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西塞來使走出了王城,逐漸消失於神跡平原。財務大臣木腿弗雷將那兩箱金銀清點入庫,神佑騎士安東尼返回了聖十字工會,而那個叫做美狄雅的少女,則正坐在王后伊莎貝拉的房間裡。
同為西塞人,彼此的感情自然親密無間,僅僅過去了三天,二人就親如姐妹,無話不談。
奧古王費爾南多對此毫無異議,在他眼中,不過是身邊多了一個小蒼蠅,想留著就留著,想拍死便拍死。
至於那位大皇子迪亞戈,則被禁止與其接觸,這種狀態至少要持續到婚禮前。禮儀就是禮儀,任何人也不能侵犯。
而二皇子本傑明,則借故外出打獵,整天遊蕩在神跡平原。好在六花被布姆留在了身邊,否則又是一場天大的麻煩。
在眾人眼中,大皇子的威信已經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地步,隨著婚期一天天逼近,其地位也日趨牢固。
因此無數奧古城中的貴族,在這幾天裡紛紛站隊,生怕自己慢了半分,觸怒了這頭小獅子。
至於布姆與六花,此時則正窩在奇妙屋中。不是今天你燒炭做飯,就是明天對方講起了故事,儼然一副大隱隱於市的模樣。
“美狄雅,再過幾天你就要嫁給我的大兒子了,感覺如何?”王后伊莎貝拉坐在莊邊,將糕點遞給了對方。
“感覺好極了!我從小的夢想就是能成為公主,雖然這個願望沒能實現,但卻變成了奧古王的子嗣。”美狄雅接過糕點,笑呵呵地回道。
然而伊莎貝拉對這樣的答案很不滿意。在她心中,嫁給一個未知的男人,是一件充滿了風險的事情。
就像自己當年被哥哥嫁到了奧古城,自己一路上始終提心吊膽。並且在多年後,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那是一個失敗的婚姻。
“你之前沒有喜歡的人麽?或者什麽追求者?”王后伊莎貝拉看著對方,好似看著年輕了二十幾歲的自己。
“沒有!那些人不過是些癡心妄想的小醜,我的命運早已被眾神所賜福,注定不凡,注定將一鳴驚人。”美狄雅望著窗外的太陽,神情十分篤定。
然而王后伊莎貝拉則輕輕搖了搖頭,作為過來人,她十分清楚王室裡的陰暗。先不說自己的丈夫奧古王,就是那個大兒子,也並非是想象中的那般完美。
更不要說奧古城與西塞公國之間的破事了。這是個旁人避之不及的巨大旋渦,就算是再老練的舵手,也會有帆船的危險。
至於那些自願跳入其中的,要麽是些心系家族命運的大貴族,要麽就是陰險至極的謀略家。
可眼前這個女孩,既不想是什麽強大的職業者,也不想是什麽心思縝密之人。估計將來的生活,將會是一片灰暗。
王后伊莎貝拉如是想著,但表情卻毫無異樣。甚至連送進口中的糕點,也沒有落下一絲碎屑。
“王后大人,再過幾天,我們就真正是一家人了。以後要是我有什麽問題,能來請教您麽?”美狄雅一臉期盼地望著對方。
“當然可以,我們都是西塞人,理應在此相互照應。”王后伊莎貝拉抿嘴一笑,眼中充滿了慈母的光輝。
時間來到傍晚,二人如同姐妹般共享晚餐,甚至還說起了自己的小秘密。產自西塞公國的小牛肉鮮嫩無比,焦香的小土豆是最完美的配菜。
飯後,美狄雅施禮離去,現在她還不能住在王宮內院。而伊莎貝拉,則始終站在陽台邊,目送對方消失在黑夜中。
一隻雲雀悄悄落在她的肩頭,而此時王后伊莎貝拉臉上,則瞬間褪去了那副假面。眼中的冷冰之意,勝過了月光。
轉身回到房間中,伊莎貝拉皺了皺眉,那依舊殘留在空氣中的香水味,令其煩躁不已。她不喜歡柑橘的味道,從來都不喜歡。
撫摸著懷中的雲雀,伊莎貝拉眯著眼睛,不斷回想著二人近些天的交談。自己王后的身份雖然並不出於自願,可在多年的熏陶下,也心思老練。
在她眼中,這個叫做美狄雅的小姑娘,雖然外表天真無邪,可話語間卻充滿了一股強勢。
那是種極度渴求權利的感覺,仿佛那貧民窟中的流浪法師,不甘於命運,總想著能一飛衝天。
然而她卻對自己的兩個兒子了如指掌,相比較於大皇子迪亞戈,她更喜歡那個整天無所事事的本傑明。
在這個世界上,母親永遠是最了解骨肉的人。任何風吹草動,任何辯解隱瞞,皆逃不過母親的雙眼。
因此,她更看好二兒子的未來。其雖然不如兄長強勢,但卻勝在懂得張弛有度,該說話時侃侃而談,該閉嘴時默不作聲。
而大皇子迪亞戈則恰恰相反。身為奧古王公開承認的儲君,其已然把囂張跋扈演繹得淋漓盡致,甚至還曾在帝國晚宴上, 出言羞辱過禦前首相。
而伊莎貝拉卻從奧古王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失望。那是種不得不放棄自己心愛之物的痛楚,更是不能質疑的決斷。
雲雀再次一飛衝天,只不過這次它的目的地並非西塞公國,而是某個貴族的庭院。伊莎貝拉要取回那粒“米”,這是她最大的,也是最後的依仗。
月光將奧古城鍍成了銀色,美狄雅返回到自己的住處後,便再也笑不出來。至於那些仆從,則紛紛轉身離開。
揉了揉臉,美狄雅靠在床頭,呆呆地望著牆壁。西塞大公交於她的任務被其拋到腦後,此時她隻想盡快舉動婚典。
一個出生在小貴族家庭的次女,除了有著一張顛倒眾生的容顏,再無任何依仗。她想成為如同王后般的人物,或許在未來的某天,自己也能成為王后。
而那個所謂的夫君,她直到現在也記不清對方的模樣。在她看來,對方不過是提供身份的橋梁,無論任憑,無論好壞。
她不想再因晚餐的食物而煩惱,不想為了幾枚金幣而費盡心機。更不想渾渾噩噩的老去。
這門婚事,自己父親原本是抗拒的,但奈何架不住她的央求。美狄雅雖然不舍家園,可外面的世界過於誘人。
繡滿金線的錦被輕盈卻溫暖,融入花香的燭火撫慰著心神。美狄雅摩挲著自己的身體,好似一位正檢閱軍隊的司令官。
閉上眼睛,她又結束了一場虛與委蛇的奉承。在夢中,她坐在奧古王的寶座旁,扭頭望著自己的夫君。可對方的臉孔,卻始終被一團迷霧所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