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商?
聽到這兩個字,饒是獨得聖寵的十三皇子,都不自覺的一陣齜牙咧嘴。
一介商賈,能做到這個地步的,千古往來恐怕也就只有晉商了。
“這可不好辦……”
十三皇子是有些驕橫,但能在宮廷博弈當中滋潤的活到現在,而且還能得到皇帝的恩寵,腦子肯定還是夠用的。
其他的如同江湖門派,甚至於藩王,他都可以不放在眼中。
可唯獨這晉商不同,知道更多內幕的十三皇子明白,這個時候得罪晉商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畢竟很多朝堂大佬,都和晉商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想要和太子黨博弈,光靠著母親的娘家人是遠遠不夠的。
如此一來,他聽到有晉商參合其中,才會如此猶豫。
“主子爺,恕奴婢多嘴,此刻正是對晉商下手的最好時機!”
看到十三皇子的神情,韓忠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該自己出聲了。
“哦?你且說來聽聽!”
十三皇子看了一眼韓忠,示意韓忠繼續說下去。
“敢問殿下,現如今朝廷最缺什麽?”
韓忠沒有立刻說出他的想法,而是反問道。
十三皇子聞言,幾乎是下意識的說道:“如今天災不斷,流民四起,朝廷最缺的當然是糧米和銀子了!”
“正是!”
張孝同上前一步,躬身說道:“這些東西,正好保定府內就有不少!”
“晉商?”
不等張孝同說完,十三皇子已經明白他指的是什麽了。
只是,這其中需要冒的風險太大,對十三皇子來說,根本就不劃算。
“這只是其一!”
李信跟著上前一步,對著十三皇子說道:“晉商囤貨居奇,這些年聚集了龐大的財富,而他們用銀子開路,和朝堂不少黃紫貴胄都有所交集。”
十三皇子聞言點了點頭,這也是他為什麽不想直接動晉商的原因。
“只是,這些晉商和黃紫貴胄,卻多是太子一黨的人,若是任由他們如此下去,對您來說……”
韓忠收尾,話卻沒有說盡!
十三皇子臉色一陣變換,心裡正在權衡利弊。
這三人的話雖然淺顯,卻也說到了十三皇子的心坎上。
他是獨得聖寵,可身在皇族,單單有皇帝的聖寵是不夠的!
皇帝總有駕崩的一天,而在此之後,朝堂大權,兵權等等這些可都握在大臣的手中。
到那個時候,他憑什麽可身為皇帝嫡長子的太子爭?
“現如今雖然主子爺遭了一場厄運,可這未必也不是一個機會!”
“只要將晉商和雲王造反勾連在一起,朝堂上很多人都會被清除,太子一黨和晉商越是密切,陛下對太子的猜忌越重。
到時候主子爺就可以順理成章,將心腹之人安排進去,如此一來,您和太子之間,攻守之勢必將逆轉!”
韓忠一口氣,直接將他們幾人在逍遙樓商量的內容全都說了出來。
“放肆!!”
十三皇子怒目圓睜,順手將手中茶盞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妄議超綱,還敢教唆本殿下與太子之間的血脈親情!
你們可知,這是犯了滅九族的重罪!”
“若不是看在你們救駕有功,本殿下現在就可以將你們三人滿門抄斬!”
十三皇子聲色厲茬,對著三人一陣怒斥。
可低頭不語的三人,卻在這個時候互相隱晦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表忠心的時候到了……
李信後撤一步,隨即猛地抽出腰刀。
“你……你要幹什麽?!”
十三皇子眼見李信拔刀,臉上的怒氣瞬間變成了恐懼。
畢竟剛剛才從鬼門關回來,看到這鐵片子腦子就直迷糊。
十三皇子心中有些懊悔,是不是剛剛話說的有些重了?
這要是把眼前這三人逼急了,給自己一刀,然後說自己重傷不治……
上哪說理去?
好在,李信抽出腰刀之後,雙手平舉起腰刀,將刀柄遞到了十三皇子的面前。
“主子爺,我三人忠心耿耿,若言語之間觸犯了您,屬下萬死難恕其罪!”
撲通!
張孝同和韓忠,也在這個時候跪在了十三皇子面前,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樣。
“哈哈哈,好,好!好!”
十三皇子回過神來,拿過李信遞過來的腰刀,朝著跪在地上的三人走去。
兩者之間不過三五步的距離,只是十三皇子每走一步,三人心中都不免咯噔一下。
“三位愛卿果然忠心,本殿下豈會怪罪你們!”
說著,十三皇子伸手,親自將三人一一扶了起來。
“剛剛不過是本殿下試探三位而已,畢竟身在深宮之中,輕信與人便是大忌!”
十三皇子將三人扶起來之後,還不忘安慰兩句。
三人自然連連點頭,甚至於韓忠還拍出一溜煙的馬屁來。
太監這行當,心要惡毒嘴要甜,不然一輩子都是淨事房乾雜活的命!
“既然要動手,就需要仔細謀劃一番,不然露出一絲破綻,別說你們三人,便是本殿下也脫不了乾系!”
既然投名狀都納了,十三皇子與幾人商量起其中的細節來。
韓忠從懷中掏出一張信箋,雙手遞到了十三皇子的面前。
“這是……”
十三皇子接過信箋,發現這是一封奏折。
而看清楚裡面的內容之後,十三皇子臉上不竟露出了喜色。
“看來司禮監的那些奴婢都是睜眼瞎,你如此才思敏捷的之人,居然僅做到一府的鎮守司總管,卻暴殄天物。
依照本殿下來看,你便是掌管東廠,做個東廠督公都綽綽有余!”
十三皇子看向韓忠,毫不吝嗇的誇獎道。
而說到東廠督公這四個字的時候,更是咬的特別重。
其中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主子爺謬讚了……”
韓忠很是含蓄的一笑,隨即後撤一步。
張孝同上前,從一旁的案牘上拿過筆墨紙硯,親自研墨。
十三皇子提筆,將韓忠拿出來的信箋上的內容,一字不差的抄錄在一本奏章上。
抄寫完畢之後,十三皇子將奏章交給了李信。
“李將軍,這一份奏章一定要在兩天之內送到京城呈現給父皇。”
“遵命!”
李信接過信箋,剛要吩咐人去送,卻不想被十三皇子攔了下來。
“其他人我信不過,勞煩李將軍親自走一趟!”
十三皇子低著李信,接著說道:“如今保定府內憂外患,而且接下來還要做大事,保定府兵馬司的兵符,李將軍就暫且交由本殿下親掌,如何?”
說道‘如何’這兩個字的時候,十三皇子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掃了一眼另一側的韓忠和張孝同兩人。
李信一陣錯愕,當初在逍遙樓排練的時候,可沒說有這一茬啊!
下意識的,李信就要抬頭去看張孝同和韓忠。
千鈞一發之際,也不知李信心頭猛然一動,立刻將已經稍微抬起來的頭硬生生止住。
隨即順勢從懷中掏出兵馬司虎符,雙手將其交給了十三皇子。
都是這個少年皇子只會一味地討皇帝歡心,實際上是一個繡花枕頭。
可如今三人心裡卻明白,能在皇室活下來,而且還能得到皇帝聖寵的,怎麽可能會簡單?
事實上,從韓忠提起晉商的時候,十三皇子或許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這個家夥藏拙的本事,絕對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派遣李信去送奏折,順勢將他手中兵權拿下。
那理論上來說,在保定府當中,絕對的權威依舊在他這個皇子的手上。
“速去速回,萬萬不可出現什麽差池!”
接過兵符之後,十三皇子再次叮囑了一聲。
“主子爺放心,在下就是死也會順利將奏章送入承天門!”
李信躬身施禮之後,轉身離開了內堂。
出了知府衙門之後,李信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卻也沒有立刻出城,而是直奔龍府。
來到龍府後門,李信輕重緩急各敲了一下木門。
片刻之後,木門打開一條縫隙,從縫隙中冒出一支手臂,將李信直接拽了進去。
“看來這位傳說中只會逢迎討好皇帝的草包,腦子裡還是有那麽二兩豬腦花的!”
內堂當中,聽了李信的話,龍小雲笑著說道。
“現在怎麽辦?”
李信看著龍小雲,他或許都沒有察覺到,不知不覺當中,他和龍小雲說話的語氣,都矮了幾分。
這一去,可不僅僅是送奏章這麽簡單。
去的時候自然沒有人找他的麻煩,可一旦奏章進入了承天門,他想要安安穩穩的回來卻不太容易。
“放心吧,我會派人跟你一起去京城的!”
龍小雲說罷,環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阿飛的身上。
他初出茅廬,名聲不顯,跟著李信去京城再合適不過了。
主要原因,還是龍小雲身邊,能拿得出手的就那麽幾個人。
上官金虹肯定不能去,這一封送入承天門的奏章上面,可有他的名號。
小和尚更不必說了,即便龍小雲放心,李信也絕對沒有那個膽子。
剩下能用的人,就只有一個阿飛了。
李信帶著阿飛,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龍府。
他本就生性多疑,此刻更是明顯的感覺到,他似乎被這些家夥三陣出局了。
只是不管是十三皇子還是現如今的龍小雲,他都招惹不起。
兩人出了北城門,直奔京畿。
而保定府這邊,等天剛剛放亮,知府衙門外就一陣陣人喊馬嘶。
兵馬司幾乎全部出動,六千多人分三波,直奔城內晉商所在的宅院。
范家宅院外,十三皇子一馬當先,後面跟著知府張孝同和鎮守司太監總管韓忠。
三人的身後,除了兵馬司的精兵之外,其中還摻雜著衙役和鎮守司番役。
“破門!”
十三皇子高坐在馬背上,衝著朱漆大門一抬馬鞭。
身後兵卒立刻上前,十幾人懷抱一根樁木,呼喝幾聲之後,隻朝大門撞去。
寬闊的朱漆大門瞬間被撞開,身後兵卒魚貫而入。
范家掌櫃的還未睡醒,便被衝進來的兵丁拎起來,直奔拖到大門口。
三大掌櫃的當初在府邸中商量對策,卻不想被李信帶人將府邸圍了。
現如今倒好,三人被直接一鍋端了。
大門外,衣衫不整的三人看著眼前黑壓壓的兵卒,心中不由得一顫。
“張大人,這是何意?!”
范掌櫃的起身,強自鎮定的對著不遠處的張孝同拱手質問道。
“現今已查明,保定府晉商三家夥同金錢幫匪眾,劫掠朝廷賑災糧銀,證據確鑿!
本官奉命查抄三家府邸,拘押相關人等,膽敢違抗者,就地格殺!”
張孝同上前,揮了揮手。
身後衙役連帶著兵卒上前,將所有宅院中的人都驅趕了出來。
“冤枉啊!我等只是一介商賈,如何會與匪類勾結, www.uukanshu.net 哪來的膽子劫掠朝廷賑災糧銀?”
王掌櫃的聽了張孝同的話,腿肚子都軟了,趕緊哭天搶地的喊冤。
而范掌櫃則在這個時候直起腰來,冷冷的盯著不遠處的張孝同。
“張孝同,你莫不是真的以為這保定府是你一家之物不成?
無憑無據,便說我等做下這等罪過,不過是想要強搶我們三人手中的糧銀罷了。
知府大人,是也不是?!”
范掌櫃的已經明白,張孝同連同韓忠弄出這麽大的陣仗,他們今日非死不可了。
既然如此,他也就沒有什麽好畏懼的了。
再說了,若是任由他們如此胡作非為,以後誰還會在乎晉商這塊金字招牌?
所以不管為了什麽,今日他們死在這裡,不久之後張孝同和韓忠一樣難逃一死!
“荒謬!”
眾目睽睽之下,張孝同自然不可能承認。
兵卒和衙役將府邸內的宅眷都轟了出來,一行人知曉眼下情況之後,都忍不住哭喊了起來。
本就嘈雜的場面,讓那些人一哭喊,更加容易讓人煩躁。
“我等只是仆役護院,大人明鑒,不關我們的事啊!”
那些仆役聽了周圍兵丁的議論聲,知道這一次老爺們犯下的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隨即也不管其他,直接先撇清楚關系再說。
“三大晉商府邸,商號中的所有人,不管是仆役還是丫鬟管家,一律收監待查!”
韓忠陰惻惻的一笑,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傳進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