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山夾峙間,有個河灘,叫漫灘。它位於我們彬偉縣太山谷的山谷裡。山大谷深,寂靜無人,雖說沒有“高猿長嘯”,卻有鳥鳴聲聲,雖說沒有“懸泉瀑布”,卻有潺潺溪流,真是“清榮峻茂,良多趣味”。
有一年,我隨著隊上的一批青壯勞力,來到太山谷,參加了全縣在漫灘修水庫大會戰。
那些年,交通還不便利,去太山谷,要翻一座山,上山下山,山路彎彎,坡陡路窄,路面坎坷不平。行路十分艱難。我們隊上去了十幾個人,拉了五輛架子車,車上裝滿了鋪蓋被褥和鍋灶及糧草。
到了太山谷一個村子,我們找到了半山上一家人家,就借住在這家人家一孔閑置的窯洞裡。
第一天去後,參加了大會戰動員會。
第二天一早,就投入了大會戰勞動。在漫灘的勞動場面,真是人山人海,熱火朝天。白天乾完活,晚上還要加班加點乾。有時能乾到東方破曉。盡管日夜忘我勞動,但我們沒有感覺到勞累和疲倦,始終充滿著旺盛的熱情和乾勁。
我平時愛寫一點東西,在縣廣播站投過稿,也被播誦過,算有點小名氣。這次參加大會戰,隊上還安排我當了通訊員,主要報道隊上參加大會戰的先進事跡和人物。所以,我參加勞動就相對少一些,多數就在駐地寫寫稿子,然後往大會戰總指揮部的廣播室去投。
我回到駐地寫稿子。因為是親臨現場,看到的感受到的都很真實,也很感人,寫起來也快速。寫完後,我就到房東去倒水喝。剛進屋,我看見屋裡炕上坐著一個二十幾歲的姑娘,炕上只有她一人,正在低頭織毛衣。見我進來,她抬起頭來,看到我,我也看著她,此時,四目相對,竟然愣住了。咦,這不是老同學嗎?我心裡這樣嘀咕著。她也看著我,愣怔著。
我就問:“你是不是叫霞子?”
她說是啊。
我說:“咱們是老同學呀。你還認識我嗎?”
她說:“哦,我想起來了。咱們在高中是同學。”
在這山野小村,竟然遇見了高中同學,這真是讓人高興的事。
於是,她下了炕,給我倒了水,讓我坐在炕上。然後,她又上了炕,坐在炕上,和我聊了起來。
她說:“咱們高中畢業有好幾年沒見面了吧?”
我說是呀。
她說:“好幾年不見,我差點都認不出你了。”
我說我也是。我就問:“你高中畢業幹啥來著?”
她說:“我父母就我一個女兒,我高中畢業後,我就在家裡侍奉老人。住在這深山裡。整天與大山對影成二人,有時的確感到很孤獨寂寞,無人說話。”
我說:“是啊。我理解。不過,你能這樣做,看看出你是個孝順女兒。”
她說:“我覺得父母養活我們不容易。現在,我們都大了,也該在父母面前盡盡孝。”
我就問:“你住在這半山上,吃水從哪兒來呀?”
她說:“我們門前下面有個泉水,我們就在那兒挑水吃。”
我說:“這吃水也不容易。”
她說:“嗯。你現在娶媳婦了嗎?”
她問的很直接,這就是山裡人的秉性:爽直。
我說:“還沒有。你呢?”
她說:“也沒有。處在深山無人問呀。”
我說:“不急。婚緣沒到,乾著急也沒辦法。”
我們還聊了好多。 我還要發稿子,
就從她家裡出來了。 從此,我知道了在這個深山裡還有我一個高中的同學,她叫霞子。
也從此,我一有空閑時間,就到房東跟老同學說說話兒。
一個下午,我寫了一篇新聞稿,投到了廣播室。翌日,廣播室廣播了,整個工地都能聽到,整個山溝都在回響著震動人心的聲音,激勵著工地上乾活的勞動大軍,鼓舞著他們的士氣。
回到駐處,霞子從她屋裡走出來,叫我到她屋裡坐坐。我就欣然應允了。
我跟著霞子走進了屋裡。屋裡沒有其他人,只有霞子一人。
進了屋,她先讓我坐下,給我倒了水,遞給我,讓我喝。然後,她也坐在我的身邊。她誇著我:“你寫的文章太好了。我聽了,也很感動。”
我說:“一般般。不值一提。”
她說:“你還謙虛裡很。其實你是有才的,我從內心裡對你很佩服。”說著,她從櫃子裡取出一件紅色毛衣,遞給我,讓我穿上試試。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心裡嘀咕:她為什麽讓我試呢?
我猶豫著,她看出來了,就大方地說:“你試試怕什麽嘛。”
我就起來,試了。一穿,剛好合身,好像就是為我量身定做的一樣。她說:“這是我花了一個月時間織的。你穿上合身,就送給你吧。”
我不想要,但經不住她一再讓我,我隻好收下了。
漫灘水庫修成後,我們離開了那裡,也離開了房東和我的老同學,後來,我一直珍藏著那件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