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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今生》第95章 4郎(一)
  天寶十四年正月,華陰

  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已經過去,春天即將到來。山嶺上下,楊柳雖仍顯光禿,但從遠處能看到被綠色隱隱籠罩。雖然仍須身穿棉衣,棉帽卻用不著了。

  山梁上,有一位身披鶴氅的年輕員外將錦帽拿在手裡,默默注視著不遠處的兩排人。

  在他周圍,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村民和香客。有人道:“又來一撥找揍的家夥!”馬上有人反駁道:“別亂講,這次是從京兆府來的什麽三雄,是真正的高手。”有人不屑道:“上回那夥人吹牛打遍馮翊①郡無敵手,還不一樣被揍得屁滾尿流?”還有人道:“不一定,和尚們總不能一直贏下去吧?”更有人道:“爭什麽爭!乾脆下一注,看誰的眼光準。”

  員外皺皺眉,他身後一名莊客會意,低吼道:“瞎嚷嚷什麽!再吵別怪老子不客氣。”眾人見他及同夥凶神惡煞一般,隻好選擇閉嘴。有幾人悄悄捅一捅同伴,再悄悄指了指員外,用最小的聲音道:“識相點,這人才是壓軸的正角兒。”

  員外沒理會他們,他在想:真的是他?希望我沒白跑一趟。

  山梁下的空地,沉默對峙的兩排人中,靠近山梁的一方率先打破沉默。

  中間領頭之人道:“諸位師父,莫怪我們前來打擾。聽說寺裡來了位隱居的高手,我們只是前來討教武功,並無冒犯之意。”言畢與身旁二人一起行禮。

  對面也有三人,前面是兩名雙手合十默念佛經的小沙彌,後面則是位披發的行者②。

  行者把小沙彌拉至身後,開口道:“鐵佛寺內並無高手,各位請回吧。”

  領頭人道:“尊駕聲名遠揚,我們兄弟專程趕來,沒領教到絕活怎能回去?”

  行者忽然顯得很不耐煩,提高聲音道:“前天剛走,今天又來,改天還要來。你們一撥接著一撥,沒完沒了,讓寺院的師父們怎麽靜心修行?”

  員外聽見附近一人小聲道:“糟了,肯定剛被住持訓斥過,要拿這三雄撒氣。”

  左邊之人道:“尊駕莫要誤會,我們可不是要為那幫潑皮撐腰,純粹是為切磋武功。”

  右邊之人也道:“尊駕既是同行,自然懂得練武人的脾性。尊駕若不顯露一兩手令我等信服的絕技,我等豈能甘心?回去也要被人恥笑。”

  行者道:“我沒絕技。這樣吧,你們每人打我幾拳,這樣總不會被恥笑了吧?”

  員外聽得旁邊一人低聲道:“啊呀,難得他今兒心情好,你們佔個便宜趕快走人,裡子面子都全了。可別學鎮上的王武師,得了便宜賣乖,最後落的灰頭土臉。”

  旁邊另一人低聲道:“不知道他為啥一見姓王的就發火。”

  領頭人怒道:“尊駕這是何意?覺得我等不配與閣下交手嗎?”

  行者歎道:“唉,誤會越鬧越大。算了,我給諸位賠禮,按你們的意思打一架吧。”

  一位小沙彌拉住行者,道:“不可!住持講過,一旦把持不住,便會煩惱無窮。”

  行者對小沙彌苦笑道:“你瞧他們肯善罷甘休嗎?先過一關是一關吧。”

  領頭人作揖,道:“尊駕武藝高強,莫怪我們兄弟數人輪番上陣,得罪了。”

  行者回禮,道:“一切都依各位,開始吧。”

  員外又聽得一人嘀咕道:“就是嘛,每次都是廢話時間比打架時間長。”

  領頭人道:“我三人來自京兆府武功縣周家鎮,我是周三,

這位是謝五,這位是湯八。”  行者回禮道:“原來是武功縣的三位英雄。在下姓萬,還沒有法號。”

  圍觀人群中很多聲音同時道:“萬人敵”,合起來頗為響亮。

  那三人互望一眼,散開成一個扇面將行者圍了起來。

  行者戴上一個發箍,然後向前兩步站在扇面中心,直身垂手,低頭閉目。

  忽然間,三人中右邊的湯八大喝一聲,前衝兩步右掌劈向行者頭頂,左拳卻蓄勢準備擊向行者胸口,正是他得意已久的“暗度成倉”。

  聞聽掌風,行者倏地睜眼,左臂伸出接招,而右手對準對手隨之襲來的左拳。只聽“砰”的一聲,湯八退後幾步,咬著牙不停甩左臂。

  山梁上員外不住搖頭,道:“怎麽能跟他硬碰硬?不吃大虧才怪。”

  左邊的謝五也大喊一聲,使出絕招“金雞啄米”,雙手作鉤,連續猛攻行者頭部。行者一一擋住,旋即轉守為攻,謝五很難抵禦他的連續數下猛擊,不得不後跳躲避。

  但行者並未趁勝追擊,而是恢復了剛才直身垂手、低頭閉目的姿態。

  員外又在搖頭,心道:“拚速度也一樣拚不過。”

  領頭的周三喊聲:“名不虛傳!”隨即也上前進攻。他上盤盡是虛招,腿腳卻猛攻下盤,一開始像是佔得上風,逼得行者連退兩步。但行者用小碎步左轉右移,他的下盤攻勢隨即不再起作用。很快他被行者一掌擊退幾步,勉強站穩。

  員外繼續搖頭,心道:周三事先做了充足準備,怎奈確實技不如人。

  三人面面相覷,均知行者並未盡全力,但又不甘心就此認輸走人。

  行者見狀,主動衝向湯八。湯八雖有些驚慌,仍是用力一拳打來。不料行者不躲不擋,只是從另一方向也打出一拳。二人幾乎同時中招,又同時向後倒地。

  行者一個翻滾正好到右側謝五附近,幾乎是同樣方式,與謝五各挨一拳,又各退幾步。

  此時行者又退至中間位置,轉身又攻向周三。周三接得兩拳,一招“喜鵲登梅”踢去。行者仍是不躲不擋,只是在被踢中同時也反給對方腿上一擊。二人又是各退幾步。

  圍觀人爆發出一陣歡呼,叫好之聲彼此起伏。

  未等三雄反應過來,行者抱拳道:“三位英雄,我與你們打成平手,罷手言和可好?”

  三雄極為尷尬,明擺著對方在給台階下,只是這台階太明顯了。

  山梁上的員外見狀,揮一揮手,幾名莊客立即上前,為他推開前面擋路的人群。下面的三雄聽見動靜,也趁勢閃至兩旁。

  圍觀人中有幾人擠擠眼,似乎是在向身旁人炫耀:瞧,我猜的沒錯吧?最後出場的這位才是真正的高手,等著看下一場精彩對決吧。

  行者本來恢復了直身垂手的姿態,但隨著員外走近,他的右腿悄然退了半步、再半步,雙臂輕輕抖動,從袖口到胸腹的衣服都微微鼓起來,只是依然低頭閉目。

  員外停下腳步,良久才緩緩道:“萬青師弟,果真是你。”

  萬青抬頭睜眼,眼中一道光芒稍瞬即逝,他施禮道:“是胡師兄,失禮了。”

  員外正是胡四郎,他道:“我聽人講,莊子附近新來了一位無人可敵的萬行者,從武功路數,猜到可能是你,只是納悶你為何在鐵佛寺安身。”

  萬青道:“窮途末路,幸有住持收留,在此做看護。我委實不知師兄莊子在附近。”

  胡四郎稍作思索,道:“萬師弟,此處不宜長談,咱們另找個僻靜場地。”

  萬青猶豫道:“那……我們還打不打?”

  胡四郎瞅了一圈周圍人,雙手一攤,誇張地道:“我們師兄弟,還打個球呀?”

  他一向言語文雅,忽然冒出一句粗俗之語,眾人都一陣大笑,萬青也跟著笑了。

  圍觀人群發出陣陣歎息。莊客隨即喊道:“都散了散了,快走快走!”

  胡四郎上前,拉起萬青的手,道:“師弟,咱們到嶺下鎮裡邊喝邊聊。”

  一位小沙彌對另一位使個眼色,自己上前拉住萬青衣角,道:“萬行者且慢,未得住持允許不得下山。”另一人則趁機向寺裡飛奔而去。

  萬青正要開口,胡四郎道:“師弟放心,住持那我會派人通報,這點薄面他不會不給。我家以往也時常來鐵佛寺供奉,與濟恩住持也算交往頗多。”

  萬青道:“聽從師兄安排。”

  胡四郎吩咐一位莊客:“你去寺裡見住持,講清原委,須得畢恭畢敬。”又對另一人道:“你回莊取筆香火錢,再為每位僧人備下錢一貫,僧袍一件。”

  二人答應一聲,分頭去了。

  萬青道:“師弟代住持謝過胡師兄。”

  周三忽然道:“你倆別老是師兄師弟的,我們聽著別扭。叫四郎、萬郎多好。”

  胡四郎哈哈笑道:“周三哥所言極是,萬郎、四郎才合心意。”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才行幾步,忽聽背後有人喊:“四員外請留步!”回頭一看,是懷能。

  懷能氣喘籲籲趕到,雙手合十道:“萬行者雖尚未剃度,但畢竟是本寺僧眾,還望胡四員外開恩,放他還寺。”

  胡四郎笑道:“小師父,你看我們哪點像要扣留萬行者?”

  萬青也道:“師兄誤會了,我與胡四員外相識多年,現在去嶺下敘舊,一會便回寺。”

  懷能見狀,隻好道:“既如此, 萬行者記得早去早回。”

  待懷能走遠,謝五道:“這些師父們生怕四郎搶了他們的鎮寺之寶。”

  眾人又笑,萬青只能尷尬一笑。

  胡四郎見萬青不多開口,道:“萬郎,你怕是還不知附近豪傑最近都在談論你。”

  萬青道:“附近一些潑皮,常在寺外欺凌香客,有時還搶寺裡的財物。我來後趕跑了潑皮。他們卻不甘心,先請了附近的武師,然後武師又到鄰縣、鄰郡請幫手。來的人越來越多,終於把你們都驚動了。”說到這裡,他的臉上浮出一絲歉意。

  湯八道:“萬郎若是早提四郎的名號,也不會有這麽多麻煩。”

  胡四郎卻道:“哈哈,你們想差了,萬郎現在的武藝,不在我之下。”

  萬青忙道:“四郎切莫亂言。”

  見眾人均滿臉驚訝,胡四郎道:“我先賣個關子,一會宴席上再揭謎底。”

  走至嶺下,一名莊客迎上前,道:“四員外,華陰、馮翊、還有京兆府東邊各縣英雄們聞聽你回鄉,紛紛趕來,這會都在莊子裡等著,足有三四十人。”

  胡四郎皺起眉頭,道:“這麽多人,這小鎮上哪有合適地方?”

  三雄和莊客也都圍過去,一齊商量對策。萬青識趣地躲在一旁,假裝去看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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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馮翊,音píng yì,後簡化為平邑,即同州,今陝西大荔。

  ②行者為佛教用語,有多種釋義,這裡指在寺院服雜役尚未剃發的出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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