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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誰與共笙簫》第2章 萬花谷主
  眾人跟隨數裡,來到一片湖邊,只見寬闊的湖面之上,水波粼粼,放眼盡碧。目光所及,湖心處有一座小島,島上隱約得見一所莊院,獨立湖中,遺世佇立。

  木江愁帶著藍雪言踏水而過,薛氏緊隨其後。陳正澤見狀微一遲疑,心道:“以我師父的輕功,可踏水數丈,這已是武林中極為難得的輕功。就算‘清風釣叟’輕功蓋世,又怎能真的涉水如同平地?更何況其余二人。”

  曹旌見陳正澤略有遲疑,上前言道:“陳兄,風陵莊已多年不涉江湖中事,為防宵小,家師便囑我在這湖中設下些淺陋機關,以蓮花陣法布下暗樁,陳兄博學廣才,莫要見笑。”

  陳正澤這才明白,木江愁等人均是按照木樁方位,涉水前行。當下客氣了幾句便隨著曹旌尋蹤索驥,涉水而行。這才發現水中暗樁是按照九宮蓮花陣法演化而來,依不同時辰從不同方位以不同陣法路線進入,方能不觸發機關。陳正澤暗中掐算,此時正值戌時,當從西方倉果宮入,但眾人卻從東南陰洛宮而入,依次經過正北葉蟄宮,西南玄委宮,再至正西倉果宮而入,陳正澤這才明白:“入莊需按照九宮圖序倒推入陣方位,最後依生門而入,委實玄妙,只怕陣中真正奧秘還遠不止此。”

  還未上島,陳正澤便聽見有禽獸呦鳴之聲,來到切近,才發現這島上有許多珍奇野獸,麀鹿、白鶴、白鳩……環繞島上,怡然憩歇。莊外松柏桓桓,柳杞蔭蔭,水木明瑟。莊門口兩塊奇石分列左右,左手邊一塊雄虹豐毅、巍峨挺拔,石上刻著“傲潭”二字;右手邊一塊石體通透、潔白如玉,石上刻著“冰絜”二字。

  來到院內,石板路上青苔漠漠,兩旁新竹筠翠流光,亭亭而立,與外面的竹子頗為不同。進到正廳,藍雪言、薛氏已然落座,仆人已備好茶水,上前對陳正澤說道:“少俠請在正廳休息片刻。”又轉身對曹旌說:“公子,掌門請你單獨過去說話。”

  曹旌點點頭,對陳正澤說道:“陳兄,請你在此稍事休息,師父有事吩咐,我去去便來。”說罷轉身來到後堂,垂手而立,等師父示下。

  木江愁見曹旌到了,語帶讚許的說道:“旌兒,適才在林中,我聽你所奏“水澗聽松曲”,內功修為又有精進,已達第三重境界,以你此時武功,行走江湖為師也可以放心。今日起,你便可以“天俁雲韶曲”修習心法,若修習得當,最快二十年後,當可修煉“千月明河曲”。”

  原來蓮花門內功修行與其他門派不同,相傳蓮花門祖師瑞雲真人,少年時質子早慧,研習道家養生練氣之法,又學朱子格物致知之學。後曾“格竹七日”欲窮竹道,深思其理不得,遂棄朱子之學,斬竹為簫,遊歷三山五嶽,經略四方,歷艱險,度寒暑,終參悟武學“以心動意,以意化氣,心境合一,陰陽一理”之道。

  後“瑞雲真人”將其修煉內功之法化於三首極難的簫譜之中,後人稱為“玉簫心法”,此內功共分九重,修煉一至三重時,所習樂曲名為“水澗聽松曲”,此曲練成,可曲動梁塵,攝人心魄;欲至四至六層境界,所習樂曲名為“千月明河曲”,此曲練成,可曲動九霄,聲貫日月;欲達七至九層境界,所習樂曲名為“天俁雲韶曲”,傳說此曲功成之時,可曲動天河,天地神人皆為之所動。蓮花門創派百余年,除祖師“瑞雲真人”外,尚無一人能達此成就。

  此時木江愁從懷中取出一柄玉簫遞給曹旌,

曹旌見這柄玉簫通體如碧水流波,晶瑩清亮,接過手中,頓感寒氣襲人,直侵肌理。木江愁說道:“旌兒,我門中共有三柄傳世玉簫,第一柄名曰‘永晝’,在你藍家師叔手中,第二柄名為‘蟾光’,在你師兄葉雲歡處,這最後一柄名為‘翠幄’,今日我將他交予你,你收下吧。”曹旌連忙拜受。  木江愁又接著說道:“旌兒,我蓮花門中歷代不乏武學奇才,但你能以三年的時間練成“水澗聽松曲”,也是我門中極為少有的天賦,為師甚感欣慰。可我蓮花門武功越到後來,卻不僅以天賦而定高低,你心中有執著,日後習練本門內功,只怕會遇到艱難,要切記心境同如之理,心中可容納多少天地,才修習得下多少功夫。”

  話音剛落,忽聽門外藍雪言拍手稱是道:“原來如此,難怪我爹爹總說師伯您的武功勝過他,原來師伯心中裝著天地,而我爹爹心中卻隻裝著媽媽,自然就容不下師伯這麽深湛的功夫了。說罷藍雪言進屋來拉住木江愁的衣袖柔聲道:“師伯,依我看啊,這天下的武學都在師伯肚子裡裝著呢,我這次一定要和師伯在莊裡多住一段時間,請師伯好好指點指點。”

  木江愁手撚須髯,笑著搖頭說道:“鬼谷門武功博大精深,老道士可指點不來。你此次出來叫你爹媽好生著惱,我看你還是快快回天門山才是正理。免得被你爹爹捉了回去,平白的又要吃些苦頭。”說罷轉身回了正廳。藍雪言在身後做了個鬼臉,也和曹旌一起回到正廳落座。陳正澤見了,又起身向木江愁行禮。

  木江愁點了點頭,對陳正澤說道:“陳少俠,你這可是要回華山去?能否讓小徒與你一道同行啊?”

  陳正澤聽了恭敬的說道:“曹兄既是前輩的弟子,也是正澤的長輩,要去華山晚輩自當一路陪同。”

  曹旌在風陵莊已學藝三載,此番突然聽得師父要自己出莊,不由得一愣。

  木江愁笑道:“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怎敢以長輩自居,你們還是以兄弟相稱便是。”

  轉頭又對曹旌說道:“旌兒,我上九門子弟每五年便要聚會一次,由各門中三十歲以下的年輕弟子比武獻藝,由各門中長者設定題目,考較武功。我蓮花門雖為位列上九門,但門中弟子人數遠不及其他各派繁盛,藍師弟生平未收弟子,你的師兄葉雲歡如今已年過四十,上一次他參加九門弟子演武還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今年又逢演武之期,輪到華山派主持,我接到華山派焦掌門的請帖,只是如今恰逢亂世,最近武林中又怪事頻發,我與藍師弟多方打探,只怕江湖中又要有一場血雨腥風。”說到此處,木江愁頓了一頓,臉上一絲愁容,但隻一閃而過。

  曹旌剛要追問,但見木江愁的神情,便沒有開口,等師父繼續示下。

  木江愁手撚須髯,又接著對曹旌說道:“旌兒,此番你先行前往華山,代表本門參加九門演武大會,你初出江湖,要好好珍惜這難得的歷練機會,向各派前輩高人多多請教才是。”

  一旁陳正澤一拍大腿,喊了聲好,說道:“我入華山派十五年,見識過三次‘九門演武大會’每次只是蓮花門缺席,這次終於能見識道蓮花門的功夫了。我提前祝曹兄獨佔鼇頭。”曹旌聽了急忙拱手,不免謙辭一番。

  木江愁接著說道:“旌兒,名次功夫都在其次,只是行走江湖,須牢記我門派“為善去惡,正身履道”之宗旨。”。

  曹旌躬身答道:“弟子謹記。”

  木江愁嗯了一聲,接著說道:“你為人正直,我是信得過的,只是武林中正邪之分原本難辨,你初涉江湖,難免識人不明,遇事不決,但我輩行走江湖,只須行事光明磊落,無愧於心,便不枉為師教導,更不負你一門忠義。”

  曹旌在一旁凜然受教,三年前曹文詔將軍殉國,曹旌所在部隊也被流寇衝散追殺,後被木江愁救下,心中自然常懷為父復仇之念,但一來他天生性情平和;二來數年與師父木江愁相處,性格自然更加淡然隨性;加之修習蓮花門清修去欲的練氣功法,已不會時常將復仇掛懷於胸。但此時聽到師父臨別囑托,心中又不禁心潮澎湃,血脈僨張。想到自己將要闖蕩江湖,心中又暗暗立志要以有用之軀做一番事業,縱不能為國為民成就一番事業,也要行俠仗義,正身黜惡,以不負師父教養之恩。

  陳正澤在一旁聽了,暗暗點頭。他自幼在華山學藝,二十五歲那年參加上屆九門演武大會,是最終僅有的五個連闖三關的弟子。本次華山掌門焦德常叫陳正澤回山,一來是想念徒弟,二來陳正澤這數年在江湖中已頗具聲望,是武林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這次九門演武大會陳正澤亦將作為第一關的考官之一。

  陳正澤學藝時多次聽師父焦德常提起過蓮花門,對蓮花門武功頗為讚賞,對這位蓮花門掌門更是敬若神明。此時看到眼前這個老道和藹風趣,溫煦謙和,和心目中的武林絕頂高手頗為不同,不由得心中既敬且佩。又見曹旌一表人才,言語間又恭順有禮,自然也頗具好感,當即提出一路同行。木江愁欣然應允,曹旌初出江湖,既無經驗亦無閱歷,自然也高興能有陳正澤一路同行。

  接著陳正澤便講述五年前在武當參加九門演武大會的事,一旁藍雪言聽得欣然神馳,忍不住起身插話道:“陳師兄,依你看以我的功夫,要是參加你們的九門演武大會,能闖得幾關呢?”陳正澤笑答:“鬼谷門武功深奧莫測,藍女俠又得寒笛前輩真傳,若是參加五年前的那一屆的大會,必能技冠群雄。這五年來我聽聞各派新人才俊輩出,遠勝以往,不過藍女俠若是參加,也必是出類拔萃。只是鬼谷門雖是武林名門,卻不屬九門之列,除非像五十年前,晚輩聽說的那樣……”

  藍雪言不等陳正澤說完,輕哼了一聲,隨後起身說道:“是啊,我也曾聽媽媽也說過,這上九門中蓮花門自不必說,少林、武當、華山三派,歷數百年,武脈賡續,代不乏人,門中武學博大精深,她是極為信服的,其余五門中,昆侖派的外家功夫剛猛無比、峨眉派的內家拳術登峰造極、點蒼派的劍術為武林翹楚、青城派的暗器神鬼莫測、崆峒派的內功秘術獨步江湖……”

  “不過嘛……武學之道,殊途同歸,終究還要看個人修為。少林寺海明掌門、羅漢堂海盡首座,武當派元虛道長,華山派夏煙林前輩這幾位人品武功都是爹爹媽媽極為佩服的,其余各派雖然也不乏高手,但九門之外卻也非無人匹敵,且不說我鬼谷門,就是神農幫、璿璣門、唐門、修羅宮、極樂堂、神劍門這些門中的高手,也不見得便輸給上九門了。”

  木江愁聽了不禁啞然失笑,心道:“藍師弟和弟妹爭了十幾年,如今結得連理,仍是要分出個高下,當年弟妹身懷有孕時,便與師弟相約,若是剩下男嬰便入蓮花門,由藍師弟教授武功,若是誕下女嬰,便入鬼谷門,由弟妹傳授武功,傳承鬼谷衣缽。如今看雪言的模樣,比之寒笛當年更多了幾分驕縱之氣,難怪師弟說要讓她在江湖中好好磨礪一番。”

  藍雪言接著說道:“師伯,依我看曹師弟入門時間尚淺,縱然你說他天資聰穎,但三年時間內外輕功終究難以周全,我雖說習的是鬼谷門的功夫,但也算是半個蓮花門弟子,不如讓我與曹師弟同去,演武大會上他也好多個幫手不是?”

  木江愁還未開口,一旁薛氏說道:“不行!小姐說了,這次務必帶你回去,木掌門,你莫理這丫頭,明日我便帶她回天門山。”

  藍雪言還想開口,但看薛氏態度堅決,想到這次偷偷跑出來闖禍不小,回去爹爹還在其次,媽媽定然會大發脾氣,當下也隻好默不作聲,低著頭,撇嘴坐在一旁。

  薛氏看了,又柔聲說道:“你聽話些,小小年紀,怎知江湖險惡,人心惟危,如今正值亂世,你一個小姑娘初涉江湖,叫你爹媽如何放心的下。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日隨我回山,我與你媽媽說,決不深責你也就是了。”

  陳正澤見了便岔開話題,又與眾人閑聊了些當今武林九門中後起之秀,以及五年前九門演武會的故事。眾人聽著倒也頗有興致,時至更深,木江愁見時候不早,便讓仆人安排各人安寢。

  次日清早起來,眾人發現木江愁早已離莊。曹旌和陳正澤也與藍薛二人告辭後離了風陵渡。二人盤算演武之期尚早,陳正澤與曹旌商議,風陵驛北有一處山谷名為“萬花谷”,谷中有一村落名為“桃源村”,人跡罕至,村內住著一位前輩隱士,是他師父焦德常好友,數年前曾傳授他一路刀法,如今多年未見,想前去拜訪,曹旌自然欣然應允。

  一路上陳正澤與曹旌講述武林趣事,又談論各門派武功,相談甚歡。不多時,二人行了約二十裡路,來到一處山坳,順山道而行,沿途荒路交通,迂直不常,曲途蜿蜒,又行了三四裡,這才豁然開朗,眼前出現一處村落。

  二人方要進村,曹旌忽見眼前飛過一隻黑色蝴蝶,比尋常蝴蝶大過不止一倍,竟有手掌大小,雖是黑色,卻是通體晶亮,陽光下耀眼奪目。二人看這蝴蝶與周圍景色格格不入,心中均覺異樣。陳正澤說道:“曹兄,這蝴蝶似有古怪,我從未在這谷中見過此蝶。”說話之間,順著蝴蝶的方向又行了數百步,忽聽得前面隱約有兵器打鬥的聲音,二人又行了數十步,這才看見遠處有一男一女正鬥在一處。

  交手的女子身形頎長,長發及腰,一身黑色長裙,寬衣長袖,身法迅捷,如翩翩蝶舞。再看相貌在三十歲左右年紀,生得風流嬌媚,體態妖嬈,濃妝下露出千種風情。手中並無兵器,但十指上均套著寸余長鋼鉤,日光下隱隱泛出綠光,顯然是塗有劇毒。和她交手的男子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五短身材,體格十分精壯,一身僧人打扮,光頭未受戒,用的兵器十分特別,是一個镔鐵打造的大葫蘆,足有半個車輪大小,葫身處鑲有把手。這年輕僧人顯然是天生神力,如此沉重的兵器竟能單手舞動如飛,抵擋女子的進攻,左手以掌法伺機反攻。

  陳、曹加快腳步,已逐漸看清二人的武功招式,年輕僧人步法拳腳武功均出自少林,兵器雖然奇特,招數也是少林外家剛猛一路,年紀雖輕但功夫極為扎實。黑衣女子武功路數則頗為奇特,出手神出鬼沒,既有爪法,又摻雜掌法、指法,時而十指如鉤,時而十指緊合,以鐵爪為劍,出招奇快,變化莫測。

  待二人來到切近,交戰勝負之態已分,少林僧人步伐漸亂,已不能與對手往來回合,隻得揮動鐵葫蘆護住周身,黑衣女子則攻勢越發凌厲,鋼爪舞動如一團銀霧將男子渾身罩住,只是忌憚男子力大,不敢與之硬碰。索性這少林僧人力氣甚足,幾十斤重的鐵葫蘆舞動起來毫不滯澀,加之下盤功夫極穩,一時之間也不至落敗。

  陳正澤見這女子身法之快,功夫頗在自己之上,心中暗驚,但少林僧人漸漸不敵,自己同為上九門子弟豈有坐視之理,當下高聲喝到:“少林寺這位師兄,在下華山陳正澤,助你一臂之力。”說著拔劍加入戰團。

  黑衣女子見又來了敵人,嬌喝一聲,揮掌向陳正澤攻去。少林僧人見己方來了幫手,精神一振,從腰間掏出一條鐵鏈,足有鴨蛋粗細,將鐵鏈一頭環扣在葫蘆把手上,竟將鐵葫蘆如流星錘般舞動起來,大喝一聲砸向黑衣女子。一時之間攻勢所至,煙塵揚起,碎石紛紛,黑衣女子也不由得要避其鋒芒。

  但即便是如此驚濤駭浪般的攻勢,又有陳正澤“長空劍法”在一旁夾擊,黑衣女子的身法卻總能搶先一步,遊走於二人的兵器之間,遊刃有余,不落下風。

  曹旌在一旁觀敵,初時見二人攻勢甚猛,然而時候一長,少林僧人臉色漲紅,汗透衣襟,原來他適才單獨與黑衣女子交手時已是苦苦支撐,此時所用招式又極耗內力,縱然這少林僧人天生神力,此時也漸漸支撐不住。

  少林僧人攻勢稍緩,逐漸成了陳正澤正面交手,少林僧人遠程攻敵的局面。又過十余回合,黑衣女子見陳正澤劍法嚴謹,一時間並無破綻,轉身搶攻少林僧人,少林僧人急忙收回鐵葫蘆近身防禦,可黑衣女子此時身法忽變,圍著少林僧人以極快的步法旋轉,任憑身後的陳正澤怎樣施展劍法追擊,卻如虎擊靈蛇,貓撲流螢一般,總是差之毫厘,始終無法捕捉到對手的腳步。

  曹旌在一旁觀戰,雖然見矮個僧人似是少林弟子,但交手二人敵友未明,因此並未貿然出手。此時參詳黑衣女子的輕功,想起師父講述天下門派輕功時,曾言三派輕功為武林翹楚:“華山輕功氣若龍騰,練於山嶺絕壁之處,如龍躍波津,長於攀爬縱躍;鬼谷輕功形如禦風,脫胎於梅花易數之法,如靈蛇穿星,長於步法玄妙;另有一門派輕功獨辟蹊徑,名為“璿璣門”,遠在東北長白山烏龍嶺璿璣觀。木江愁年輕時曾與其創派祖師璿璣子有過一面之緣,雖未曾交手,但對這位前輩的輕功惟有讚歎。

  後來璿璣子共有三位傳人,大弟子是當今璿璣門掌門,道號“抱道子”,另有兩位師弟“懷真子”、“潛翳子”。相傳璿璣門中有一門秘藥,服用後可使人體骨骼鏤空,因此修煉輕功事半功倍,修煉到功力深湛之時,身形步法幽幽而冥冥,冥冥而渺渺,如鬼如魅。只是璿璣門弟子極少現身中原,眼前見女子的身法,隱隱現出陰森之狀,竟已不似人間景象,難道竟是璿璣門中弟子?”

  此時黑衣女子的身法越來越快,曹旌知道再不出手少林僧恐身遭鈇鉞,便從懷中掏出銅簫,以簫為劍,起手便是蓮花門絕學“白鶴聽簫劍”,一招“煙鎖秦樓”,攻向黑衣女子身後。

  相傳周宣王時,大臣簫史擅長吹簫,簫聲動聽,可引孔雀、白鶴駐足,簫史以簫為劍,與鶴共舞,創下此套劍法。瑞雲真人遊歷四方之時,機緣巧合得到此劍譜,又潛心加以整理,成為蓮花門一門絕學。劍法共分一十六式,每一式均有攻守兩招,與蓮花門“陰陽一體”的內功相契合,劍式總決為:“此心不動、隨機而應”,招式因敵而變,有時劍勢雄豪,可吞天沃日,有時則變化虛空,宛若流水,每一式使出,均含有大智慧、大乾坤。

  曹旌本覺己方三人對敵一名女子已屬不得已,因此這一招使出來內力外露,銅簫發出滋滋聲響警示對手。

  黑衣女子也早已防備一旁觀戰的曹旌,聽到身後金風響動,心中暗暗一驚:“想不到這年輕孺子內力也有如此造詣,想不到萬花谷竟有這許多硬手?”想到這急忙閃身躲過銅簫,不再緊攻少林僧人,專心對付陳、曹二人。一旁少林僧人已累得幾近虛脫,放下鐵葫蘆暫退一旁,一邊大口喘氣,一邊觀敵瞭陣。說話間那三人又交手了十數回合。

  其實論輩分曹旌還長陳正澤一輩,但一來陳正澤年長,二來曹旌初出江湖,一路以來自然事事向陳正澤請教,況且陳正澤本已是江湖年輕一輩中的成名人物,對事事恭謹的曹旌初時也隻以後生看待。此番二人聯手對敵,陳正澤見曹旌雖然入蓮花門只有三年,但一套蓮花門“白鶴聽蕭劍”,使得劍法飄逸,神形具備,方始對其刮目相看。

  但黑衣女子究竟身法太快,加上招式詭譎多變,往往出手一招或踏出一步看似全無道理,但卻又毫無破綻,即便陳、曹二人聯手,仍是覺得招數上處處束手束腳,無處施展。

  又戰數十回合,三人功力高下逐漸分出,曹旌雖然隨“清風釣叟”木江愁習武三年,但蓮花門武功博大精深,以“白鶴聽簫劍”劍法之玄妙,三年時間能又怎能得其全部宗要,況且“白鶴聽簫劍”講究因敵而變,曹旌臨敵經驗本來缺乏,黑衣女子的武功又恰恰全無“道理”可尋。因此戰到七十回合頭上,曹旌招式上難免滯澀,一個疏神,衣袖上被黑衣女子齊齊劃開五條口子,險些受傷。

  黑衣女子咯咯一笑,說道:“俊書生,你手臂好白啊。”曹旌微一臉紅,揮簫再上。一旁少林僧人見況也重新加入戰團。

  少林僧人適才能夠獨戰黑衣女子數十回合,武功原本不在曹旌之下,這一番以三敵一,黑衣女子武功雖高,但在三人圍攻下,輕功閃展的余地終究有限,交手圈子也被逼得逐漸縮小,黑衣女子雖然在招式上仍應對自如,卻也再難佔據上風。

  陳正澤見局勢漸轉,喝了聲“停手”,跟著跳出圈外。向黑衣女子抱拳說道:“在下華山陳正澤,我等與姑娘素不相識,只因適才見姑娘與這位少林師兄爭鬥甚急,我二人這才魯莽出手,不知姑娘是哪派門下,因何在萬花谷出手傷人?”

  黑衣女子瞥了陳正澤一眼,冷笑一聲道:“呦,中原九大門派是要在這萬花谷聚齊了麽?可這山谷又不是你家的,我不過來這谷中取些草藥,你們竟然對姐姐我如此無禮,那就莫要怪姐姐叫你們吃些苦頭了”。

  說罷,女子一抖寬大的衣袖,衣袖中竟飛出無數黑色蝴蝶,與適才陳、曹二人所見一般無二。單隻時不覺,此時細看這群蝴蝶,頭部隱隱現出殷紅之色,陽光灑下,耀眼奪目,如萬點女子紅唇一般,迎面撲來。

  三人見狀一愣,眼見成千數記的巨蝶撲來,瞬間均有手足無措之感,慌忙間揮舞兵器驅散群蝶。陳正澤使出華山派專用於防禦對手暗器的“星雲劍法”,劍招如銀光潑灑,密不透風;少林僧人使出“黃鍾百轉”的功夫,鐵葫蘆旋轉舞動,猶如一口金鍾,護住周身;曹旌則以內勁催動“水澗聽松”曲,簫聲如空谷幽蘭,輕揚婉轉,群蝶受內力激蕩,不得近身。

  一會功夫,地上已積了上百隻蝴蝶屍體。黑衣女子見了,從懷裡掏出一把竹笛,吹奏起來。笛聲嫵媚妖嬈,正與曹旌清雅恬淡的簫聲針鋒相對。群蝶受了笛聲刺激,越發瘋狂的撲向三人。

  三人中曹旌以內力與黑衣女子的笛聲相抗,才發覺黑衣女子不僅輕功出眾,招式詭譎,內功更有獨到之處。一旁陳正澤聽得清楚,初時簫聲還能與笛聲旗鼓相當,時候稍長,簫聲逐漸為笛聲淹沒,偷眼觀瞧,曹旌簫聲的守禦圈子逐漸縮小,只能護得周身尺許不為群蝶所侵。少林僧人內功修為稍弱,被笛聲引得心煩氣躁,一個疏神,一隻蝴蝶撲在右手手臂上,瞬間隻覺得手臂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趕忙一掌將蝴蝶擊落,再看手臂上,傷處一個殷紅而透明的印記逐漸擴散開來,整個右臂劇痛難忍。少林僧人急忙封住右臂上“天泉”、“天府”兩處穴道,但緊跟著便覺得眼前事物瞬間扭曲模糊,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一旁陳正澤急忙搶步來到跟前,施展劍法護住少林僧人。黑衣女子見狀心道:“今日之事恐怕終要節外生枝,當真晦氣!且顧不了這許多,快將這三人打發了,去找師兄要緊,只是可惜了我數百隻鉤吻蝶。”想到這更加緊催動笛聲。

  眼見三人轉眼便要喪於蝴蝶陣下,黑衣女子卻突然面色凝重起來,側目而望。陳、曹二人也聽得遠方似有人高歌。歌聲由遠而近,悠悠入耳。

  只聽遠處之人唱道:“風陵渡口萬花翁,花落花開醉臉紅。笑看誤遊塵世客,總隨流水去匆匆……”歌聲空明清澈,回蕩山谷,顯然是內功深湛之人所唱。陳正澤聽了,精神一振,大喜道:“是薑前輩到了!”

  歌聲漸近,笛簫之聲逐漸被歌聲湮沒,隨著那人腳步臨近,群蝶竟紛紛落在花叢之中,摒翅不動。

  黑衣女子大驚,放下竹笛定睛觀瞧,一個胖大的身影快步來到眾人跟前,一身蓮紅色外衣格外顯眼,身背後背著竹筐,左手竹杖,右手拿著一個滿布青釉色雲氣波紋的梅瓶,看面貌大約五十歲上下,須發烏黑,精神爽健,一對彎彎的笑眼,憨態可掬。陳正澤搶上前一步下拜道:“晚生見過薑前輩。”老者點了點頭,喝了口梅瓶中的酒,俯身將陳正澤扶起,轉身看到一旁倒地的少林僧人牙關緊咬,手臂上中毒處已呈現一條黑線直至肩頭,眉頭一皺,忙趕來近前,點了僧人中府、雲門兩穴,護住心脈,接著俯身僧人把脈。

  這老者正是萬花谷谷主,“萬花翁”薑永年,是少林寺羅漢堂首座海盡禪師座下的俗家弟子,因為醫術入神,又在江湖中廣結善緣,因此得了個響亮的外號,人稱“寶刀橫義氣,妙手判陰陽”。

  此時中毒倒地的僧人乃是他的侄子名叫薑奎。自幼父母雙亡,由薑永年撫養長大,十三歲那年被薑永年送到少林寺學藝,拜在羅漢堂“四大護法”之一,光印大師門下,法號濟遲。

  濟遲自小膂力過人,修習少林外家功夫迅猛精進,五年時間,已將少林寺鐵臂功、羅漢拳、玉帶功、蛇行功等一十二門基礎功夫全部學完,三年前開始修煉羅漢堂武功,得師父光印傳授少林絕學“虎罡勁”。他自己又從少林寺耍石鎖的硬功中自創一門功夫,將五十斤重的石鎖打上七尺長的鐵鏈,石鎖中融入錘、鞭等短打招式,鐵鏈既能遠程攻敵,近手時又可鎖、拿對手兵器。他天生骨骼實沉,輕身功夫練不到上乘,光印便在這套石鎖功夫上為他大力研究,以實應虛,以力補拙,創出這套六十四路石鎖功,以防禦而論,可屬當今武林第一流的功夫。適才濟遲能支撐許久,便是靠了這門功夫。

  此次濟遲下山,也是為參加九門演武大會,提早一月拜別師父,趕赴萬花谷與伯父薑永年團聚。下山時,他嫌石鎖攜帶不便,就在山下尋人打造了這個镔鐵葫蘆。薑氏伯侄都好飲酒,濟遲出家後只能飲得素酒,此次獨自下山,這镔鐵葫蘆裡總裝著十幾斤葷酒,一路飲來,愛不釋手。

  這一日剛到萬花谷,便遇見一陌生黑衣女子在谷中采藥,濟遲知道谷中如多珍惜藥物是伯父精心培育,便上前詢問,結果一言不合便與黑衣女子動起手來。

  此時薑永年為侄子把脈,已察覺濟遲所中之毒遠非尋常毒物可比,尋常毒物或腐肉體、或侵血液、或損經脈……而侄子中毒之後,竟然傷及骨、肉、經、血、氣,五體俱損。尋常解毒藥物只能解得一種毒性,如此複雜的毒物,若要實驗毒性,依據毒理配置解藥,只怕一年半載也未必能配得出來。

  薑永年心中暗道:“好厲害的毒物,只是此毒似乎不是天然而成,而是有用毒高手研製配得,幸而此時有白玉靈芝在手,否則奎兒性命難保。”不及多想,當即從懷中掏出一株靈芝,有手掌大小,白皙如雪,一股特有的清澄之氣撲面而來。再看四周的黑色蝴蝶,竟然紛紛躲避,四散而去。黑衣女子見了大驚失色,恨恨的點了點頭,咬朱唇說道:“薑老匹夫,真有你的。今日且不與你計較,你且記住璿璣門‘鉤吻蝶’的名號,他日定叫你知道厲害。”說罷轉身便去。

  薑永年見女子與群蝶退去,也不追趕,心中更加確定這“白玉靈芝”果然是這群蝴蝶的克星。當即將靈芝研碎給濟遲服下。

  話說這白玉靈芝原本隻生長在烏斯藏極寒的大雪山深處,無法移植培育。薑永年少年時曾因白玉靈芝獲救,深知其“起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尤其是諸般毒物的克星,他用心鑽研十載,終於在萬花谷山谷中的寒潭碧柳上培植出三株,此時這株靈芝原本是薑永年取了打算送上華山給自己的老友焦德常賀壽,雖比不上大雪山中的靈芝生的晶瑩平闊,能有其六七分的藥性便足能稱得起人間“仙草”了。

  三人將濟遲和尚帶回薑永年家中,到家時眾人見濟遲臉上黑氣已開始消退,手上的黑線已由天府、雲門兩穴退至中府穴附近。都略感放心。薑永年又為濟遲號脈,發覺這蝴蝶毒性雖然複雜,論毒力卻還算不得頂級,白玉靈芝此時已將毒性壓下。薑永年當了點頭,略感寬慰的道:“多虧奎兒有虎罡勁力護體,手太陰肺經受損不重,休養十天左右當能痊愈。”接著又著仆人在谷中采了幾味祛毒還精的草藥,便與陳、曹二人來到客廳敘話。

  “萬花翁”薑永年為人豪爽豁達,雖然藥圃被盜,侄兒受傷,索性均無大礙。他與陳正澤是忘年之交,多年未見,此一番拉住陳正澤的手,好生親近,又叫仆人布置酒菜。陳正澤向薑永年介紹曹旌身世,薑永年聽聞曹旌是不但忠良之後,竟還是“清風釣叟”的關門弟子,不由得先是一驚,交談之下,見曹旌一表堂堂,一身正氣,言語中又恭謹謙和,也是大有好感。

  少時飯菜齊備,薑永年又將珍藏多年的雲液佳釀取了出來,要與陳正澤一醉方休。薑陳二人酒量俱佳,足足喝了四壇有余。曹旌少年隨父從軍,曹忠果公軍紀何等嚴明,軍中從不敢有人飲酒。後來拜至清風釣叟門下,木掌門又是修道之人,更加不曾飲酒。因此曹旌今日方是第一次與人飲酒,隻飲了半壇,已是滿臉通紅。一旁薑永年看了,手拍著曹旌肩膀笑道:“小兄弟,我看你內功不錯,怎地酒量這般差,你看我這雲液佳釀可是珍藏了十五年呐,再加上我用天罡草,鼠尾芩,思仙草等十幾種草藥泡製了數月有余,正所謂‘雲液灑六腑,陽和生四肢’,嗯……好酒,好酒。來來,無論如何你要再多飲幾杯!”

  曹旌盛情難卻,又飲了幾杯,隻感覺昏沉欲睡,笑著連連擺手道:“薑老前輩所製藥酒實在醇厚,晚輩隻飲了半壇,已是‘頹然乎其間’,實在飲不下了。”

  陳正澤聽了笑道:“曹兄,我薑師伯人稱‘花中醉翁’,你這是要搶了他的名號啊!。”說得眾人捧腹大笑。

  陳正澤接著說道:“不過曹兄,話說回來,要說這世間草藥之術,只怕無人能出薑師伯其右。”

  薑永年聽了搖了搖頭,微微舒了口氣道:“所謂生有涯而知無涯,這醫藥之術更是如此,你們可聽過江湖中‘九天聖手’的名號?”

  陳正澤聽了答道:“是神農幫幫主,‘九天聖手’司徒靖?”

  “不錯。”薑永年接著說道:“司徒靖所學乃是神農幫歷代所傳秘術,其用毒解、解毒、醫藥之法玄妙難測,用藥不拘本草,製方不泥古法,岐黃之術,玄之又玄,我是遠遠及不上的。”。

  曹旌曾不止一次聽師父提起過司徒靖,知道此人不但是當世第一毒術高手,其巫蠱、符咒之術更是神鬼難測,殺人於無形,以至早年間江湖中人聞之色變,無人敢直呼其姓名,均以“南大人”稱呼,加上其門下弟子眾多,勢力遍及雲貴川乃至南方各省,因此力壓峨眉、青城、點蒼各派成為西南武林魁首。

  但神農幫在南方勢力過大,因此多年以來遭到朝廷的打壓,或扣押其商隊,或清繳其藥圃,因此近些年神農幫行事頗為低調,司徒靖已多年未在江湖中露面,幫中弟子也只是以采販藥材為主,極少涉及江湖爭鬥,致使江湖年輕一輩中對“九天聖手”的名頭知之甚少。

  三人酒酣耳熱之際,忽聽得屋內開門之聲,回頭看,只見濟遲和尚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指著酒桌,顫聲說道:“雲液,十五年的雲液,伯父,快讓侄兒嘗嘗,饞煞我也。”

  薑永年聽了,哼了一聲,說道:“胡鬧,快快回去,且不說你出家之身不得飲葷酒,你此刻中毒頗深,素酒都是飲不得的,要命的快快回去休息。”

  濟遲聽了,咬了咬牙,轉頭回屋,可沒走兩步,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又轉過身來緊跑兩步來到桌前,一把奪過曹旌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喊了聲:“痛快!”,接著憨笑著對薑永年說道:“伯父,侄兒八年未見您老人家,這一杯酒總是要敬您的,您是華佗在世,我多喝這一杯酒,您也總不會讓我死了吧!”

  陳曹二人見了濟遲這副樣子,均是哭笑不得。薑永年也隻得苦笑,狠罵了濟遲幾句,便把他拽回屋中休息,又以針砭之術為其鎮壓毒性。

  濟遲雖隻飲了一杯,但這藥酒活血通絡之效遠勝尋常葷酒十倍。這一宿濟遲右臂上手太陰肺經諸般穴位的余毒發作,不免又受了一番剝皮蝕骨之痛,可是回味起佳釀芳醇,心中卻只有無限得意而已。

  次日清晨,陳曹二人又來探望濟遲,總算濟遲根骨極佳,加上白玉靈芝確有奇效,此時已能坐起飲食。交談之下,才知道三人均要往華山參加九門演武大會,當下決定一同前往,濟遲本想修養兩日便一同動身,陳曹二人堅決不允,要讓濟遲養足半個月才可下山。

  三人說話之時,薑永年咳嗽一聲,邁步走了進來。陳曹二人忙起身行禮,薑永年過來一邊為濟遲把脈,一邊觀察濟遲的氣色及手臂上的毒線。哼了一聲,說道:“八年沒回來,這麽急著走嗎?”濟遲臉一紅說道:“伯父,我要趕著九月初一參加九門演武大會,待我比武回來再和伯父多住些時日不遲。”

  薑永年搖了搖頭,又對濟遲說道:“你們可知那日傷你的女子是什麽門派?”濟遲說道:“那女子武功甚是邪門,我看不是中原武林的功夫。”薑永年點了點頭說:“我聽正澤和曹少俠說了那人的武功招式,回想一晚,這才明白為何她會有如此厲害的毒物。你們可聽說過璿璣門?”

  曹旌聽了,心中暗道:“果然是璿璣門,只是未曾聽師父提起過,璿璣門用毒功夫竟然也如此厲害。”

  薑永年接著說道:“若論天下製毒手段,能與神農幫相提並論的,恐怕便是璿璣門了,我數年前我曾經機緣巧合救了一位丐幫弟子,他當時所中之毒就與奎兒昨晚所中之毒極為相似,似乎是由多種毒物人為培育而成。聽那位丐幫弟子講,給她下毒之人便是璿璣門弟子。我後來找到那個璿璣門弟子,原來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子,我原本打算將她擒了,送到丐幫,但看她年齡太小,就打算隻給她些教訓,沒想到這小姑娘不但身手敏捷,為人狡猾,用毒功夫更是出神入化,身上總有幾十種毒物,機巧百出,我一一應對,最終還是將她擒了。教訓了她幾句,便想放她離開,也是我一時大意,放她之時,不慎被她身上的毒蠍蜇傷了手指,她逃走之時,曾對我說,中原功夫果然博大精深,要修煉十年後再來找我切磋功夫。你們想想看,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尚且如此了得,可見這璿璣門的厲害。看昨日那女子的年齡,當是我當年所遇女子的師姐,想來功夫自然更加厲害,你們昨日能全身而退已屬萬幸。如今武林正值多事之秋,但願是我多慮,隻盼這次九門演武大會不要出什麽意外才好。”此時距演武大會還有一月有余,你且養好傷勢,我用半月時間將常見的用毒解毒法門教與你們,萬一再遇上璿璣門等用毒的江湖人士,也能多幾分勝算。”

  此後半月,三人便在谷中聽薑永年講述醫藥之理及江湖中常見的用毒法門。半月後,濟遲身上余毒已盡,這一日薑永年將三人叫到屋中。對三人說道:“這些時日,我已將江湖中常見的毒蟲、毒物、用毒門派及常見手段都說給你們聽了。尋常毒術應當都可以應付,至於遇到璿璣門等用毒高手卻還差得太遠,對付毒術毒物一靠臨敵經驗,二靠內力修為,三靠避毒解毒法門,這本‘蟲花指南錄’是我多年來所見世間草木蟲蛇之實錄,上面詳細記載其各自藥理、毒理,但要想解毒,即便同一種毒物,不同地域、不同季節,用在不同人身上,解毒方法也均不相同,況且如璿璣門等用毒高手,往往用多種毒物混合,或將多種毒蟲互相吞食後使用,因此此書上只有不同毒理的應對之道,至於具體的解毒之法,這只能靠你們自己慢慢學習修煉了。其實世間毒物進入身體,無外乎呼吸、飲食、血液三種途徑,我這些年自創了一套“旋花指法”,可避毒蟲毒物,也一並傳授給你們三人吧。”

  “陳賢侄與曹少俠雖然與我門派有別,但同屬上九門之內,況且我這套指法並非少林門派武學,乃是我個人鑽研的避毒法門,此刻叫你們練習這套指法,不算‘傳武’,隻算‘授技’,你們明白嗎?”其實蓮花、華山兩派武功兼容並蓄,尤其蓮花門中,不但對其他門派武功並無門戶之見,還往往吸納別派武學精華以為己用。因此陳、曹二人對能學習薑永年的武功不但沒有遲疑,均感覺是難得的際遇。尤其是曹旌,他與薑永年只是初識,但覺得這個老者豁達中透著慈祥,無論醫術武功都是一代宗師的風范,當下拜謝薑永年授藝之恩。

  薑永年又對三人說道“我這門功夫其實並無指法招式,全在內息運用,你們三人現在試著打坐運氣:於胞中匯聚體內真氣,再將真氣集於氣海穴一處,氣海是體內陰陽匯集之所在,又是人體陰陽分離之所在,將內力匯於氣海,便會自然分離為陰陽兩股真氣,將純陽真氣由衝脈自然引導至督脈,再經由手陽明大腸經最終匯聚於十指商陽、三間兩處穴道之間;而純陰真氣則由衝脈自然引導至任脈,再經由手厥陰心包經最終匯聚於中指中衝、勞宮兩處穴道之間。此兩股截然相反的陰陽內力集於兩指之上,自然產生對外相斥之力,相互激蕩,內力從四處穴道激出,同時催動兩股內力,手指外自然有陰陽兩股內力不停旋轉,形成漩渦,內力越強旋轉力度越大,全身內力集於漩渦,不但諸般毒物不得侵入,尋常利器亦不能傷。此指法修煉難度全在第一步,不但要將體內真氣陰陽分離,更要分得自然,分得均等,陰陽內力如不能均分,則內力無法激蕩形成漩渦,更有內息偏差,氣血逆行的危險。”

  三人依法運功,陳正澤所練九皋霜氣偏陰寒一路,真氣於氣海分離後任脈的純陰內力遠強於督脈的純陽內力,雙指內力無法均勢激蕩,食指純陽內力被中指純陰內力壓製,無法形成漩渦;而濟遲所練虎罡勁力則是至剛至陽,平時修煉內力純走督脈諸穴,此時內力匯於氣海,真氣自然而然由衝脈遍走督脈諸穴,濟遲發覺伯父所傳心法並不起效,著惱之下強行將真氣由氣海引導至任脈,但此真氣乃強行引導,而非於氣海穴陰陽分離而成,自然仍是純陽真氣,濟遲反覆試了幾次,均是如此,與平時運功練氣一般無二,一氣之下起身對薑永年說道:“伯父,您這法根本不靈啊,我現在少林練功,什麽功夫總是一學便會,您是不是哪裡說錯了?”

  薑永年本來也猜到濟遲此時練不成這門功夫,但若不傳他,又怕他糾纏不清,此刻見侄兒著惱的樣子,也是苦笑不已,當下讓他稍安勿躁,看另外兩人練功。

  一會功夫,陳正澤也站起身來,搖頭對薑永年說道:“前輩,您這門功夫確實有些不循常理,雖說修煉內功應以任督二脈為體,衝、帶二脈為絡,但修煉任督二脈畢竟陰陽有別,主次分明、君臣相佐,內功修為方能精進,這二脈平衡之術,小侄不曾練過,只怕練不了這門功夫。”

  薑永年聽了哈哈一笑說道:“賢侄你隻說對了一半,修習內功若隻圖精進,自然隻修一脈即可,但內功修煉到一定程度之後,若不能調和體內真氣,平衡陰陽經脈,越到後來內功修煉便會越危險,待你內功再有精進,我可以祖傳的針砭之法,助你以衝、帶二脈調節任督二脈的真氣,假以時日,再來修煉這門指法。”

  其實華山、少林均有陰陽內力調和的功夫,華山的玉泉心法、少林的達摩洗髓易筋經均是將內力調和,陰陽相輔,從而激發人體潛能,使內功更進一步的法門,只不過陳、薑二人內力未達一定境界,無法修煉罷了。

  唯獨蓮花門修習內功時,跳出人體陰陽相對的格局,“無陰陽之分而順乎陰陽之道”,每一步均是陰陽同進,相濟相扶,沒有半點偏倚,因此曹旌學習這門指法可以說是得天獨厚,幾番調息,陰陽真氣已能於雙指間旋轉自如,竟如同數年苦練一般,隨手一揮,內勁所致,便將房柱掃得木屑橫飛,連曹旌自己也想不到如此運用內力能有如此威力。

  薑永年見了,大喜道:“曹少俠,你天賦如此,老夫生平僅見。老實講我原本還在疑惑,你年紀輕輕,怎會是‘清風釣叟’木前輩的弟子,如今看來果然是英雄出自少年,此次九門演武大會,我看曹少俠當可為九門年輕一輩之魁首。”曹旌連忙擺手說道:“前輩謬讚,晚輩愧不敢當。”

  一旁濟遲適才見曹旌片刻功夫就練成了“旋花指法”,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這會見伯父都如此誇獎曹旌,走上前來拍著曹旌的肩膀說道:“曹兄弟,我今天可真的是服了你了,我早聽師父提起過,九門中蓮花門雖然弟子最少,但每人都是絕頂聰明的武學奇才,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你這是用了什麽竅門?教教我好不好?”

  曹旌見濟遲一臉誠懇,也實在不知說什麽,隻得陪笑說道,濟遲師兄言重了,我不過恰好練出適才那一招,若論威力比起師兄的‘虎罡勁力’可差得遠了。濟遲聽他誇讚自己的功夫,也甚是得意,點頭笑道:“我這‘虎罡勁力’是達摩堂守正驅邪的傳世神功,我如今已練到第三重,曹兄若想學我便說與你聽,只是我少林功夫講究內外功相結合,我看你體格單薄,練這門功夫只怕難有大成。”

  曹旌聽了,不禁啞然失笑,這‘虎罡勁力’乃是少林達摩堂的絕技之一,尋常少林弟子都無從習得, 更遑論別派弟子。隻道是濟遲隨口說說,但又見他言語誠摯,這才知道這位少林師兄當真胸無宿物,心中也暗暗敬重這位師兄。須知濟遲之所以在少林寺眾年輕弟子中功夫進展最快,除了根骨健碩,天賦出眾外,他這天然質樸的性子更是修煉少林功夫的不二‘竅門’。

  一旁薑永年見了,又不免呵斥濟遲道:“人家曹少俠不過與你客氣,你到當真起來了,你哪裡見識過蓮花門中的高深功夫,也不怕人家笑話。”濟遲聽了也不氣惱,哈哈一笑,拉起曹旌又接著探討起“旋花指法”,他嗜武如癡,此時與曹旌談論武功頗為投機,一見如故,到後來硬要拉著曹旌用“旋花指法”與自己達摩堂的“大力金剛指”一較高下,一旁薑永年和陳正澤值苦勸許久這才作罷。

  次日一早,三人與薑永年作別,薑永年不免叮囑再三,又將平日配製的解毒應用藥品給眾人帶上,特別另取了一株白玉靈芝,交給三人以作萬急之用。陳曹二人再三拜謝,濟遲與伯父八年未見,臨別之際不免難舍,取下葫蘆,對薑永年說道:“伯父,待華山大會後我再來與您痛飲,這口臨別酒,小侄敬您。”說罷飲了幾口壺中烈酒,薑永年也將隨身梅瓶中的酒飲了大半,濟遲又行了大禮拜別,起身後三人這才離去。

  薑永年望著幾人遠去的身影,情之所致,張口吟道:“世路風波艱險,十年一別須臾。人生聚散長如此,相見且歡娛。好酒能消光景,春風不染髭須。醉臥不酬風與月,明將複何及?”吟罷將瓶中余酒一飲而盡,轉身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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