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行。”狗蛋子眼珠子一轉:“按訴訟法的規定，像這種證據的收集需要至少有兩個警察在場才有效。可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別的同志暫時又走不開。”

“哦，這我理解。”老板點點頭，表示認可:“這樣也是為了防止不懷好意的警察私自誘供是吧?法律規定得挺好……如果要去最好是早上10點左右，這段時間生意最淡……那您說的還有一件事是什麽?”

“就是關於那個小……張的事。”狗蛋子說到這兒臉上顯出有些難為情的表情。當然這是他裝的:“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他的詳細情況?”

“啊?”老板聽到這兒瞪大了眼睛:“他不是你的下屬嗎?難道他敢不向你匯報?”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狗蛋子笑了笑:“他只是向我匯報了被跟蹤對象的情況，可是對他自己的跟蹤行動並沒有匯報，他只是說自己沒暴露。當然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其實已經被別人看出來了。關於他的工作是否有紕漏我只能通過別的同志了解到。所以我很想知道從第三者的角度是怎麽看的，尤其像你這樣的普通群眾的視角。”

“原來是這樣。”老板點點頭，一種被人重視的自豪感湧上心頭。當著警察，哦，不，督察的面指出他們工作中存在的紕漏，這事至少可以吹到孫子早戀那個年齡段。好好說道說道，搞不好能得到一面‘愛警模范’錦旗啥的。

“他……”老板剛興致勃勃地開了個頭，就打住了:“我需不需要跟你去安宮閣說?需不需要還有另一個警察在場?”

“不用。”狗蛋子擺擺手:“這個又不是錄口供，只是簡單了解一下我們年輕同志工作中出現的問題而已。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懲前毖後，治病救人……人民內部矛盾，沒必要搞得那麽大張旗鼓……”

“嗯，說得也是。”老板低頭整理好自己的思路，力求自己的描述通俗易懂，喜聞樂見:“雖然我看出了那個小張是個便衣。但現在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是你們省城的同志素質高！”

“啥意思?”狗蛋子心裡一愣。就碧天鷲那樣也能談到素質?這兩個字早就跟他絕緣了。

“在那個老家夥沒來這兒之前，小張就已經來了。雖然當時我沒看出來，但我可以肯定，因為他來我這兒買過東西。”老板臉上顯出一副欽佩的神情:“看來你們還真的是未雨綢繆，棋高一著啊。”

狗蛋子聽到這兒已經可以確定關於碧天鷲的推測是正確的:這個碧天鷲絕對不是僅僅因為蕭綠蓉的病房裡也有警察看護才偶然起意弄這麽一出的。他早就對蕭綠蓉，或者也可能是對徐樂聞踩過了點，他肯定是有預謀的！當然鑒於他無意中為省城警察長了臉這一事實，抓到以後倒是可以給他安排一個坐北朝南，依山傍水的班房。

“具體說說。這牽涉到這一次我們行動組在整個案件中的立功表現和獎田的分配問題。”狗蛋子很認真地看著老板。

聽到‘獎田’這兩個字老板的心裡咯楞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評價居然還會和一群警察的薪酬直接掛鉤。這可要認真對待，不能信口雌黃。

“小張還真是個好同志。那個老家夥都是傍晚的時候才來，小張大清早就在這兒轉悠了。”老板眯縫著眼，努力地回憶:“前兩次那個老家夥出了小區他一直都在跟蹤，因為他跟著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可以說兢兢業業。後來他跟到小區門口就不跟了，我想門口那兒應該有你們別的同志接班吧。”

“小張一般都在哪兒一帶轉悠?”狗蛋子問。

“整個小區。化妝成收破爛的人嘛。不過主要還是老徐住的那棟樓。”老板說到這兒頓了一下:“他應該還跟過蕭綠蓉，也就是老徐的小老婆。你們是不是對他們倆口子提供了暗中保護?萬萬沒想到這麽嚴密的看護居然還是讓那個老家夥得了手。蕭綠蓉怎麽樣?她沒事吧?”

“我們已經保護起來了，沒事。”狗蛋子恨恨地咬咬牙，假意唏噓一番:“警察成了害群之馬，家賊難防……。小張有沒有進過徐樂聞的家門?”

“不清楚，不敢亂說。我這兒只能看到他住的那棟樓，但看不到樓門。”老板搖搖頭，臉上有些愧疚的表情。

“那小張有沒有和這兒的人說過話?”狗蛋子繼續問。

“裝成收破爛的肯定要和別人說話，但說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來我這兒買飲料的時候順口問了我一些關於老徐的事，當然問得很隱晦。我那時不知道他什麽來頭，沒告訴他。”老板看了看狗蛋子，愧疚地問:“同志，我沒耽誤你們的事吧?”

“沒有， 沒有。關於徐樂聞的情況你都知道些什麽?”狗蛋子問。

“其實讓我說我也說不出什麽。”老板說到這兒站起身，伸手推開旁邊儲物間的門:“你知道現在的鄰裡關系，門對門的鄰居十幾年都說不上一句話。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也就我這種開小賣部的接觸的人多一些，不過都是些場面上的話……你喝什麽茶?”

狗蛋子點點頭，他對老板的這個觀點很認同。經濟的發展和人情的冷暖成反比:雖然被眾多鄰居團團包圍，左右相隔只是一道牆壁，上下相隔只是一層天花板，直線距離不超過五米，回家間隔不超過1個小時，幾乎同一時間吃飯，同一時間睡覺，同一時間為同一個明星投票，鍋碗瓢盆之聲相聞但老死不相往來。只要防盜門一關，各個家庭就是各個獨立的小世界。不要說噓寒問暖，即便是上下樓梯時的擦肩而過也不見得會有一個點頭，一次微笑。

“不用了，不用了，我現在也該回去了。耽誤你做生意的時間太長了。”狗蛋子邊說邊站起身，不經意間往老板打開的儲物間裡瞅了一眼，吃驚地問:“怎麽有這麽多茶葉?該有上千斤了吧?這要賣到啥時候?”

老板看看幾乎堆滿了半屋子的茶葉，尷尬地笑了笑:“都有8年了……慢慢賣唄，反正也不會放壞，全是普洱……要不你拿兩斤走?”

“不用，不用，我對喝茶沒有講究。”狗蛋子擺擺手:“再說了我們有紀律在，不能收東西……”

“又不值幾個錢。”老板撇撇嘴:“我這兒一大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