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很快若無其事地鎮定了下來，慢慢地嘬著手裡的奶茶。他不急著買單，他也買不了。他只是想好好地琢磨一下對策。和別人一起吃喝即不想付錢又不想失面子的時候最好用的就是兩招:一個是瞅準時機上廁所，以避免買單。

但這一招顯然不適合眼前的這種情況。另一個就是比慢，一定要做到最後一個吃完。當別人已經把錢掏出來放在櫃台上的時候要一手捂嘴，表示自己正急切地想吃完最後一口，另一隻手摸兜，表示自己要搶著買單。

攔人最好是用手肘外側，不要用手，這才更能體現在手不得空的情況下所特有的急迫心情……

“怎麽了?”程賓實看蕭正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問。

“再想想，再想想。”蕭正敷衍地看著比自己嘬得還要慢的程賓實恨不得撲過去幫他把吸管拔掉直接往嘴裡倒。

程賓實正和蕭正嚼著耳朵根子的時候，那邊的徐柔麗突然停下她和兩個女伴的談話，朝程賓實使勁招招手，大喊一聲:“程娘，你來一下。”

他把那根已經乾淨得像一根吸管似的雞腿骨扔在擋板上，意猶未盡地咂咂嘴:“行，暫且認同你的這個推論。除了高跟鞋你還發現了別的什麽疑點?”

“還有就是蕭綠蓉在醫院對我們調查時的態度。其實我在去醫院的路上就已經覺察到蕭綠蓉有這些不合常理的地方，所以我也不按常規的詢問那樣出牌。當我說‘徐樂聞當時並沒有死’這句話的時候你注意到蕭綠蓉的反應了嗎?”蕭正問徐柔麗。

蕭綠蓉搖了搖頭:“不用了，淋濕就淋濕吧。衣櫃裡還有，實在沒心情顧太多。”

“我幫你去拿吧，畢竟那裡……”段竹萱說到這兒哽咽得難以為續。衣櫃在臥室，徐樂聞的死亡現場。睹物思人，蕭綠蓉怎麽可能接受得了?

“希望你能堅強些，畢竟人死不能複生。”蕭正還是看著蕭綠蓉，滿臉關心的樣子:“要不我陪你進去?”

此時臥室裡的程賓實聽到聲音手裡拎著那個拉力器走了出來，一打眼就看見段竹萱和徐柔麗同時出現在門口。回頭憤懣地瞪了蕭正一眼，心裡恨恨地說:不是說她倆不會來的嗎?這怎回事?還朕心甚慰，慰個屁啊慰！

“程娘，你幹啥?跑這健身來了?”段竹萱一看見程賓實就沒好氣。

“沒有，沒有。”程賓實也就只能在蕭正面前抖抖威風，在別人面前連個屁都不是，更別說是段竹萱了:“這不聽說蕭綠蓉來了嗎?我就估計她在床上躺久了想鍛煉鍛煉，特地把拉力器給她送過來。”

徐柔麗聽了大嘔不止，沒有多余的體力把狗蛋子的這句話記下。

“大的問題肯定不會有，畢竟是我策劃的。”蕭正的臉皮不見得比狗蛋子差到哪兒去:“可能某個小細節疏忽了。所以我請了個方外高人來幫忙看看。”

“誰?”狗蛋子和徐柔麗同聲問。

“程組！”蕭正回答。

“沒有，只是拉下來擦擦灰……您想買點什麽?”老板邊往上抬門邊盡量平複自己的語氣地問。心裡在默唱‘不怕，不怕啦’的歌詞。

“問你個事。”狗蛋子嚴肅的表情有點緩和:“剛才是不是有兩個人到過你的店裡?一老一少。年輕的那個還說自己是警察?”

“沒有……”老板剛要矢口否認，但看到狗蛋子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後就知道自己的這個謊言怎麽可能騙得了他?別人可是一直都在後面跟著呢。

“……錯！是有這麽兩個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兩個。”老板趕緊為自己說的謊打圓場，

他在這方面的能力超強:“他們買了兩瓶水就走了。”“你們剛才都說了什麽?”狗蛋子接著問。

“正哥，你在開玩笑吧?說他是方外之人還湊合，高人還是免了。你讓他乾點死記硬背的東西還行，這種需要動腦筋的事你找他?我說的夢話都比他的可信度高，就他……”徐柔麗鄙夷地撇撇嘴。蕭正看人的眼光很有問題，跟瞎了一樣。不過這樣也好，就因為這，萱姐的終身大事才算有了著落。

蕭正看看表，沒有回答徐柔麗。只是把桌子上的幾張資料翻了翻，指著一個人問狗蛋子:“狗蛋子，你過來看看，這個人有沒有可能是那個醫生?”

“不，不用了。”蕭綠蓉擺擺手，身子一軟，就要往地上倒。站在後面的段竹萱眼疾手快跨上一步，一把扶住就要倒下的蕭綠蓉。和段竹萱站在一起的徐柔麗一動不動，只是輕蔑地撇撇嘴，哼了一聲。

“她突然坐起，隨後就躺下了，說‘王警官，你就不要再安慰我了。’”程賓實搶在徐柔麗之前回答蕭正的詢問。就比拚記憶力而言，他從來都是不遑多讓的。

“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她當時的反應好像是有些不對，但又說不清是哪裡。”徐柔麗猶豫著說:“不過說實話，你的這句話說得也是模擬兩可:理解為徐樂聞被刀刺後沒有死也行，理解為蕭綠蓉剛看到時沒有死也行……你是故意的吧?”

“你現在從旁人的角度看這句話是有這兩個意思。但你如果從一個被害者家屬的角度出發來看就只有一個意思:剛看到的時候並沒有死！其實這句話該如何措辭我想了很久，如果我猜測對了下面如何繼續，而萬一我猜測錯了又該如何收場。反正無論是走哪條道我都可以順利地拐彎。”

程賓實聽到徐柔麗當著蕭正的面這麽叫自己，臉微微一紅，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同時用一種語重心長的神情看了蕭正一眼。提醒他注意要和徐柔麗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要跟著好人學好人，跟著巫婆學跳神。

“你再好好查查徐樂聞，別讓這個始亂終棄的小子滑過去。段竹萱做事我很不放心。”程賓實對蕭正簡單布置了一下工作，轉身向徐柔麗走去。

程賓實上下打量了蕭正一眼，接著就說出了一句讓蕭正沒預料到的，也根本不可能預料得到的，就不應該是程賓實這種智商能推理得出而且同時還正確無比的話:“身上沒帶錢吧?”

蕭正愣愣地看著突然變得有些陌生的程賓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賓實並不理會蕭正的驚愕，他似乎對這種情景早就已經熟視無睹了。從容地掏出自己的錢包在一遝錢中抽出一張一百元塞到蕭正手裡:“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