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兒得意地笑著，心裡想著，若不是昨天的那件事，或許他也想不出這條財路，他看了看夜色，又在後巷裡待了一會，隨即拉過傻老頭，吩咐了些話。

　　雖然這滿頭白發的傻老頭整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呵呵”得傻笑，但最至少，在他看來，還是十分聽話的。以往為了生存，為了給這三口子人填飽肚子，偷雞摸狗的事也沒少乾，很多時候也都是讓那老頭子打掩護、放風。

　　看著老頭子離去的背影，小乞兒又抬頭看了看夜色，雨也越下越大、、、

　　春風樓中，現在正是客人最多、生意最好的時候，可不能讓這渾身髒臭的小女孩出來影響生意，李媽媽讓人帶著小女孩到後廚幫忙，但平日裡見慣了華服錦衣的下人們怎麽能給這個小女孩好臉色呢?

　　“讓開，別在這兒傻站著，老吳，趕緊燙一壺酒，在備上一葷一素，二樓的客人等著呢！”說罷，小女孩又被這人推到一邊，看著行色匆匆、過來過往的人，小啞巴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只是還記得小乞兒和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只是一動不動地站著，臉上還是掛著那笑容，小手卻緊緊的攥著自己的衣服。

　　“老吳，給程將軍那房裡準備的酒菜好了沒，快點、、、”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來的人正是小麗，只見她腳步匆匆得進得後廚，“咦，小妹妹，你怎麽在這裡?”小麗剛進來時並未發現，待到她已經走過小啞巴身旁這才反應過來。看著小女孩在那兒一動不動得站著，只是眼睛望向大廳，眼神依舊還是那麽清澈。看她的樣子，小麗心中已經猜到幾分，難怪自己之前拿著一些食物還有銀兩出樓尋她時沒找到她，隻當是被她家人帶走了。

　　“看來也是被人賣進這春風樓了，如此小的年紀，真是可憐！”她心中想著，卻又對李媽媽厭惡了幾分，這麽小的孩子都不放過。她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輕聲說道:“別怕，小妹妹，我叫小麗，你以後喊我姐姐就行，放心，以後有機會姐姐帶你出去！”

　　“好了沒，小麗?快點，程將軍在催了！”

　　廚房外傳來了李媽媽的聲音，小麗眼神頓時凌厲了起來，大聲喊道:“來了、、、”

　　老吳這時也已經準備好酒菜，遞與小麗，嘴中還嘟囔著:“這姓程的還真能吃，方才上了一桌酒菜，多大會兒光景，竟又要上！”

　　小麗也不回應，端著酒菜便出了後廚，臨走時，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放心，用不了多久姐姐便帶你離開這種肮髒的地方。”也許是感受到了小麗的真誠，小女孩衝著小麗開心得笑著，乖巧得點了點頭。又對老吳喊道:“老吳幫我照顧好這小姑娘！”

　　春風樓裡，李媽媽剛送走一名客人，稍微空閑了下來，看著這滿樓的熱鬧景象，心中不禁頗為滿意，這才想起剛剛買來的小女孩，四下看了看，卻發現小女孩一個人站在過堂一角動也不動，李媽媽走到小女孩面前，半蹲著，問道:“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啊?”

　　小女孩不做聲。

　　“今年幾歲了啊?”

　　小女孩還是不出聲。

　　“以後我就是你的媽媽，好嗎?”

　　小女孩仍舊不出聲，只是保持著稚嫩的微笑。

　　見小女孩一問三不答，李媽媽心中納悶，莫不是買了一個傻子來，這可如何是好。

　　轉念一想，畢竟這小丫頭也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雖然稍微傻了些，先養一段時間看看，

保不齊以後會出落得亭亭玉立。隨即帶著小女孩來到自己房間，安排人給她洗了澡，換了身衣服。李媽媽便自顧忙去了。　　沒過多久，一名下人帶著一個小女孩來到李媽媽面前，卻見李媽媽眼神瞬間變了，連忙蹲下身，雙手搭在小女孩肩頭，仔細端詳著小女孩，眼前這小女孩褪去了滿身的髒臭，再加上春風樓獨有的妝容技巧，隻覺得自己是得了莫大的氣運，只花了二兩銀子便買來了如此美人。

　　小女孩膚若凝脂，明眸皓齒，一顰一動之間竟有獨特的柔媚，平日裡頭髮凌亂，臉上被灰土遮蓋，隻讓人覺得有幾份可愛，如今換了一身打扮，卻才真正展露出小女孩的美貌。

　　李媽媽看著小女孩若有所思，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心中對小女孩更加憐愛了幾分，她癡癡得看著小女孩，似乎春風樓風光的日子就在眼前。

　　正在這時，只聽得樓外忽然嘈雜了起來。一群官人佩著刀，大步走了進來。那些還沒有貴客臨幸的女人們卻似得了天賜良機般湊了上去，嘴裡還說著些調戲的話語，一時間竟把這十幾名官人圍了起來。為首的官人也不多言語，亮出腰牌，道:“管家辦案，不想惹事的讓開！來人，搜樓！”但見那些女人似乎見慣了這種事情，絲毫沒有退去的跡象，反而把那些意欲進樓搜索的官人攔了下來。那官人有些無奈。表情嚴肅，右手握住刀柄，此時刀已經出鞘寸余，一股寒意默然蕩漾開來。

　　李媽媽見狀，立即走到官人面前，挽著官人握住刀柄的右臂，喜笑顏開，柔聲道:“哎呀，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周督尉啊，不知道您這是來我春風樓查辦何案啊?”李媽媽笑容可掬，但心裡明白，這周統領可不是什麽好對付的角色，那人原本是齊王周泰的兒子，坊間傳聞此人剛正不阿，武力非凡，原本立志從軍，卻奈何不受齊王喜愛，無法遂願，自從柳城失陷後，西寧便成了邊境，他便自願來這西寧城當了一名管理治安的小小督尉。但此人管理西寧治安期間，不畏強權，秉公執法，得罪了不少人，那些被他得罪的人，卻都忌憚他的身份。而這人素來看不慣這煙街柳巷裡的生意，也曾多次帶人來找麻煩。

　　“今日到此，特來查辦一起兒童拐賣案件，過來、、、”周督尉說著，回過頭，向背後說了一句。只見人群中一名衣衫襤褸的小乞兒走了出人，李媽媽此時頗為驚訝，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這個小男孩的身影。

　　“是不是這裡?”周督尉問道。

　　“是的，我妹妹年紀才十歲，也不會說話，我們兄妹二人初來西寧人生地不熟，可憐我那妹妹，腦子又不太好使，被一個老頭子騙走了，我四處打聽，才知道我妹妹被賣到這裡。還請大人可憐我們兄妹二人，救救我妹妹吧?”

　　看著圍上來的人群越來越密集，紛紛投來了看熱鬧的眼光，人群之後，小女孩被結結實實擋在後面，卻仍舊在那兒一動不動。

　　小乞兒見狀，順勢便跪了下去，一個勁兒的磕頭，臉上也滿是淚水，圍觀人群中見狀不免有些不忍。

　　李媽媽見狀，也不說話，只是在心中默默盤算著整件事的過程。閱人無數的她，自然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早些年也買過那些被拐來賣的女子，但這類女子多數都是寧死也不願意進入青樓的，有的進來沒多久便鬧死鬧活，也有些聰明的剛開始挺順從的，待放松了對她們的監視便找機會逃走了，更有些愚蠢的，竟想著自殺，有跳樓的，也有投河的，更有服藥的，李媽媽雖勢利，但也不是那種心狠的大惡人，隨著這周巡來西寧之後，與那西寧城主一道頒布了青樓的管理規定，李媽媽便再也不買那些被拐賣來的女子，而經過這麽多年的磨練，一般被拐賣進來的女子，無論年紀再小她都能一眼看出來。

　　至於眼下，若按照這小乞兒所說，自己先前買下來的女孩應是這個小乞兒口中的妹妹無疑。心中回想著那時的情形，那老頭衣衫破爛，看著傻乎乎的，應該不會是那專門種拐賣小孩之輩，而那小女孩看起來與那老頭甚是親密，再看這小乞兒，一身破爛的衣服，卻很會看形勢，心下便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好小子，耍仙人跳竟然耍到老娘頭上了”心中罵道。這種騙局她也曾經歷過，只是現在分析來，她隻覺得這小乞兒的伎倆實在有些稚嫩。

　　李媽媽也不發作，大大方方得說道:“周督尉，奴家確實今日剛買下一稚童，年約十歲，與這小乞兒口中所說的妹妹應是同一個人，來人，把小女孩帶過來。”

　　這時，人群被分開，一名男護院帶著一名小女孩穿過人群，來到督尉面前，小乞兒眼明嘴快，一臉震驚，道:“小啞巴，是你嗎?”小乞兒此時的震驚卻不是裝出來的，小啞巴是他一手帶大的，從二三歲時便跟著自己，卻從未發覺原來小啞巴竟然如此好看，他找不出詞語來形容，隻覺得那一刻他自己都有些失神，心中不禁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的這條財路。

　　“呵呵、、、”小女孩看見小乞兒，也不說話，只是“呵呵”的樂著，但任誰也看得出來，那是發自內心的開心，小女孩跑到小乞兒面前，竟又一動不動得站在那兒，只是傻笑著，似乎在說:“看，我真得沒有亂動！”

　　“小朋友，你說的妹妹可是、、、”周督尉正要詢問，卻被李媽媽打斷:“周督尉，此女即便是他妹妹，但也是我光明正大花了二百兩買來的，有文書為證！雖然確實是一名老人領過來的，但這小女孩與那老人也甚是親密，並不像陌生人，要奴家歸還也行，還請您找到那老人，並帶到這裡，退還奴家的錢，便也做罷，若讓奴家白白損失這二百兩銀子，是萬萬不可能的！”說著，李媽媽從懷中拿出一份文約。

　　“二百兩?”小乞兒聞言，心中大驚，那傻老頭分明隻給自己二兩銀子，如何變成了二百兩?莫不是那傻老頭自己吞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小乞兒心中盤算著，不一會，便想明白了，這老鴇子定然是使了伎倆，事先留了後手。這可如何是好?

　　“李媽媽說的也是，左右，速去全城搜捕，還請李媽媽描述其樣貌，以便搜捕！”周督尉道。

　　小乞兒其實早有準備，已經讓傻老頭連夜跑出西寧城，此時恐怕已經出城。現下，他只是在想如何能從這難纏的老鴇子手中救出小啞巴。

　　“大人，大人，還請您明鑒啊，我妹妹年紀這麽小，又不會說話，怎麽可能值二百兩啊，這女人定是看我們兄妹孤苦無依、、、”小乞兒又再次跪倒在地，大聲哭喊道，他沒把話說完，畢竟這裡圍觀人數眾多，公然撕破臉，他肯定也沒好處。

　　圍觀人群中不免有人議論著:“是呀，一個小女孩怎麽值二百兩，這其中、、、”

　　“尋常美女也才幾十兩，最多也就百來兩，如何會花這二百兩、、、”

　　“但那文書上確確實實是二百兩啊，看到沒，還有那手印呢。”

　　、、、、、、

　　周督尉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心下思索了一會，也明白這李媽媽和這小乞兒中必定有一方有問題，現在雙方各執一詞，關鍵就在那名老人。於是也不搭理小乞兒的哭喊，隻催促著李媽媽描述老人樣貌，然後派人全城搜捕。

　　小乞兒心下認定，這老鴇子是故意刁難，心知這條財路恐怕不太好走，至於那傻老頭，他還是有信心不會被抓到的，於是在腦海裡飛快的思考著對策。

　　可沒多久，只聽樓外有人喊道:“啟稟督尉，人已抓到！”

　　“帶進來！”周督尉滿意得笑了笑，對於自己培養起來的屬下， 他還是很有信心的，回想著今晚的事情，原本自己在內街巡邏，卻見府衙門前一個小乞兒正在纏著兩名衙役，過去一問才知，原來小乞兒的妹妹被拐走了，而那幾名衙役不太願意管這種沒有好處的事情，他大聲訓斥了那兩名衙役，但又從乞丐口中得知這事與春風樓有關，這春風樓自恃有那程三金當靠山，雖不敢明著違背城主頒布的管理規定，但逾規的行為也經常發生，比如不準在樓外拉客，比如不準青樓女子陪客人回家，再比如營業時間的相關規定等等，她們卻也經常不當回事，雖多次帶人來整頓，但確實拿這一群女子沒有很好地辦法。而小乞兒這事，雖然還不確定是否確與那春風樓有關，但正好是一個機會，也好來借機整頓一番，這才親在帶隊過來查辦。

　　小乞兒正在心中盤算著，聞言，心中一驚，趕緊望向門外，“不可能，這老不死的，不是讓他趕緊出城躲起來嗎?怎麽這麽快就被抓到了！”小乞兒趁人不注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裡希望他們抓錯了人，可眼前的這個人分明就是那老東西。

　　兩名官人壓著一名老頭走了進來，那老頭骨瘦如柴，衣衫破爛，見到小乞兒，那老頭卻只是衝著小乞兒“呵呵”地傻笑著。

　　“完了，全完了，這下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小乞兒心想著，還好這老頭只知道傻笑，卻也不會說話，現在他只要打死不承認和這老頭有關系，興許還能有所挽救。

　　人群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老頭身上，誰也沒有發現李媽媽此時的眼睛正盯著小乞兒，嘴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