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是?我的兩個朋友呢?”柳擇言有點不淡定了，他想起了這個聲音，這個聲音的主人曾經幫他救回了陳朵，同時收走了他的“15%”。

　　“你不應該用這麽謙卑的語氣說話，這不應該是你的風格。”男孩定定地看著柳擇言，“他們不在這裡，我不會給其他人入侵這裡的機會。”

　　他從長椅上坐起來，一輪巨大的月亮在落地窗外緩緩升起。月光潑灑進來，仿佛撲近海岸的潮水。整個教堂被籠罩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之中，柳擇言這才發現窗外不知何時已由明變暗，窗格的影子投射在長椅靠背上，一個男孩沉默地坐著，抬頭迎著月光。

　　沒有王也也沒有諸葛青，這裡只剩下他和那個男孩。柳擇言覺得很奇怪，卻不敢說話，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此刻這座教堂裡有一種讓人不敢打破的沉寂。

　　男孩看起來是個中國人，大約十三四歲，穿著一身純黑的小夜禮服，稚嫩的臉上流淌著輝光。柳擇言不知道這麽點大一個孩子為什麽臉上流露出那種“我已經活了幾千年”的沉默和悲傷。

　　柳擇言走到他跟前，坐在男孩的身邊。兩個人就這麽默默地看著月光，時間慢慢地流逝，像是兩個看海的人。

　　“交換麽?”男孩再次問。

　　“不是已經換過了麽?”柳擇言回答。

　　“還不夠。”男孩慢慢地扭過頭來。他黃金般的瞳孔裡流淌著火焰般的光，仿佛一面映著火的鏡子。

　　柳擇言的所有意志在一瞬間被那火光吞噬了，他全身猛地一顫，仿佛瀕臨絕境般，身體裡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他猛地往後閃去。

　　“這裡究竟是哪裡?！”

　　“這裡是你的精神世界，是你的領地，是你的‘內景’……或者你也可以說，這裡是你的‘靈視’。”

　　“我叫路鳴澤，這裡只有我和你。”

　　……

　　內景裡，等了許久的諸葛青和王也解除“歸元陣”與奇門格局，看見還處於打坐狀態之中的柳擇言。

　　“怎麽回事……‘貪禪’了?”王也伸手在柳擇言眼前晃了晃。

　　“不，更像是‘頓悟’……”諸葛青接茬道，“怎麽辦老王，要等他醒過來嗎?”

　　“也不知道這家夥要悟上多久……等十分鍾！十分鍾他不出來咱們就去把張楚嵐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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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柳擇言。”柳擇言輕咳一聲，明明只是一對黃金瞳而已，自己居然被嚇得如此失態。

　　男孩看著他，眼神說不出是鄙夷還是憐憫。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柳擇言撓撓頭，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你說要我跟你交換……具體是交換了些什麽?換了百分之十五，我完全沒有一點感覺……”

　　“你的生命，靈魂、肉體，一概包括。原本想跟你好好聊聊的，可事出緊急，就只能先上船再補票了。”

　　“你這說法有點奇怪啊……第二個問題，你可以幫我救回二壯嗎?”

　　“二壯?哦，是那個女孩子啊，可以。”男孩回答得輕描淡寫，好像他口中的不是一個全身衰竭的不治之症而只是一個小感冒。

　　“小感冒啊，簡單，多喝熱水就好了嘛”。

　　“另外糾正你一點，我跟你交換的百分之十五並不是救回陳朵……而是替你殺了那三個人。救回陳朵的言靈是你自己啟封的。”

　　“是什麽?”柳擇言一愣。

　　“不·要·死。”路鳴澤說得極慢，

似乎是要柳擇言看清他的唇形，“你在那時前大喊的就是，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你很想那個女孩不要死，對吧?可是你有願望，卻沒有力量。你交換了百分之十五，擁有了足夠的力量去操控生命。這就是你的……權力！”　　“怎麽……怎麽還有中文版言靈?”

　　“作為龍族血裔，一切力量都是以文字的形式。還有英文版的言靈你要不要聽?”

　　“洗耳恭聽。”

　　“Noglues，永久使用，完美控制你的‘爆血’能力;Show me the money，限每天一次，一次可以給你的帳戶裡增加一萬美金;The gathering，一次性言靈，給予你足夠的力量，足夠讓你重新喚醒那個原本只剩靈魂的女孩。”

　　“The gathering，需要多少……嗯，生命?”

　　“不用，這個算是免費贈送。”

　　“那Noglues和Show me the money呢?”

　　“也是，這麽說吧，這三個是你的新手大禮包，三選一，一旦選定不可更改不可退換，要想再用其他的就只能用你的生命交換。一旦進度達到百分百我將不再服務於你，你的生命歸我。”

　　“聽起來像是把靈魂賣給了魔鬼。”

　　“這麽理解也沒什麽錯。魔鬼靡菲斯特和浮士德打賭，靡菲斯特成為浮士德的奴仆，一旦靡菲斯特令浮士德滿足於世俗的快樂，主仆關系就解除，而且浮士德的靈魂歸魔鬼所有。我的條件和這類似，我和你簽訂一份契約，我為你實現願望……”

　　“開價這麽高，你能做到什麽?”

　　“一切……不，幾乎一切。”路鳴澤眉頭一挑。

　　“若是我許下的願望沒能完成呢?”

　　“分毫不取。”

　　“這聽起來還差不多。”柳擇言攤開手掌，“The gathering，給我吧。”

　　“不再考慮考慮?能完美控制‘爆血’和一輩子衣食無憂都很誘惑哦。”

　　“我答應過那個女孩，會親口叫她起床。”柳擇言笑笑，“為此浪費掉一個免費的機會好像也沒有什麽大不了。”

　　“不，這也代表著我們的交易正式成立。交易完成的後果，可不只是‘死’這麽簡單。”

　　“我們的交易不是已經成立了嗎?在龍虎山上的時候。”柳擇言依舊微笑著，左手輕輕捏住右手手腕。他沒有看路鳴澤，而是死死盯著自己的右手掌心，“我不喜歡欠人人情……成交不成交?給句準話！”

　　雖然表面上風輕雲淡的樣子，柳擇言的內心卻是一直在打鼓。

　　他在催促路鳴澤，因為他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就害怕得把手縮回來。

　　他厭惡那個在他內心深處懦弱無能的自己……所以他從不拒絕挑戰。

　　即便他在害怕，怕得就要顫抖起來。

　　“權力是讓人著迷的東西，當你試過擁有權與力，你就很難回頭了，哥哥……你進我的圈套了！”路鳴澤伸手，響亮地拍在柳擇言的掌心，“這就是我們的契約，成交！”

　　隨後一巴掌拍在柳擇言的額頭上:“The gathering，一次性言靈，解封！”

　　“有沒有……使用說明書什麽的?”柳擇言什麽都沒感覺到，除了小魔鬼的巴掌拍得他的額頭生疼。

　　“言靈就是言靈，念出來就好啦，要什麽說明書?”路鳴澤忽然站起來，面對坐在長椅上的柳擇言。

　　“去吧！審判吧！這是你的舞台了！”路鳴澤忽然大吼，無法想象一個大孩子會發出那樣威嚴的聲音，讓人每個毛孔都收緊，仿佛為了避開那股凶戾的寒氣。柳擇言第一次知道面對“龍威”原來是這種感受。

　　他突然驚醒過來。

　　入目所見的，是像惡作劇一般被掰成各種奇怪姿勢的諸葛青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