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巡撫朱紈飲鴆自盡,首輔夏言因此受牽連而被斬於市,朝野皆知的大貪官嚴嵩被嘉靖提拔為內閣首輔。
嘉靖就是要以此告訴朝堂所有官員,是清流還是貪官並不重要,甚至是不是忠良都不重要,在他手底下當官最重要的是聽話,不聽話就去死!
這還沒完。
緊接著,徐階便以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閣輔政。
嘉靖這是擺明告訴朝中的清流,徐階是你們清流中最聽話的,朕要扶持徐階來跟嚴嵩這個貪官鬥,你們想跟嚴嵩鬥的,那都趕緊去依附徐階。
這不是開玩笑的,嘉靖就喜歡玩弄權謀,讓清流和貪官汙吏互鬥,他認為這樣才能左右朝中的清流和貪官汙吏,彰顯自己的權威。
嘉靖中後期,那幾乎都是在他挑起的朝堂鬥爭中度過,從夏言當首輔開始就是如此,當時他提拔嚴嵩這個朝野皆知的大貪官入閣輔政那就是為了讓嚴嵩帶領貪官汙吏跟夏言為首的清流鬥。
嘉靖不知道嚴嵩是大貪官嗎,他心裡清楚得很!
嚴嵩當初為禮部尚書的時候便因嚴重貪腐被多次彈劾,其中禦史葉經彈劾之事最為嚴重,交城王府輔國將軍朱表柙謀襲郡王爵,秦府永壽王庶子朱惟燱與嫡孫朱懷墡爭襲,朱表柙和朱惟燱皆重賄嵩,嵩許之。
這是擺明了的事,嘉靖自然知道朱表柙和朱惟燱都當上了郡王,結果,他不但沒有懲處嚴嵩,還任由嚴嵩構陷禦史葉經,直接給葉經來個個廷杖八十,活活把葉經給杖得傷重不治而亡!
嘉靖為什麽會這樣?
那就是因為嚴嵩一味的阿諛奉承他,竭力迎合他的喜好,討他的歡心。
嚴嵩最大的優點就是在嘉靖面前很聽話,很會聽話那種,他已經不不是嘉靖叫幹什麽就幹什麽的境界了,他很積極主動的那種,嘉靖想幹什麽他就幫嘉靖幹什麽。
當時嘉靖就有點癡迷修煉長生不老之術了,並且有點不理朝政了,那時候很多朝堂官員都是拚命勸諫,死諫的都有,諫死的也有好幾個。
嚴嵩就很聰明,他不但支持嘉靖修煉長生不老之術,還幫嘉靖收拾了那些反對嘉靖修煉長生不老之術的官員,讓嘉靖舒舒服服的修仙。
這就是嚴嵩上位的根本原因,也是嘉靖這麽寵信嚴嵩的根本原因。
嘉靖這麽毫無底線的寵信嚴嵩就是要以此告訴朝堂官員,你們都如同嚴嵩一般毫無底線的聽朕話就對了!
這點清流自然是看出來了,但是,讓他們毫無底線的聽嘉靖的話那是不可能的,他們要是真毫無底線的聽嘉靖的話那就不是清流了。
清流就是要自詡清高,清流就是要站在仁義道德的製高點,不分對錯,不辨是非,毫無底線的聽當皇帝的話,那不開玩笑嗎?
所以,朝中清流的核心人物夏言敗給了嚴嵩,並被惱羞成怒的嘉靖斬於鬧市。
嘉靖就是如此的荒唐。
當然,如果用奸臣的眼光來看待夏言被斬,這對於曾淳來說是好事。
因為嘉靖很多臭毛病是改不了的,喜歡玩弄權謀坐山觀虎鬥這一點尤甚。
他不會一棒子把朝中清流打死的,他必定會培養一個新的清流核心來跟嚴嵩這個貪官汙吏的核心鬥,這樣嚴嵩才會更聽他的話。
清流新的核心就是恩師徐階啊,這對於曾淳來說自然是好事。
這會兒對於曾淳來說好事還不止這一樁。
他賣藥的生意也要開張了,
而且,這一開張就火得一塌糊塗,北直隸乃至山東、山西、河南等地靠近京城的衛所對新藥的需求量都很大,每個衛所那都是五萬劑往上! 這個他其實早有預料,因為新藥賣得太便宜了,一文兩文一劑,幾百劑幾千劑那根本就沒什麽賺頭,人家衛所指揮使好歹也是正三品的武職,自然不會為了賺個幾百文幾千文而費勁去做生意。
這些人要麽就不做,要做那最少就是幾萬劑,這樣才能賣出幾十上百兩銀子來,這樣才能有幾十兩銀子的分紅。
話又說回來,人家堂堂正三品的武職會對幾十兩銀子感興趣嗎,不是說“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嗎?
知縣那才正七品好不,雖說這年頭文官比武將權力大得多,但正三品的衛所指揮使那最少也要幾千兩幾萬兩的利潤才能打動吧?
這個其實有點誇張了,或者說,這個就不切實際。
大明王朝兩京十三省,光州府加起來將近兩百個,縣城更是上千,朝堂之上還有督察院六部五寺詹事府等等各大衙門將近二十個,各級官員,不說沒品級的小吏,光是有品級的就不下一萬。
如果傳說中的一任知縣都能貪十萬兩,平均下來一年就是三四萬兩,那各級官員每年最少要貪三四億兩,這就是開玩笑了,整個大明的稅賦收入才三四百萬兩,還不夠一千多個知縣貪的呢,一百個貪腐的知縣就能貪光大明一年的稅賦,可能嗎?
所以,大明朝堂並非全是貪官,至少不是每個人都如同嚴嵩嚴世藩一般,瘋狂的貪,一貪就是幾萬兩甚至幾十萬兩,幾十兩銀子對於正三品的衛所指揮使來說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更何況這很有可能是一個月的收入,而且,這生意只要做起來那就是個穩定的財源,一年賺個幾百兩那都輕輕松松,更為關鍵的是,這個並不是貪腐所得,私底下做點小生意在當今的大明官場屬於正常現象,誰拿這個去告狀那都會鬧笑話。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做這生意的同時還能順帶拍拍他們頂頭上司的馬屁,何樂而不為呢?
這種情況下,但凡有點頭腦的衛所指揮使那都會做這生意,而且,一做那最少就是幾萬劑。
張元功和李言恭他們一看這求購新藥的衛所越來越多,那都興奮的不行了,這才是京城附近的衛所啊,要是整個大明所有衛所的生意都做起來了,那一年賺個幾萬兩真的不要太輕松啊!
這天晚上,他們便忍不住拉上徐文璧和鄭維忠來找曾淳和李時珍來了。
眾人聚在大堂中,就著油燈清點著這些天京城附近各個衛所求購的新藥劑量,那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李言恭這個愣頭青清點了一陣便忍不住問道:“伯忠,我們什麽時候開始賣藥啊?這都不止上百萬劑了,算起來也能賺個幾百上千兩銀子了啊。”
曾淳聞言,琢磨了一陣,這才問道:“北直隸求購新藥的衛所有十多個了吧,其他衛所還會不會求購了?”
這個。
徐文璧頗有些尷尬道:“其他衛所大概暫時還不會求購新藥,因為我們幾家原本就是輪流執掌五軍都督府的,每處地方都不可能提拔太多的親信,而且這二十多年新加入了很多家,我們能提拔的親信就更少了。”
這又是嘉靖在玩弄權謀,他想讓這些公侯勳貴更聽他的話就引入新人來跟這些公侯勳貴鬥,就好比李言恭家,原本曹國公一系是被削了爵位的,可能李家宣誓向他效忠,他便給曹國公一系續上了臨淮侯的爵位。
不過,這些公侯勳貴不是文官,想讓他們發了瘋一般相互攀咬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提拔起來的新人本就是瘋狗。
比如,鹹寧侯仇鸞,這家夥就是條瘋狗,這或許也是嘉靖特別寵信鹹寧侯仇鸞的原因,因為鹹寧侯仇鸞沒有跟這些公侯勳貴打成一片,這家夥沒事就跟在嘉靖屁股後面舔,嘉靖讓他咬誰他就咬誰。
曾淳聞言,又細細想了想,隨即問道:“你們跟其他掌權的勳貴關系還可以吧,我是說除了鹹寧侯仇鸞。”
徐文璧毫不猶豫的點頭道:“這個自然,如若關系不好,免費送他們藥他們也不會收的,現在其他衛所之所以沒有求購新藥其實是因為他們上面的主子沒有獲得什麽利益,我們如果賺的錢多了,能跟其他幾家分了,其他衛所自然就會求購新藥了。”
嗯,那就沒問題了。
曾淳微微點頭道:“那行,我們明天就開始給北直隸的十幾個衛所做新藥吧,他們要多少,我們就做多少,誰最先求購的我們就先給誰發貨。”
李言恭聞言,不解道:“伯忠,我們為什麽就給北直隸著十幾個衛所做新藥啊,山東、山西、河南還有十多個衛所也在求購啊,你這是不是銀子不夠了,不夠了你說啊,我們每人再投幾十兩還是沒問題的。”
張元功聞言,也忍不住跟著點頭道:“是啊,原本我們家裡都是讓我們試試,看看情況再說,現在擺明了能賺大錢了,我們回去要幾百兩投進來都沒問題。”
你們急什麽。
曾淳微微搖頭道:“這個不是錢夠不夠的問題,我們先把北直隸這十幾個衛所給做了,讓其他幾家看看利潤有多大,他們就會找上門來,這樣我們的新藥才能推得更快。”
他其實就是想盡快把其他公侯勳貴給拉下水,用利益將能捆綁住的公侯勳貴全捆綁住。
張元功自然不會想到他腦子裡這麽多花花腸子,這家夥還一個勁的點頭道:“嗯,大家一起做就更好了,這樣我們心裡就更踏實了。”
曾淳聞言,當即就拿出那十兩黃金來,放桌上,鄭重道:“這個就算我投的吧,你們誰家有熟人就拿去給我兌換成銀子,這個應該能兌換一百二十兩以上吧,做北直隸這十幾個衛所的新藥應該是足夠了。”
徐文璧那是毫不猶豫的拿起來,解釋道:“這個如果去外面找出價最高的,那能換到一百四十多兩銀子,不過,那樣太耽誤時間了,我現在就拿回去給你換成一百四十兩銀子吧。”
說罷,他便把兩個金元寶往懷裡一踹,起身疾步往外走去。
曾淳看著他那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不由暗自得意。
看樣子這些公侯勳貴還是想賺錢的,人家只是找不到既不違反大明律例又能賺大錢的法子而已,現在他給人家找到了,其他公侯勳貴應該也快上鉤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其他公侯勳貴還沒上鉤呢,麻煩卻是要找上門來了。
這個時候,皇城東邊,東單牌樓附近的嚴府之中,一個到處鑲嵌著金銀珠寶的碩大殿堂之內,兩個公子哥兒正在中間層層疊疊的金沙帳中說悄悄話呢。
其中一個正是唐汝楫,而另外一個則是渾身肥白,獨眼肥臉的嚴世藩。
正史記載,唐汝楫和王材都是嚴世藩的摯愛,當然,正戲裡面是沒有這些的。
這個時候,嚴世藩已然是渾身臭汗,唐汝輯卻還是毫不在意的黏在他的肩頭,撒嬌道:“東樓,你說的考題呢,盡快給我弄來啊,我都在國子監裡讀了七年多了,讀得我都快吐了。”
他們兩的感情那是真的,因為他們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了,而且那時候他們門當戶對,兩個人的老爹那都是六部尚書,關系也不是一般的好,他們也有共同的愛好,共同的話題,所以很快就膩歪到了一起。
嚴世藩之所以想辦法幫唐汝楫弄考題,或許是為了彌補自己沒有考上進士的遺憾,或許是為了讓唐汝楫混個翰林出身,然後入閣當首輔, 接他爹的班,讓嚴家和唐家能繼續掌控朝堂大權。
總之,他是真心的,他是真的想將唐汝楫捧上去。
這六七年了都沒搞到考題,他著實有點過意不去。
他連忙柔聲安慰道:“小漁,你別急嘛,前兩次考題的確不大好搞,這次肯定是沒問題了,對了,你說那曾淳是徐階的門生是吧?”
唐汝楫不假思索道:“是啊,國子監裡的學官對這家夥都好得很。”
嚴世藩那獨眼微微一眯,陰陰的道:“明天你去給仇雄出個主意,讓他在他爹邊軍親信裡面挑選六個高手,然後把曾淳那夥人堵外面揍一頓。”
唐汝楫聞言,不由吃驚道:“這樣不好吧,徐家、張家、李家和鄭家那幾個小兔崽子跟曾淳在一起呢,如果仇雄把那幾個小兔崽子給揍了,那不是會引起軒然大波嗎?”
你怎麽這麽笨呢?
嘉靖就是喜歡看我們鬥,我們不給他鬥點趣就沒意思了。
嚴世藩微微笑道:“你放心,沒事的,仇鸞這會兒正受寵呢,徐家、張家、李家和鄭家那都是孬種,就算仇雄把那幾個小兔崽子給揍了,那幾家也不敢吭氣的。”
唐汝楫想了想,這才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要挑起仇鸞跟曾家和那幾家的惡鬥?”
你是真的笨啊,這才想起來。
嚴世藩頗為寵溺的教導道:“是啊,仇鸞這家夥是條養不熟的瘋狗,他得寵之後肯定是要咬人的,聖上也希望他到處亂咬,讓他去跟曾家和那幾家咬吧,這家夥若是沒事乾,怕是會反過來咬我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