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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今生》第81章 威名(一)
  天寶十三年九月,弘農

  去他娘的緊急公函!

  萬青右手一拳砸在牆上,震得泥土簌簌下落。門口的兩名士卒本想進來乾預,見狀又退了回去。

  萬青懶得理他們,在小屋內來回踱了數趟後,乾脆仰面躺在草席上,睜眼望著上方的房頂。

  自從半信半疑地接過木匣,先用兩天一夜回到河西,又經五天五夜趕到長安。其間只因買膏藥稍作停留,一路上披星戴月、餐風飲露不說,幾匹馬換著騎都累到口吐白沫,自己困到吃飯時也能睡著。

  可結果呢?想起張侍郎下屬那位令史的表情,萬青暗罵自己愚蠢透頂,甚至想自抽幾耳光。

  令史一開始聞聽來了前線軍情,也是一臉緊張;但打開木匣看見裡面竟是數件金器,他開始上下打量自己。可惜自己渾然不覺,還一個勁催他趕緊呈給張侍郎,令史應該是憋著笑在點頭。半個時辰後令史出來,自己還連連追問何時拿到回函趕回河西。

  好在令史是個實在人,告訴了自己實情:“這位兄弟,知道你一路辛苦勞累,當差也盡心盡責,鄙官不忍心見你一直蒙在鼓裡。木匣裡確實有公函……呃,最後一句是不許你回河西。”

  最後的希望徹底破滅!令史又道:“王副使對你很是照顧,除了讓你療傷,還許你隨便吃喝玩樂。”

  吃喝玩樂?那我的軍功怎麽辦?我的提職怎麽辦?還有提親怎麽辦?

  顯然令史甚至張侍郎都對此無能為力。

  萬青在草席上翻了個身,又接連幾拳砸向地面。門口的士卒隻向裡邊望了望。

  在那個悲憤交加、又茫然無措的時刻,首先想到的便是回王家村。即使父母與兄弟姐妹均已離去,即使自己不敢面對影娘,也只有家鄉才能給自己安慰,給自己信心,給自己主意。

  而長安城內處處都像是傷心地,想到這次的希望破滅和欺騙愚弄,想到與冬兒從巔峰直轉而下,想到與姚師傅生離死別,想到對彪豹館內弟子資格的可望不可及,他簡直一刻也呆不下去。

  剛看到村口黑鴉鴉的人群,自己還納悶怎麽不像誰家辦紅白喜事,而像是老輩口中與鄰村、鄰族間的械鬥。等到跟前向路邊的鄰村人一打聽,才知道竟然是衙役與團兵一起要拆掉王家村!

  手執縣令通告的衙役們世故圓滑,他們不直接出面,而是出點小錢讓團兵驅趕鄉親。那幫平時就橫行霸道、魚肉鄉裡的畜生,現在更是狗仗人勢、狐假虎威,連親戚、朋友的情面也不留。

  鄰村人講,一開始村裡青壯年出面阻攔,但他們哪敵得過心狠手辣的團兵?很多人都被打傷。沒辦法,隻好讓村裡的媼孕嬰幼冒險靜坐村口。但這僅拖延數天而已,那會團兵正在強行趕人。

  眼看白發蒼蒼的太婆被推倒在地,大腹便便的阿嫂被架到路旁,小娃娃稚嫩的臉上被抽出道道血痕,自己想都沒想便衝上去,三下兩下擊退正施暴的團兵,才把受傷的鄉親救出。

  團兵們其實都欺軟怕硬,他們見識到自己的厲害後,口裡叫喚得厲害,卻沒一人敢上前挑戰。

  僵持時刻,一名胖碩衙役現身了,道:“是萬家小子吧?請借一步講話。”

  誰不曉得衙役和團兵狼狽為奸?自己沒好口氣道:“有話當面講。”

  胖衙役臉一黑,道:“你也吃的是官家飯,該知道只要縣令發了話,他們願意走得走,不願意走也得走。你小子識相的話,趕緊滾一邊呆著去,不然別怪咱先拾掇你。”

  自己道:“好啊,老子剛在河西打仗回來,手腳還沒過癮。”

  胖衙役惡狠狠地道:“打過仗了不起?我們這麽多人,還拾掇不了你一個?”

  自己陰慘慘地道:“先講講你們有多少人?老子先算算夠不夠每個弟兄分一個。”

  擱平常自己絕不會講出這種言語,但當時肚子裡正憋著一股火。

  胖衙役望了望四周,道:“臭小子蒙誰呢?你的弟兄們在哪?千裡之外吧,哈哈。”

  自己冷笑道:“告訴你一件營裡的規矩,自家兄弟在外受了氣,不管多遠多久,都要替他報仇。”

  胖衙役語塞,自己又道:“還有件事你掂量掂量:你殺了我,腦袋搬家,我殺了你,幾十軍棍而已。”

  剛剛圍在胖衙役身旁的團兵都後退幾步,只剩那廝喊:“要造反!要造反!”

  另一名有年紀的衙役從後方出來,道:“萬郎君,何必非要打打殺殺?都是鄉裡鄉親嘛。”

  自己道:“鄉裡鄉親?虧你還有臉提!馬上要過冬了,你們拆掉村子,想過他們怎麽過冬嗎?”

  身後的村民們早已哭聲一片。

  老衙役一跺腳,道:“誰說不是呢?這種損陰德的差事,我們也不願意接手,可是由不得我們啊。”

  自己冷笑道:“可不是?縣令就是放個屁,你們也得答應。”

  老衙役道:“萬郎君你也不想想,在京城附近,一個芝麻大的縣令為什麽這麽做?”

  自己不由一愣,身後傳來影娘的聲音:“他們講是楊丞相看中了咱們村,要在這修行宮。”

  老衙役又道:“不是楊丞相,但也差不多,是虢國夫人。韋家在長安屬大戶吧?可虢國夫人當面扒了他家宅子,原地蓋自家府第,一文錢也沒付,韋家愣是沒人敢吭一聲。你說,縣令和我們,敢違抗嗎?”

  自己當然知道虢國夫人搶佔韋家宅院的故事。

  老衙役接著道:“你是朝廷的官兵,最終也得聽楊丞相的不是?還是讓開吧,沒有用的。”

  老家夥講的是實情,自己仍騰起一股無明業火,道:“我偏偏不讓,你能怎麽著?”

  許久沒吭聲的胖衙役跳起來罵道:“兔崽子,你還來勁了是吧?別給臉不要。”

  老衙役攔住他,使個眼色,道:“算了,讓他先冷靜冷靜,咱們明天再來。”

  眾衙役和團兵悻悻走了。王家村不但沒有歡慶的喜悅,反而陷入一片低聲啜泣中。

  老私塾先生過來道:“多虧萬郎幫忙,老漢替全村人感謝。”言罷要鞠躬。

  自己忙攔住老先生,道:“謝什麽?我也是王家村人。”言罷與眾鄉親一起拭淚。

  轉過頭,見影娘在幾步外。於是走到她跟前道:“你還好吧?”

  影娘的淚水奪眶而出,道:“我沒事,可是鐵蛋……他受傷了,郎中說要兩三個月才能下床。”

  數位太婆阿嫂過來安慰影娘一番,她才止住淚,對自己道:“你先歇著,我回去照顧鐵蛋。”

  老先生邀請去他家吃飯,自己沒別處可去,略加推辭也答應了。

  晚飯的氣氛相當壓抑,自己詢問了村民被打傷的細節,鐵蛋的情況尤其詳細。見自己臉色不善,老先生的孫子們也都不敢近前。最後老先生歎道:“唉,胳臂擰不過大腿啊。”

  不知怎麽想的,自己脫口道:“不用怕!我在村口擋他們兩個月。”

  老先生咧嘴笑了笑,卻隻持續片刻。隨後他搬出了一壇酒,與自己對飲起來。

  回王家村是為尋求安慰、信心和主意,現在卻得先安慰鄉親,給他們打氣,替他們想主意。

  有個能吐露心聲的人該多好!剛才見到影娘,想起春天回來的那次交談,很想向她傾訴內心的煩悶,只要不提起冬兒即可。但現在怎麽能行?避嫌倒在其次,關鍵是影娘的煩心事更嚴重。

  自己酒量一向很淺,幾杯下肚便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被人扶到床榻。

  連續八七天的勞累,加上一時的醉酒,自己連夢都沒做,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覺不對。

  草席上的萬青忽地坐起,咬牙切齒地罵道:“雜種!畜牲!”絲毫不理會門口二人的反應。

  當時自己仿佛聽到外面狗叫,卻以為是鄉親們在巡夜,實在不願睜開沉重的眼皮。直到忽然外面人聲鼎沸,自己才驚覺大事不好。坐起身來,隔著門窗,預感到王家村可能難逃一場大火。

  幸虧自己和衣而臥,徑直從窗戶跳到屋外。老先生家火勢較小,大人小孩全部安然脫險,又很快撲滅明火。出院子時發現大門被從外面鎖上,自己攀牆一躍,砸開鎖後,與老先生一家救援其他村民。

  半個多時辰後,終於撲滅了大部分火勢,沒滅掉的幾處,其實救與不救沒什麽區別,包括自己家以前租住的院落、幾戶出頭人家的房屋。若非有鄰居幫忙,恐怕會有人葬身火海。

  但往日美麗、富足的王家村已經徹底消失了,到處是殘垣斷壁,遍地是破椽爛瓦。衣不蔽體的鄉親們,或者在瑟瑟夜風中呆若木雞、一動不動,或者面對殘破的房屋捶胸頓足、哭天喊地,或者在廢墟瓦礫中翻翻找找,希望能找到點還值錢的物件,只有幾位歲數大的長者,湊在一起含淚商量著什麽。

  自己來到鐵蛋身旁,強顏歡笑,安慰他傷勢不重,假裝沒有看見影娘在一旁抹眼淚。

  忽然間,幾個半大孩子在村外土溝裡發現了被捆住手腳、塞住嘴巴、揍得鼻青臉腫的巡夜村民。當他們回村看到眼前的場景,無不羞憤交加,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自己疾步走向他們的時候,一旁的長者上前攔道:“萬郎,不怪他們。”

  當然不會的,自己只是想問清楚:縱火者是從哪邊來,又往哪邊去?

  與預想的一樣,他們手指臨近的薑家寨,那是團兵的一個重要據點。

  自己拔腿衝向薑家寨時,只聽背後影娘在喊:“萬青哥,你一個人去不得!”

  後半夜的夜空,新月已經消失。憑著記憶自己摸黑從一條小路接近了薑家寨。寨口擠了不少村民,他們不可能不注意到王家村的大火,搖頭歎息的有之,幸災樂禍的有之,卻無人敢前去救火。

  繞到寨子側後,幾個路口均有團兵把守。但在自己眼裡,跟無人把守的差別僅在於能否抓個活口。

  自己選了一個較偏的寨口,先用汗巾蒙住口鼻,再借著夜色掩護,輕易鑽到每個哨兵背後,只須伸臂勒住咽喉片刻,那廝便暈倒在地。再解下他褲腰帶捆緊手腳,用他頭巾塞嚴嘴巴。

  等三名哨兵全被製服,把他們拖到牆後坐成一排。先用手掌拍醒每個人,再對著每隻鼻子接連幾拳。

  四濺的鮮血略微平息一點怒火,自己舉著拳頭在每雙眼睛前掃過,低聲道:“誰先講?”

  三人眼光中均帶著驚恐,但領頭模樣之人並不老實。於是給他補上幾拳,最後一下將其打暈。

  另兩人不停點頭,褲襠都濕了,這才取出他們口中頭巾,擦拭掉口鼻中的汙血。

  自己向兩人輪流發問,不滿意便舉起拳頭。二人哪經歷過此種陣勢?自是有問必答。

  證實大火確為衙役授命、團兵實施,又問清那幫人已回裡正家大院,最後把二人的嘴巴再次塞上。臨行前見地上領頭的家夥似有醒轉的跡象,便上去補給他幾下。

  往前行不遠,瞧見一名衙役去茅房,於是等那廝出來時依樣勒暈。先脫下他衣服給自己換上,再把他捆住塞緊扔進豬圈。這下不必蒙著口鼻、可以大搖大擺地前行了。

  萬青從草席上立起身,將兩隻拳頭放在眼前晃了晃,心中的火氣去掉一些。

  裡正家燈火通明,裡面人聲嘈雜。自己翻上牆頭,把裡邊人的言行觀聽得一清二楚。

  院內團兵們一邊吃吃喝喝,一邊吹噓自己放火的經過。衙役們隨聲附和、哈哈大笑,白天的那個胖衙役在發放獎賞,只有那個老衙役似在歎氣,不時嘟囔一句“造孽啊造孽……”。

  自己重新蒙上口鼻,翻上牆頭,揭起瓦片砸向院門口的崗哨。聞聽到一聲慘叫,院內之人齊齊望向門口;看見那崗哨倒地,還不知即將大禍臨頭,附近幾人上前查看。

  趁此機會,自己跳下牆頭,由近及遠,一個個地拾掇過去。

  是你這廝偷摸著捆綁巡夜鄉親?那好,給你同樣來個口鼻開花。

  第一把火是這個左撇子放的?那先折了你的左腕為王家村報仇。

  你自吹點了幾處火,想來跑的挺快,先踢斷你一條腿來補償。

  你非要點火,只是因為覺得望風守路不過癮?以後你得咪著眼睛看東西了。

  之前打人打得狠、鐵蛋倒地後還補幾腳的是你吧?來,替鐵蛋在你小腹上還上一腳。

  平常你不是憑這張臉調戲大姑娘小媳婦嗎?那替她們在你臉上抓幾道印跡。

  平常屬你橫行霸道、飛揚跋扈,今天讓你給同夥表演一次大劈叉。

  你這頭肥豬!恫嚇村民、慫恿團兵,屬你罪惡最重!兩肋各來一掌,讓你躺著都不能側身。

  你這個老狐狸!不過看在你還有些人性的份上,隻給你一個嘴巴。

  幾個狗日的還想跑?看看是你們跑的快,還是這些碗飛的快!砰砰砰……

  等到除了自己,庭院裡再無一個能站著的人,哀嚎聲、呻吟聲以及求饒聲彼此起伏。

  忽然,從正房門簾後出來一人,口中還罵罵咧咧,正是裡正之子,也是團兵的大頭目之一。

  自己幾步跨上台階,那廝反應極快,立即施展招式打過來。可惜這回他遇到的是盛怒的自己。

  草席上,萬青運起內力護住要害,再用力出拳向自己胸、腹試著擊打幾下,把門口二人嚇得不輕。

  裡正之子是團兵之中數得著的強手,當時是怎樣迅速製服他的呢?好像第一招是在挫其力道的同時,使其胸腹露出破綻,同時用內力抵擋對方拳腳,第二招使出“碎心錘”打中了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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