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她?”陳木奇怪地問了一聲。

　　“不認識。但是，但是……剛才我見過。”王泰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見過?在哪兒?”

　　“就是在這兒。我們剛才是從這兒進去的，現在又繞回來了。”王泰終於把話說清楚了。

　　原來是這樣，不過是又繞了回來，值得這麽害怕嗎?

　　“鬼，鬼，鬼打牆！”王泰顫聲說道。

　　鬼打牆?

　　鬼打牆，陳木知道。就是分不清方向，一直在原地打轉。

　　仔細一想，剛才確實一直在往前走，怎麽又走回來了呢?

　　難道真的是遇到鬼打牆了?

　　鬼，對於陳木來說根本不可怕。

　　可怕的是，被鬼戲耍了竟然還不知道。

　　陳木立在原處，回想起剛才懸崖邊王泰的表現，確實是被某種假像所迷惑，而自己只顧著尋找馮節中的墓碑和她的母親，而忽略了這些細節。

　　所以才會輕易著了它們的道。

　　陳木再次往前走去，小手指輕敲墓碑，在靜夜裡發出石罄一樣的脆響聲。

　　聲音不大，但悠揚長遠。

　　罄音振動著黑夜。

　　整個黑夜變得更加濃厚，仿佛一個黑色的緞面，在輕輕地抖動著。

　　一步，兩步，三步……

　　陳木走到了七七四十九步，停止了敲擊，墨一樣濃重的黑夜，開始慢慢變淡。

　　直到恢復了正常的夜色。

　　身後的王泰一聲大叫:“鬼啊！”

　　陳木微微一笑。

　　他們現身了。

　　只不過，他們不是站著現身的，而是跪著。

　　墓碑的通道兩邊，跪滿了黑色的鬼魂。

　　王泰躲在了陳木的身後，不知道剛才的黑暗裡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只知道，所有的鬼魂都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這個潛夢師到底是什麽來頭，竟然讓這些鬼魂如此恭敬。

　　跪在最前頭的鬼魂匍匐在地，口中大叫:“不知上差大人到此，望請恕罪。”

　　上差?

　　鬼魂口中的上差，不就是鬼差嗎?

　　是啊，除了鬼差，人世間，還有誰能有這麽大的本領，能讓整個墓地都被籠罩在一種壓抑之中。

　　這分明是一個誤會。但，這肯定是一個美好的誤會，會給自己的調查帶來許多方便。

　　陳木沒有答話，負手而行。

　　為首的鬼魂，起身陪著陳木躬行。

　　“不知上差大人此行來此，有何貴乾?”

　　“5231現在何處?”陳木盡量學著官腔問道，他還真不知道鬼差說話和普通人說話是不是有分別。

　　但不管怎麽說，打個官腔，嚇唬一下孤魂野鬼應該不成問題。

　　為首的鬼魂一聽，趕緊又跪了下去。

　　“大人放心，您的府上，還有您的母親，我們一直在暗中照顧，如有不周，還望恕罪。剛才，我們全部盡力打牆，並不是為了迷惑大人，而是一直如此保護府上。”

　　陳木聽了這一席話，感覺信息量有些大，還需要理一理。

　　5231是大人的府上。

　　大人是我，被他們誤認為的鬼差。

　　那就是說，5231應該是鬼差的故府。

　　以此推出，馮節中死後，竟然成了鬼差！

　　正因為馮節中成了鬼差，所以在故府這一片的鬼魂中有如此高的地位。

　　這種情形，類似於古代某個破舊的村落，突然出了個狀元。而孤魂野鬼的墓地之中，

突然出了個鬼差。也是莫大的榮幸。　　這此孤魂不入黃泉，是不是也是靠著鬼差馮節中的佑護，才免於被抓，不得而知。

　　但從這些鬼魂的恭敬程度來說，很有這種可能。

　　因為鬼差並不常常歸來，或者說鬼差每次歸來，並不以真面目示人。更或者，鬼差甚至都沒有歸來過，隻憑著名聲佑護著這批鬼魂，也未可知。

　　不然，這批鬼魂不可能憑著陳木的能力就將其誤認為是鬼差。

　　“帶我回府去看看！”陳木沉聲說道。

　　“是！”為首的鬼魂趕緊在前引路。

　　陳木一路跟隨。

　　5231墓地在最後面。

　　墓地的一邊的空地上，搭著一個窩棚。

　　窩棚的門前，擺滿了各色水果，但從裝盤來看，都是獻給死人的貢品。

　　而鬼魂，又將貢品收集來，孝敬了鬼差的母親。

　　窩棚裡，透出一絲昏黃的燈光。

　　陳木推開了門，看見窩棚裡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阿婆。

　　阿婆的白發零亂，滿臉的皺紋，兩隻眼睛，隻茫然地看著前方，眼球之上，蒙滿了肉色的翳子。

　　這樣的狀態，應該是等同於失明的狀態。

　　好在有這些鬼魂的照料，老阿婆活得還算不是很辛苦。

　　老阿婆雖然眼瞎，但耳朵還行。

　　聽見了窩棚的門被打開，阿婆喃喃地問道:“阿貴，是你嗎?”

　　為首的鬼魂輕輕地答應了一聲:“阿婆，上差回來了。”

　　阿婆全身一震，伸出布滿皺紋的蒼老的手:“節中，是節中回來了嗎?”

　　陳木向鬼魂使了個眼色，鬼魂立即知趣地退出了窩棚， 然後還帶上了門。

　　王泰被關在門，立即嚇得蹲在了地上，雙手蒙眼。

　　窩棚之內。

　　陳木來到了阿婆的面前，接住了那隻蒼老的手。很涼。

　　阿婆閉上眼，將陳木手摩挲了片刻，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不是我的節中，為什麽要來哄我?”

　　別人都以為阿婆瘋了，其實她沒瘋，只是想念兒子，陷入了一種癡妄的狀態。如若不然，怎麽會憑著對手的熟悉就知道陳木不是馮節中。

　　“阿婆，我是節中的同事，這次來，他想讓我幫他問問，他的病歷還在不在?”陳木無奈，見被識破，隻好順勢說了個無傷大雅的謊言。

　　“你不是節中的同事，你是個人，你的手上有溫度。”阿婆不停地搖著頭說道:“說吧，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陳木怔了怔，既然如此，不如實話實說。

　　“阿婆，我們懷疑馮節中的死因，所以特地來問問，他在走之前，有沒有什麽異常。”

　　阿婆兩隻瞎眼中，慢慢滾出了兩行熱淚。

　　“節中死得冤呐，他昏迷的兩個月中，醫生說他的情況越來越好，肯定會醒來。可是不知為什麽，那天早上，就突然沒了……”阿婆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為什麽老天不把我帶走，把節中的命還給他……”

　　阿婆越哭越傷心。

　　明白了，按照常理，馮節中就算不拿大武魂，也應該是能夠醒來的。

　　那為什麽拿到了大武魂，加上身體的複原情況良好，反而會死於非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