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安去柴房找了兩根一米多長,比大拇指粗一倍的斑竹,走到房門口虎著臉遞了一根給楊春燕,“拿著。”
天暖和起來了,山上蛇蟲多,帶一根竹竿上山敲打草叢驅趕蛇蟲用。
看著他別扭的樣子,楊春燕心裡好笑,接過竹竿戴上草帽,背起背篼扛著鋤頭,朝院門口走去。
“春燕,”周母喊著追了出來,遞給楊春燕一個小紙包,“家裡還有一點雄黃,你們帶在身上。”
“謝謝媽!”楊春燕接過,“我們中午不回來吃飯了,不要留飯。”
“好。”周母看了周懷安一眼,“老么,你不是三歲娃兒了,是二十好幾的大男人,該把家裡的擔子擔起來了。”
“曉得了,每天都念,你不煩我都煩了。”周懷安拉著楊春燕就走。
周母氣呼呼的揮手,“老娘看到你才煩。”
鬼肉都吃的三大碗,就看不得你那鬼樣子!討債鬼,老娘上輩子不曉得欠了你好多?
楊春燕兩人出了門,周懷安扭頭看著她,“去哪?”
山裡哪些地方長黃精,哪些地方容易長重樓,三七和天麻喜歡長在哪裡,楊春燕是知道的,可惜前世運氣不好,就算找到也是零零星星幾顆。
運氣最好的一次,是她在後山翻過兩道山梁,在山梁上的半山腰找到二三十顆厚樸樹。
這時節正是采割厚樸的時候,她想去那看看是不是和前世一樣?
楊春燕說道:“咱們去後山看看。”
那邊離村子遠,好的草藥也更多,兩人第一次采藥,找到好草藥賣個好價錢,也能更好勾起周懷安的興趣。
“隨便你。”周懷安左拐朝屋後山腳走。
楊春燕前世一個人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背上背篼上山挖草藥。
采到一棵不容易找到的草藥,她也能高興半天。
那種感覺就像出門尋寶,因為自己也不曉得下一秒能找到什麽值錢的草藥?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背上背篼進山看看,心情好的時候也背上背篼進山看看……
只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山運,前世的她就是山運特別差的那個人。
妯娌幾個一同上山撿菌子,她經過的地方,別人會采到松茸,雞樅菌……而她最多能撿幾朵牛肝……
兩人轉過去走了四五分鍾就到屋後,山腳離老房子有十幾米遠,屋後有一叢香蕉樹,樹上掛著的香蕉不是大家常見的那種。
是當地特有的品種,果型有點像帝王蕉,短短的皮薄薄的,吃起來糯甜糯甜的,本地人又叫它小米蕉。
房前屋後到處都是草藥,有葉下珠,金絲茅草、地錦草,開著淡淡的紫紅色小花的土參……
兩人到了山腳,楊春燕指著田坎邊開著紫色小花的半枝蓮,“懷安,這種草藥名叫半枝蓮,能涼血解毒,散瘀止痛,消腫和清熱利濕。采回去背到縣城,大概能賣幾分錢一斤。”
周懷安看了一眼,“這是趕山鞭。你別把野草當草藥,挖回去吃死人就麻煩了。”
“趕山鞭也叫半枝蓮。你放心,我跟我老漢一起采過不會記錯的。懷安,你記性好,好好記下來,以後就認得了。”
“趕山鞭哪個不認識,還用的著記麽!”周懷安說到這,忽然想起自己還在生氣,“我偏不記。”說著衝她翻了一個白眼,朝山上爬去。
幼稚!楊春燕搖搖頭,跟了上去。
周懷安走了幾步又擔心她跟不上,
不時扭頭看看,“快點,小琳都比你走的快。” 楊春燕好氣又好笑,二十好幾的人了還這麽別扭,就像沒長大的孩子。
山上這一片三十多畝全是周家的,分到手後,周父就帶著他們把地挖出來,種了不少油菜、黃豆;苞谷、高粱,還有芋頭、洋芋、紅苕,來不及挖出來的地方,就挖坑種了些花椒和果樹。
再往上,山坡上長了不少小灌木,放了幾天假,能吃的野果早就被孩子們采摘一空。
再過十來年,這一片山全被村裡人開出來種滿了果樹,就她家開出來的荒山最少……
向東這面的山丘,還能看到在山上開荒的村民。
寧安一帶的山高卻不陡,山體緩緩綿延而上。
兩人穿過齊腰深的苞谷地,山道上隨處可見土參,地錦草,車前草,蒲公英等草藥。
爬上一道山梁,山上的植被也茂盛起來。
下坡沒走多遠,楊春燕就在山坡上發現了不少益母草,可能是這段時間的雨水不多的原因,長得不怎麽茂盛。
益母草長得和艾草有些相似,葉子沒有艾草大,有的開白色花朵,有的花瓣粉紅至淡紫紅色,據說開粉紅花的益母草藥效更好,有的地方又叫紅花艾。
益母草開花一節一節往上延伸,當地人都叫它艾蒿。
有的地方叫它九節草。它是一種食藥兩用的植物,也是藥房中經常用到的中草藥。
益母草:味辛苦、涼。有祛淤、調經、消水,治療婦女月經不調等等功效,也是女性常用藥。
楊春燕目測這一片拔完恐怕有七八十斤,對周懷安說道:“懷安,這些都是益母草。”
周懷安見她找到的草藥都是些田邊路邊常見的雜草,一臉懷疑的看著她,“都是些野草,野草也能賣錢?”
他以為楊春燕來采摘的是書上寫的人參、靈芝一類的靈藥。
這些雜草能賣幾個錢?
楊春燕笑著點頭,“山中無閑草,識得就是寶。其實好多野草都是草藥,只是我們不認識罷了。
雖說一斤賣不了幾分錢,但積少成多,總比身無分文,花一分錢都要伸手問媽老漢要錢好。”
“你是老板,你說行那就動手吧!”
只要能換錢,乾就乾吧!
兩人放下背篼,拿出鐮刀割了起來。
楊春燕割了一把,又叮囑道:“懷安,你留下小苗,割那些莖葉茂盛的,花剛開出三分之二的最好。”
“叨叨叨,你煩不煩!”周懷安不耐煩的吼了一句。
楊春燕割了一把,扭頭見他慢吞吞的樣子,“你搞快點嘛!八十歲的老嬢都比你利索!”
“再說我不割了。”
“毛病,不割就回去。”
周懷安:“……”憨婆娘,連句好聽話都不會說。
見楊春燕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只顧埋頭苦乾,周懷安也不好意思繼續摸魚,“你看到,我加足馬力,你追都追不上。”
說罷拿著鐮刀刷刷割了起來。
“厲害!”楊春燕回頭看了一眼,衝他豎起大拇指。
得到表揚,周懷安乾的更有勁了。
兩人合力,沒用多久就把這一片益母草全都割倒。
周懷安抹了一把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媽媽的,又熱又累!”
楊春燕白了他一眼,“沒得少爺命,還得少爺病。你去看哈老漢兒和哥他們!”
周懷安眯眼,“燕兒,我發現你有點不對哦,嘴巴比鐮刀還快。”
楊春燕撇嘴,“馬屎皮面光,說的就是你!”
“我要不光,怎個討的到你!”周懷安衝她痞笑,“你當初不就是看我長得白白嫩嫩的,貌比潘安才同意了的。”
楊春燕翻了個白眼,“我承認我錯了,看人不該只看表面。”
周懷安拐了她一下,接過她抱著的益母草,衝她一臉壞笑,“老婆,我的裡子別個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嗦!”
“滾~”楊春燕拍了他一巴掌,找了塊石頭坐下。
周懷安斜睨著她,“嘖嘖,我發現女的還是做妹子的時候乖,結婚後就原形畢露,小貓變母老虎!”
“有的人,結婚前啥都搶著乾,一結婚就變懶漢!”楊春燕說罷拿起竹筒喝了一口。
“算了,我一個大男人就不和你計較了。”周懷安把益母草收攏扭頭喊,“燕兒,去那邊樹蔭底下收拾。”
“好!”楊春燕走到樹下,把麻袋墊下面坐著,開始收拾益母草,“懷安,等賣了錢,我想去買兩把藥鋤,鋤頭太笨,帶著不方便。”
“想買就買吧!”周懷安把益母草全部抱過來,擠她身邊坐下。
“擠啥子?那麽熱,你怎不去那邊坐?”
“我偏不,我就要挨著我老婆坐!”周懷安說著也拿起一株益母草,擇下上面的枯葉雜草放好,“這些曬乾能賣好多錢一斤?”
楊春燕挪開一點,想了一下,發現她也記不得了,估摸著說道:“濕的大概能賣五六分一斤吧,乾的能賣到兩三角吧?”
周懷安想著這麽大一堆, 要是能賣三四塊錢,他分兩成也有六七角,忽然覺得挖藥賣比種地好,“燕兒,咱們多找一點,湊多了就拿寧安賣。”
“這麽大一片,還是不好找的,再找些別的草藥湊一起,多了咱們就跑一趟縣城。”
“那你能不能先支兩角錢給我,我買煙的錢都沒了。”
楊春燕抬頭看了看陪著笑臉看著自己的周懷安,輕輕點了點頭,“我聽人說煙抽多了不好,你少抽一點。”
“切~豁你的,你看爺爺,十幾歲就開始抽葉子煙,七十多了,除了眼睛不怎好,其他都好。”
周懷安說著見四處無人,忽然湊過去在她臉頰親了一下,“燕兒,今晚黑,就不要攆我一個人睡了嘛!”
“大白天的,你想些啥子!”楊春燕剜了他一眼,“趕緊把益母草抱背篼裡裝好。”
這人還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給個窩就想下蛋。
“我偏要想,我自己老婆,憑啥不能想!”周懷安嘟囔著爬起來,沉著臉一把抱起益母草塞進背篼。
楊春燕懶得理他,抱起一半益母草放在自己背篼裡,兩人背著草藥繼續往前走。
在上山的路上,楊春燕又挖了些野藿香,折耳根放背篼裡。
折耳根也叫魚腥草,也是一味中藥;主要用於清熱解毒,消腫排膿,利尿通淋。
還可以治療熱痢,也可以作為一種食物,食用通常用於涼拌,或是和綠豆小腸一起燉湯喝。
一路走,兩人挖到的草藥越來越多,背篼也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