎麽樣了嗎?”老搖話說的有點語重心長了。
老搖沒有表情,只能靠語氣裡的音調表達自己的想法,也夠難為他的了。
“你能不能把話一次性說完,別賣關子?後來怎麽樣了?”一根鐵絲扎進了手裡,這玩藝,還真不比捉鬼容易。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冥店的老板餓死了。因為這兒根本沒人需要這些東西?”
“你從哪裡看出來我要改行開冥店?”手上的活不聽話,陳木為老搖的自作聰明感覺有些惱火。
“再說,你這紙扎的技術也不行啊!到現在也沒看出來你要扎個啥。”老搖仿佛認定了陳木要改行了一樣。
“你知道楊修是怎麽死的嗎?”
又扭斷了一根竹篾,陳木索性放下手中的工具,看著老搖。
老搖沉默地不動聲色,想動也動不起來。
終於清靜了。
陳木再度開始自己的手工。剪剪貼貼,寫寫畫畫。
很努力,也很笨拙。
直到天色將晚,陳木才慢慢直起了腰,長籲了一口氣,將完工的成品放在手裡開心地端詳著:“終於完工了!”
“老板,你扎輪船幹什麽?你以前住在水邊嗎?”
“我的打火機呢?”陳木才築起的成就感被老搖的一句話推得轟然倒塌:“這明明是一輛越野,你什麽眼神,竟然看成了輪船?”
“啊,是我有眼無珠!老板,你這越野車簡直是惟妙惟肖,比真的還好看。”老搖恐怕已經學會了教訓,改口之快,陳木都始料未及。
“你確實是有眼無珠,你連眼都沒有!你就是一把破椅子。”陳木氣得已經無語了。
真的有這麽差嗎?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以前,上幼兒園的時候,一上手工課,陳木就只會哭,實在不行,就故意尿褲子。後來,老師終於放棄了對他的引導。
唉,往事不堪回首。
但,也不至於差到扎個汽車卻像輪船的地步吧?怎麽說,也是自己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完成的。
“為寂寞的夜空畫上一個月亮,
把我畫在那月亮下面歌唱,
為清冷的房子畫上一扇大窗,
再畫上一張床,
畫一個姑娘陪著我,
再畫個花邊的被窩……”
老搖可能也感覺到和陳木實在是話不投機了,只能自顧自地唱首歌。
這歌,他才學會幾年。很少唱,但是應景啊。
陳木不停地深呼吸著,然後起身在吧台裡不停地翻找著,翻動的聲音很大。
老搖唱得挺忘情,直到陳木拿出了一個打火機。
歌聲這才戛然而止。
小信回來了,嘴裡叼著一個棒棒糖,手裡還帶著兩個,一臉的滿足,
小信看到零亂的滿屋,還有板著一張撲克臉,手拿打火機的陳木。
“哥哥……”
“小信,走,哥哥帶你去玩個遊戲。”
陳木說完,牽著小信的手,往店外走去。
出門的時候,還不忘了恨恨地看了一眼老搖。簡直就是在說:“你沒有腿,出不去,你就在家呆著吧。”
“我沒有擦去爭吵的橡皮,
只有一支畫著孤獨的筆……”
門剛關上,老搖的歌聲又傳了出來。
這是老搖的對抗,有聲的對抗。
……
在街角的空地站定,陳木點燃了打火機。
“哥哥,你是覺得你輪船做的不好,要把它燒了嗎?”
“……”陳木不想再說話,隻點燃了打火機。
哼,臭小子,等你身後停了一輛寬敞的越野車的時候,你就驚訝吧!
輪船。哦,不,看著像輪船的越野車在火光中慢慢燃盡,只剩下一堆灰燼。
陳木閉上眼,祈禱了片刻,猛一回頭。
啥也沒有!
怎麽回事?那個冥店的阿婆不是說,燒了,就屬於自己了嗎?不對,肯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就算是做得是輪船,那也應該有一條船啊。
可是什麽也沒有!
“哥哥,你別難過,回頭小信給再你做一個。”小信搖了搖發呆的陳木。
“咳咳咳,哥哥就是想讓你知道,有些東西做得不好,燒了也罷。大不了重來,沒什麽好可惜的。”
“嗯,小信懂了。大不了重來!”
你懂個屁啊,你懂。你懂哥哥的自尊心遭受的一萬點的暴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