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放學後,我總要在宿辦室多逗留一會兒,不為別的,隻為學生放學後,能清靜清靜。
我平時喜歡一個人獨處。不愛往人多的地方去。白天,跟學生在一起,校園吵吵嚷嚷,一直是靜不下來。只有到了學生放學後,校園才會靜悄悄。這種環境正好適合我的心境,正好讓我能在這樣的環境中陶冶一下情操,最重要的是能靜下來讀點書。
說起來,我這個人沒有養成啥習慣,卻養成了讀書的習慣。讀書是我最喜歡的事情。從小就愛找個書呀什麽的,一個人在那兒讀,總感覺有一種快樂溢滿心間。
每天下午放學這段時間,就成了我享受快樂的好時光。
享受在精神世界,是人間最好最令人陶醉的事情。
人一兩天可以不吃飯,但書不可以一兩天不看。
正讀著書,還沉浸在書中的時候,竟有一個女孩子闖進了我的世界。
她叫溫玲。對於溫玲,我是熟悉的。她曾經在我所在的學校念過書,我沒有親自教過她,她那時經常來我宿辦室,與其他同學來的。來了後,也不多說話,只是笑。就那一笑,對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現在,她升入高一年級,離開了這所學校,到城裡的學校上學了。
自從她到城裡上學後,就很少再見過她。
溫玲輕輕走進我的宿辦室,輕輕走到我跟前,那女孩子特有的一種氣味,將我從書中喚醒了。我抬起頭了的瞬間,一下子看到了溫玲站在我面前。我感到很是驚訝,又很是驚喜。一時我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向她熱切地招呼:“溫玲,你來了。”
溫玲笑著嗯了一聲。
“快坐!快坐!”
“嗯。”她仍然輕輕地,輕輕地那麽一聲。
我坐在桌前,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讓她喝。她接過水,說了聲謝謝。我向她笑了笑。讓她坐在炕沿。她順從地坐了下來。
我又回到桌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離她很近,近在咫尺。
此刻,我們正面對著面,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
她在給我說她學校。說她對學校的印象。“我學校老師很嚴,說起來是城裡學校,比咱們這裡的老師嚴多了。”
我噢了一聲。沒有說話,繼續聽她在說
“不過,我們學校老師多半都很年長,而咱們這裡的老師都很年輕。”
我說:“年長點有經驗嘛。”
她說:“年輕老師學生喜歡交流。”
我說:“那你是不是這樣的呀?”
她說:“是啊,我就愛跟年輕老師說話,喜歡和年輕老師待在一起。你看你年輕,我就到你跟前來了。”
我說:“我是個不愛說話的人。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感到有點無趣?”
“沒有哇。你不愛說話,不等於你不說話。像你這樣的人,說起話來少了點,但就那麽一句卻頂一萬句呢。”
“哦,你還開始學會吹捧人呢。”
“不是。我說的都是真話。”
“那我問你,你愛念書嗎?”
“怎麽說呢。說愛念說吧,我天天不想做作業;說不愛念書吧,我天天都想往學校跑。”
“人就是在矛盾中生活著。”
“對呀。你說得真好,像個哲理。”
“我現在看清了,你確實是個說真話的小女孩。”
“你信了吧。我不哄你吧。”
說著,她呷了一口水,
砸了咂嘴,笑著說:“你這水真甜呀!你是不是在水裡放糖了?” “沒有呀。 只是一杯白開水,哪有甜味哩。”
“你真老實。我說的話你想不來嗎?”
“我想不來。我這人不跟人說話,不跟人交流,變得有點愚昧。”
“不要緊。只要人實在,想不來也不要緊。要不要我給你點撥點撥?”
“要啊。我當教師的,反倒讓學生給我點撥,真是羞煞我也。”
“不。我這是生活。生活中的事情,你當教師的未必都懂。”
她說著,又笑了起來。我看到她的笑,聽到她說的話,我覺得她一個小小年紀的女孩子,竟如此明白事理,我心裡暗暗稱奇。
一時沉默著,我們都沒有說話。她喝著水,喝著。不知她在想著什麽。
她還是那樣坐在炕沿,我覺得他好像一直在盯著我看。從她的眼裡我揣摩不到什麽。時間在不停地走著。空氣好像凝固了似的。我好像能聽到彼此的心跳之聲。
我看到她就勢仰躺了下去,面部和身軀朝向窯頂,兩腿從炕沿垂了下來,兩腿稍微叉開,身軀與兩腿之間形成了一個直角。她兩手舉起來,向腦後垂下來,平放在炕上。這樣,她衣服的前襟被往後拉著,露出了肚皮,也露出了小小的肚擠眼。時值夏天,穿著單薄,她身上各個部位朦朦朧朧,又似乎清清晰晰。
她這樣的動作,我真的沒有想到。我也不知道她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她這樣無聲,又這樣的真實。她又在暗示著什麽?我心裡胡亂猜測開了。
我一直那樣猜測著,猜測著,無動於衷,一直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