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走走停停,十余日過去了。前些日子順著岷江江水而下,再有半晌就到了岷江與大渡河、青衣江交界處,此處有一名勝,喚做凌雲大佛。
盤膝坐在舟船船頭,望著船外湍急之江水,俞岱岩終究沒想出這新任峨嵋派的掌門人到底是不是滅絕師太。
按道理講,如果這世界和《倚天》所講沒有差錯的話,這新任峨嵋掌門必然是滅絕師太,可是俞岱岩拿出請柬,上面寫著新任峨嵋掌門名諱,上“方”下“謐”,而非上“滅”下“絕”。
不知男女也不知年歲,不過怎麽看,這“方謐”都不是一個出家人的法號,當是俗家姓名。
仔細回想《倚天》中的細節,俞岱岩發現滅絕師太的俗家便是姓方,很有可能這“方謐”便是滅絕師太。
想不明白便不多想,終歸是到了峨眉山,見了這“方謐”之後,多少能看出些端倪。
俞岱岩本次下武當去往峨眉參加峨嵋派新任掌門接任,先是走陸路到了成都府,然後向西南走從岷江順江而下。
俞岱岩可不是空手而來,這一船艙的東西都是武當派送來的賀儀,金銀布匹、名藥奇珍應有盡有,當然最貴重的賀禮被由俞岱岩慎重收藏在身上,乃是張三豐親自手書的一份賀詞,字體是俞岱岩師父張真人開創——宇內獨步的“龍行大草”。
先不說這賀詞文采如何,就張三豐這一手“龍行大草”就珍貴無比,在武林人眼裡乃是不可多得的至寶,筆走龍行之間蘊含的都是武學至理。
如果一個江湖人得了這手書,悟性足夠,能夠好好參悟,假以時日必定能成為一名頂級高手。
作為本次武當山參見接任典禮的代表,俞岱岩可是佔了大便宜,這份賀詞被他參悟了一遍又一遍,如今的他能夠吊打對戰神拳門時候的自己,打三個焦仲都能險勝。
凌雲大佛不論是看幾遍都會覺得心生震撼,前世俞岱岩來過這裡不止一次,每一次的心境都大有不同。
在凌雲大佛這裡舟船改道,向豔瀾洲進發,凌雲大佛被甩在了身後,俞岱岩便收了心神內視周身,臧否得失。
如今俞岱岩年十六,可習武時間與其他大派嫡傳同年歲的天才弟子相比,可就遠遠不如,武功修為自然也是弱了些。
其他派的嫡傳弟子大多六七歲就開始習武,如果天賦卓絕且修習刻苦,出類拔萃的這年歲修為都已經步入一流,在江湖中聲名顯赫了。
而俞岱岩修行只有兩年多,境界這些日子突飛猛進也才二流中期巔峰,對上這些一流的年輕高手當真勝算不多。
不過俞岱岩也足可以驕傲了,兩年多時間就上了二流中期,若是說出去必能驚掉天下習武之人的大牙,若非知道俞岱岩修得是武當正派功法,必定以為他修了邪功,一般魔功邪法也少有進境如此之快的。
一般道家武學修行前期進境往往比較慢,武當武學則與眾不同,在保持了道家武學中正平和、不虞走火入魔的前提下,更擁有著進境神速的特性。
比如《武當九陽功》在一定程度上繼承了《九陽神功》進境神速的特點,又結合道家功法的穩定平和,雖然進境速度稍有不如《九陽神功》,但也不用擔心修行《九陽神功》時出現的燥熱男人、欲火焚身。
俞岱岩除了修行《武當九陽功》,還兼修了《無極玄功》,《無極玄功》的特性在於渾厚與變化,練習方法和絕大多數的內功修法不同。
一般功法搬運氣血,
按照經脈和穴道進行搬運行功,而《無極玄功》則不同,不搬運氣血,從陰陽二氣入門,勾兌陰陽,變化旋轉,不走誅穴,勁氣可以通達全身。 《無極玄功》也是武當諸多“柔”字訣功法的根基,與“武當綿掌”互為表裡。
因這兩門進境神速的功法,加之俞岱岩天資不凡,這才僅僅習武兩年多就步入二流境界。
近期又因為與神拳門三人對戰有所領悟,之後連夜歸山突破自我極限,又有張三豐龍行大草作為契機,這才一舉破入二流中期。
按照俞岱岩此時的武學進境,平穩發展,最多三五年就能步入一流。
一般天賦卓絕的習武之人,有上乘功法,修習勤奮,到達一流需要六到十年,俞岱岩的修行速度已經是此中佼佼者。
而修行五年就步入一流的高手,據俞岱岩所致,好像也就只有自家師尊張三豐張真人。
如今修為進境如此之快,俞岱岩仍是不太滿意,這大好年華,他想周遊天下,去會一會這天下的英雄豪傑,可現下實力遇到一些邪門宵小竟也能讓他進退成難,何其可悲!
所以俞岱岩征求了張真人的意見,在下山之前找到李道元要來了一篇功法《金關玉鎖二十四訣》。
這《金關玉鎖二十四訣》乃是道家固有的一大神功妙訣,有兩大效用,一是能使非童身的人通過一定時間的功法練習達成和純陽童子同樣的剛陽特性以及進境效果;二是作為修行內外功法的加速器。
這功夫曾經乃是當年天下第一大派“全真教”掌教真人丹陽子馬鈺的修行功法之一,李道元乃是馬鈺的傳人一脈,手裡有著非常完整的《金關玉鎖二十四訣》的修行秘訣。
宋遠橋因早有婚姻導致已不是童身,修習其他功法之余也有修煉這套功法。
這套功法有如此多的好處,為什麽武當山不人人修習?天下事自然有得有失,這部功法也同樣,好處雖多,修行卻難。
《金關玉鎖二十四訣》又名《周天種陽大法》,乃是用道家“種陽法”,在周身“八正穴”、“八要穴”、“八奇穴”進行種陽,每日需要種陽一次,種陽過程中如烈火焚身,會有常人難以忍受的,一旦沒能忍住而選擇縱欲,必定會精竭而死。
當然也不是沒有相對安全的捷徑,比如修行中佩戴寒玉,當然,佩戴寒玉也只是緩解,各種痛苦實在是不能為外人道。
(關於種陽法,是現實中存在的道家功法,希望大家不要輕易嘗試,確實有奇效,但是定性不足,如果忍不住可就真的傷身了,必有大害,所以也是道家不輕傳的功法。)
俞岱岩見日頭已上中天,午時已到,運起《金關玉鎖二十四訣》,純陽氣做種,先種“八正穴”,順序乃是任督二脈的會陰、命門、大椎、玉枕、百匯、靈台、膻中、氣海;
而後“八要穴”,循序是脾經的公孫穴、心包經的內關穴、小腸經的後溪穴、膀胱經的申脈穴、膽經的足臨泣穴、三焦經的外關穴、肺經的列缺穴、腎經的照海穴;
最後是“八奇穴”,“八奇穴”是分布全身的八個經外奇穴,分別為帶脈、湧泉、金津、玉液、太陽、當陽、印堂、腰眼。
種下二十四純陽種子,俞岱岩周身血紅如火,頭頂有煙氣盤旋,身上的汗水流出很快又被蒸乾,看起來甚為駭人。
俞岱岩沒有使用隨身攜帶的寒玉,反而用一套“冰心訣”壓製欲火,這“冰心訣”和聶家一毛錢關系也沒有,是俞岱岩從武當山上太乙門混來的一套心法。
運轉修行種陽法完成一遍《金關玉鎖二十四訣》,俞岱岩整整靜坐了兩刻才恢復常態,迎面吹來江風,甚為爽利,不由得協抱琵琶,肆意的撥弄。
這把琵琶是武當山上墨老頭特製,是松紋銅板琵琶式樣,配套一把青玉撥。既是一把優秀的樂器,也是一把奇門兵刃。
俞岱岩在《江湖散手》中學了一套“鐵琵琶手”的功夫,不過用的不是鷹爪功和鐵掌結合,而是武當自有的震山掌與虎爪手。
琵琶腹中藏有金針,是武當的獨門暗器,用《無極玄功》心法配套使出,有個名號叫“芙蓉金針”,因為《無極玄功》的旋勁,投擲一把金針時中者旋轉如一朵盛開的芙蓉花而得名。
當時對付神拳門三人如果有這把琵琶在手,俞岱岩根本不用險勝,完全可以秒殺。
如今這琵琶卻只是拿出來彈奏,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聞名江湖。
俞岱岩彈琵琶用的是斜抱,並非是後世常見的豎抱法。撥弦用的也是青玉撥,而非直接用手指勾弦。
琵琶的彈奏分為橫抱、斜抱、豎抱,撥也分素手和撥板,演奏方式的漸變與歷史有關,此處便不多說,這“斜抱”法比較適合坐在船上的江湖英武俠客,騎馬的話,則用橫抱,女子演奏用豎抱較為美觀。
撥弦無歌實在不美,俞岱岩隨意的唱了一首應景曲目《水龍吟》,唱腔和詞中悲憤不用,竟有幾分希冀:
“放船千裡凌波去。略為吳山留顧。雲屯水府,濤隨神女,九江東注。北客翩然,壯心偏感,年華將暮。念伊嵩舊隱,巢由故友,南柯夢、遽如許。”
空有琵琶彈奏,沒有簫聲和鳴實在不美,俞岱岩惋惜中唱到下闕,遠處竟有簫聲傳來,意境高遠,合作無暇,實在是境界極高。
“回首妖氛未掃,問人間、英雄何處。奇謀報國,可憐無用,塵昏白羽。鐵鎖橫江,錦帆衝浪,孫郎良苦。但愁敲桂棹,悲吟梁父,淚流如雨。”
俞岱岩曲歌不停,往向遠處,遠處有行舟,舟頭有鵝氅青衫儒士,豎鐵簫洞吹。
詞到“奇謀報國”處,又有彈劍鳴音混入,和諧自然,岸邊一玄冠道人,素衣玄襯,紋鴻雁西去東歸,橫劍盤膝,坐於碼頭,五指彈劍,聲鳴遠揚,內力深厚,可見一斑。
此處畫面甚為奇觀:“蕭劍琵琶豔瀾洲,水龍吟奏歌不休。儒客和鳴二道士,佛與江水空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