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幸運，我當了民辦教師。是在村上的小學校教書。

　　對於當教師，我起初是沒有一點心理準備，更重要的是我還是個教師的門外漢，對教書完全是一竅不通。當時，我們村上的小學校，有兩名教師，都是女的，一個年齡稍大，一個年齡稍小，稍小的考上的師范學校，去學校念書去了。這樣，學校就缺一位名教師。我就補了這個缺。我接了這個上師范讀書的教師的手，她原先帶著兩個年級，二、三年級，所有的課程全包了。我了解了這些後，完全沒有一種考慮，就那樣大不咧咧地走進了學校大門。在我看來，教書沒有多難的事，憑我一個高中生，帶個小學二、三年級的娃娃，那豈不是捎帶著就幹了。

　　說是一所學校，其實簡陋得不能再簡陋了。你想想，兩孔窯洞做教室，裡面光線不充足，黑板安在窯腦腦，白天都要開著燈，學生娃娃坐的是舊桌凳，而且我帶的二、三年級就兩個班，一個年級一個班，每個班就一二十個娃娃，這兩個班一起擠在一孔窯洞裡，就是說，是個複式班。每天上課，先上一個班，講上半堂，就布置作業讓練習，接下來再給另一個班上課，到快下課時，給學生布置一點作業，讓娃娃做。下課了，我也沒有辦公室，就在教室的前面，靠門的地方，靠窗下，支了一個三鬥桌子，權做辦公桌，可見我就坐在辦公桌前，等待下一節課。

　　學生下課後，一些學生跑出教室到外面去玩，多數學生就在教室裡，坐在桌子前，有說笑的，有吃零食的，有在教室裡亂跑的。可以說整個教室亂哄哄一片，而我對此也不製止，就讓娃娃那樣活動活動，發泄發泄，也許是給孩子的一種自由。

　　孩子們是可愛的。有些女學生就來到我跟前，給我說這說那，她們很天真，也很活潑。

　　有個三年級大點的女生，有一次對我說:“老師，你給我們上課前，先看看課本，再講課就好講了。”

　　我聽了她的話，有所頓悟。她說的對。回憶起來，我初登講台，根本不知道怎樣上課，還不向人家請教，開始一段時間來，我每每上課時，都要打開書，看一下這節課講的課題，再寫在黑板上。再看一下內容，開始就講起來。邊講邊看，邊看邊講。我在講台上這樣不覺這什麽，好像認為這樣做是對的。其實，我這樣做給學生造成了一個印象，這老師對講的東西不熟。想想這些，才猛然醒悟，剛才那位女生給我提了個醒。她提的對，我就改正。從此，我每上一堂課前，都要先看看課本，再去上課，這樣就做到胸有成竹了。

　　後來，我才知道這就叫作備課。

　　過了幾天，學校組織學生開展勞動，整治校園的勞動。早上我給兩個班安排了任務。吃過午飯，學生從家裡拿來了勞動工具，在班幹部指揮下，兩個班的學生就開始勞動了起來。有的打掃校園衛生，有的打掃教室衛生，有的和泥泥窯面的牆和煙囪。

　　我就各到處督促一下。三年級學生主要做泥瓦匠乾的活。

　　我有時親自動手，幫助三年級大點的學生乾活。

　　我操起瓦刀和泥膜，把學生端來的泥，一下一下抹在牆面上。給我端泥的是一個女生。她今天裝束跟平時不一樣。只見頭上戴頂黃火車頭帽子，帽簷下露出幾綹秀發，瓜子形的臉上，鼻子眼睛分布很勻稱，皮膚青春光亮，色澤鮮亮。一看這臉，我忽然想到了京劇《智取威虎山》中的演員“小常寶”來。我兩者一想，的確，

這個女學生真像“小常寶”。　　這個女生叫寶兒，看看，這名字都有點像哩。

　　忽然，我對這女生一下子喜歡了起來。我平時最愛看《智取威虎山》，而且對劇中“小常寶”還特別喜歡，那些年，銀幕上出現一個“小常寶”式的女孩子，那時令多少人豔羨的， 我在我的學生中竟然看到了這樣的女孩子，怎能不喜出望外呢?

　　我一邊泥著牆，一邊借回頭鏟泥的功夫，就有意多看看那女學生的臉。看一次，那女生的臉就紅一次。我的心就對他的喜愛增添一份。

　　那個女生叫小米。後來，我就不叫她名字，而是叫她“小常寶”。時間長了，大家都叫她“小常寶”，對於她的真實名字反倒忘了。

　　勞動結束後，我在總結會上，重點表揚了“小常寶”，號召大家向她學習。我看到，“小常寶”聽著聽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後來，每次下課，我都看到“小常寶”到我的辦公桌前，一邊玩耍，一邊朝我看。她看我的時候，我也拿眼睛看她。看著她，我心猿意馬，看著她，我心裡好像要對她說好多話。

　　但我沒有那樣做，我知道，“小常寶”還是個娃娃，還正在上學，我作為老師，不能給她太多暗示，以免分她的心，那樣，我就對不住“小常寶”了。

　　所以，我就隻管看，不說什麽，我就覺得只要能保持那樣的一份美好享受就足夠了。

　　“小常寶”長得可愛，學習也挺用功。每次考試，她都能取得理想的好成績，並以此為榮耀，她有一次對我說:“老師，我將來也想當個老師。你等著我。”

　　我聽了，當然高興。我的學生有這樣的理想，這是我所期待和希望的。我當老師，就是為了培養好多人才呀，將來能適應各行各業的需求，為社會做貢獻。

　　我爽快地應著:“好。你好好努力。你的理想一定能實現。我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