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萬象更新,嘉靖二十八年大明朝堂也要更新了。
因為嘉靖二十八年是己酉年,按大明朝的規矩,逢子、卯、午、酉年舉行京查,逢寅、巳、申、亥年大計。
京察是考核南北兩京的官員,大計則是考核地方上的官員。
京察時,四品以上的官員由皇帝親自考察,四品以下的官員由吏部、都察院會同考察,如果考核不合格的官員,會被直接罷黜,削職為民。
原本京察是為了考核南北兩京的官員合不合格,稱不稱職,有沒有政績,有沒有貪腐,到了嘉靖朝卻不是這樣了。
因為嘉靖皇帝喜歡玩弄權謀看著清流和貪官汙吏鬥啊,所以,京察直接就成了清流和貪官汙吏爭鬥的主戰場,京察的時候就不看你官當得合不合格,而是看你站對邊了沒有!
嘉靖二十八年正值清流首輔夏言被斬,貪官領袖嚴嵩掌權,而新的清流核心徐階這會兒才剛剛入閣,根本沒有太大的能量,兩人的實力根本就不成正比。
這不,年節剛過完,嚴嵩便祭出大招,發動言官使勁彈劾吏部尚書聞淵,汙其夥同被斬的首輔夏言欺君罔上,任人唯親,大肆提拔門生。
聞淵嚇得,立馬乞骸骨歸。
這意思就是我老了,乾不動了,想魂歸故裡回老家等死去。
原本朝中老臣乞骸骨歸的時候當朝皇帝那再怎麽滴都會假假意思挽留一番,沒想到,嘉靖壓根就沒有挽留,直接就讓人家回去養老去了。
嚴嵩立馬就換上了嚴黨舔狗夏邦謨!
這一下可把朝中清流給嚇壞了,因為督察院左都禦史屠僑本就是嚴嵩的知交啊,這吏部尚書又換成了嚴嵩的舔狗,四品以下的官員就是歸吏部和督察院會同考察的啊,嚴嵩還不是想弄誰就弄誰,想整誰就整誰!
至於什麽四品以上官員由皇帝親自考察,嘉靖這會兒就只顧修煉,壓根就不管朝政,四品以上官員的京察還不是嚴嵩說了算!
這一年注定是清流潰敗的一年,朝中清流那是人人自危,生怕嚴嵩父子隨便找個由頭讓他們罷官消籍。
這一年也注定是貪官汙吏輝煌騰達的一年,朝中的貪官汙吏那是拚命的給嚴嵩父子塞銀子,隻想趁機登上高位。
嚴嵩父子這麽一整朝堂之上本就已經夠亂的了,誰知道,更亂的還在後面呢。
仇鸞也不知道給嚴嵩父子塞了多少銀子,鬼才嚴世藩竟然想出個鬼主意讓老爹嚴嵩給仇鸞提了個宣大總兵!
大明朝從來只有宣大總督,哪裡來的宣大總兵呢?
沒辦法,仇鸞塞的銀子多啊,而且宣府鎮和大同鎮都已經有總兵了,仇鸞沒位置了,嚴世藩便硬給造出個宣大總兵來,讓仇鸞更進一步,統管宣府鎮和大同鎮兩個總兵。
這都能行?
嘉靖也不知怎麽想的,竟然同意了!
這下是真的完了,仇鸞賄賂嚴世藩的重金從何而來?
這家夥上任之後肯定會瘋狂克扣邊軍糧餉啊!
邊軍沒了糧餉哪還有心思跟北虜拚命,宣府大同兩鎮的邊軍戰鬥力肯定會急劇下降。
而且仇鸞還有個毛病,喜歡殺良冒功,北虜寇邊的時候他不敢上,北虜走了之後他立馬就會帶著親信人馬在北虜肆虐過的地方再肆虐一遍。
他這一招那是百試不爽,因為大部分老百姓聽聞北虜來了那都會躲進深山裡避禍,北虜走了,官兵來了,老百姓自然就會從深山裡跑出來。
仇鸞的軍功就是這麽來的,他親信人馬所過之處那是雞犬不留,老百姓全殺光,算北虜頭上,而他則拿著老百姓的首級去充當軍功!
他這麽搞宣府大同兩鎮很快就會糜爛不堪,根本抵禦不了北虜入侵,這兩個邊鎮抵擋不住,其他邊鎮乃至都司衛所那都要調兵支援,大明朝的兵力和財力那都會因此急劇消耗,海盜和倭寇則會趁亂而起。
這亂世馬上就要來了,大明就要戰亂連連了。
曾淳聽聞仇鸞上位的消息,那也只有悠悠歎息一聲。
沒辦法,嘉靖那早就被仇鸞給哄騙得雲裡霧裡了,隻當仇鸞是大明第一猛將,嚴嵩父子那更是明碼標價,買官賣官,只要仇鸞出得起錢,什麽職位他們都敢給仇鸞提。
大明注定要經此一劫,他擋不住仇鸞上位,也改變不了嘉靖的想法。
還好,嚴嵩父子就算再權傾朝野也影響不到他這邊。
年節剛過,他老爹就被嘉靖提為內廷禮部尚書,統管內廷所有事務。
緊接著,陸炳便出手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一番操作,胡宗憲很快便被嘉靖提為遼東巡撫。
這巡撫和總督就是當朝皇帝指派的官員,倒也無需經過嚴嵩父子之手,只要嘉靖肯提,那嚴嵩父子也不敢反對。
正月三十,又是逢十放假,正好曾家也搬遷到了石老娘胡同,正式掛上了曾府的牌匾,曾淳借機將所有親信再次召集到一起。
這會兒公侯勳貴也沒受什麽影響,年節過後東壁堂的生意還越做越大了,而且李時珍還出了幾款精挑細選的新藥,他們一個月的毛利都要達到幾萬兩了,徐文璧和張元功他們那都興奮的不行了。
沈煉聽了曾淳的,落力辦事,很快便得到了陸炳乃至嘉靖的親睞,這會兒他也快提為鎮撫司鎮撫了,不過不是北鎮撫司,而是南鎮撫司。
這會兒大明一般的衛所都只有一個鎮撫司的衙門,那就是專管本衛法紀和軍紀的,錦衣衛卻有兩個鎮撫司,北鎮撫司和南鎮撫司。
北鎮撫司那是專理皇帝欽定的案件,擁有自己的監獄也就是詔獄,可以自行逮捕、刑訊、處決,不必經過督察院、刑部和大理寺,北鎮撫司鎮撫權力相當的大,嘉靖從來都隻交給興獻王府出來的儀衛及其後人掌管。
南鎮撫司看似權力比北鎮撫司權力小得多,其實不然,滿朝文武那的確都怕北鎮撫司的緹騎,但是,錦衣衛卻都怕南鎮撫司的密探,因為南鎮撫司管的就是錦衣衛內部的法紀和軍紀,滿朝文武是不用怕南鎮撫司,錦衣衛所屬那卻是怕得很。
沈煉出任南鎮撫司鎮撫,不但權力大多了,手下人馬也多了,原本他手底下也就一個小旗統領的十來號人,這會兒卻不一樣了。
錦衣衛可不是一般的衛所,一般的衛所滿編也就五個千戶所,錦衣衛卻足足有十七個千戶所,其中南北鎮撫司各統領五個千戶所,也就是說現在他手底下足有五千多號人!
沈煉算是要混出頭了,他也頗為興奮。
胡宗憲那也是馬上就要去遼東上任了,這會兒他已然是意氣風發,充滿了乾勁,再也不是當初那副消沉的模樣了。
黃鑄、楊繼盛、王世貞等卻是愁眉苦臉,唉聲歎息,尤其是黃鑄,嚴嵩那殺千刀的乾兒子趙文華竟然當上了工部侍郎,而且正好是他的頂頭上司!
這亂世馬上就要來了,他也要趕緊做準備了。
曾淳緩緩掃視了一圈,隨即鄭重道:“仇鸞出任宣大總兵,北虜之禍近在眼前,我們得盡快掌控京城附近的兵權才行。”
啊!
你想造反不成?
胡宗憲、沈煉、俞大猷、盧鏜等文臣武將聞言,不由得目瞪口呆。
徐文璧卻是微微歎息道:“京城附近兵力最多的就是薊州鎮和宣府鎮了,現在薊州鎮有總兵,宣府鎮更是總兵上面套著個更大的宣大總兵,我們根本沒法掌控這兩個重鎮的兵權啊。”
曾淳緩緩點了點頭,隨即對胡宗憲道:“汝貞兄,現在我們只能靠你了,遼東都司足有二十五個衛所,滿編兵力十多萬,你除了操練騎兵,精銳步足也得操練出幾萬來才行。”
你到底想幹什麽,這我能聽你的?
胡宗憲滿臉凝重道:“伯忠,你這是幹什麽?兵部沒有調令,我們為什麽要操練這麽多人馬?”
呃,他當初也就跟徐文璧他們說了一下,忘了跟這些人解釋了。
這掌控兵權可是欺君的根本,這些人那都必須拉下水。
曾淳連忙解釋道:“汝貞兄,你是不知道啊,仇鸞就是個吃裡扒外通敵賣國的畜生,他掌控了宣府鎮和大同鎮的兵權對大明來說就是一場災難,不出兩年韃靼騎兵必然殺到京城啊!
到時候我們靠什麽抵擋,靠嚴嵩父子嗎?
嚴嵩父子除了培養貪官汙吏大肆貪腐就只會陷害忠良了,靠他們抵禦北虜那就是緣木求魚,他們只會幫倒忙,拖後腿,將北虜越養越肥。”
原來操練兵馬是為了抵禦北虜之禍。
楊繼盛、王世貞、俞大猷和盧鏜等聞言不由都暗暗松了口氣。
胡宗憲皺眉沉思了一陣,隨即問道:“你的意思北虜如果打到京城來了,我就趕緊上疏,請求率軍回來勤王?”
曾淳連連點頭道:“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最好把騎兵和精銳步卒都集中在關寧一帶操練,這樣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率軍回來勤王了。”
你讓我對付倭寇我或許還有點辦法,你讓我對付韃靼騎兵,這個難度很大啊。
胡宗憲對付倭寇的確有辦法,所以歷史上他基本上剿滅了肆虐東南沿海的倭寇,但是,對付韃靼騎兵他是真有點心有余而力不足。
歷史上,在嘉靖一朝北虜之禍那是愈演愈烈,根本沒有得到遏製,這可能跟胡宗憲不擅對付韃靼騎兵有關,當時嚴黨也就這麽一個能打的,他不行,其他人自然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