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會?是他們......為了什麽?難道是,未央笛?”
呂不二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青龍會是連官府衙門都頭疼的可怕組織,他萬萬沒想到,這件事居然能夠和他們扯上關系。
聽得呂不二震驚中的提問,雲荷月隱晦地掃了一眼巫朔,卻並沒有為其解答疑惑的意思。
十二年前天下首富鳳無雙的故事江湖上無人不曉,但多數人只知道這位富可敵國的大人物死後並沒有留下一個銅板,卻少有人知道,這筆不翼而飛財富的背後,究竟還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未央笛和曲譜的秘密,哪怕是當年的鳳家人都未必全部知曉,呂不二這個常年在江南任職的捕頭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想到這裡的時候,雲荷月又忍不住將目光放到了巫朔身上,就連身為宮門中人的呂不二都不清楚未央笛背後的秘密,這個苗疆來的小子是如何得知的。
最初見到對方的時候,雲荷月隻當這是個初入江湖的毛頭小子,仗著一身好武藝就敢劫猛虎幫的東西。
即便是當對方輕易看破了自己的偽裝之後,雲荷月也隻認為此人是個頗為機靈的毛頭小子罷了。
直到現在,她逐漸回過味來了,這個少年看似簡簡單單,實則恍若一片不可捉摸的迷霧,此人的底細,她竟連一星半點都無法看透。
他絕不可能是什麽苗疆大山出來的普通少年。
柳敬這時一臉茫然地看著面前的幾個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家人究竟是怎麽招惹到了這樣可怕的勢力。
耐著性子聽完了面前幾人的交談之後,他總算是知道怎麽回事了。
“未央笛?我家?沒有啊!”柳敬忍不住大聲叫屈。
蒼天可鑒,他柳敬絕非吝嗇藏私之人,當日與巫朔一見如故,他聽聞對方來尋古笛未央,第一時間就給出謀劃策,若這笛子真在他家,他怎麽可能還把人家往外頭支。
何況這笛子不過是玩物而已,他爹也沒道理藏著掖著不讓他知道,既然如此,這未央笛肯定不會是落在了他柳家手中。
對於柳敬的委屈,呂不二是相信的,從青龍會的動作來看,大概是沒從柳家找到東西,所以才會去而複返,又盯上了柳敬。
但是這樣一來,事情就有趣了,未央笛在柳家這件事情,是江湖上的傳聞,而巧合的是,柳家滿門被滅之後,未央笛丟了的消息,也立刻在江湖上傳了出來。
呂不二都沒有辦法去尋找消息是從什麽地方透露出來的,甚至他這個捕頭第一時間也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真的,還拿此事去盤問過巫朔。
可是現在柳敬的話,卻證實了這消息並非來自柳家,這就十分耐人尋味了,連柳家的最後一個活人都不知道自家丟了寶貝,那街上那些消息是哪裡來的。
“頭兒,那女賊大白天地來殺人,如此喪心病狂,這沒得手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不如我們守株待兔?”一個捕快建議道。
“若本官在柳家布下天羅地網,她真的有膽子來闖?”呂不二看著那捕快,可是話卻是說給雲荷月和巫朔聽的,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和那舒姑娘交過手。
雲荷月沉吟少許,點了點頭:“此法子或許可行,我與那女賊交過手,她自負於武功,縱使我們已經布下陷阱,她也未必不敢來。”
“好。”
呂不二果斷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大大方方地守在這裡,就算那女賊不來,
總歸保護下柳公子這個證人是沒錯的。” 聞言,柳敬先是道了謝,然後問道:“呂捕頭,如此說來,就是青龍會的人以為我柳家藏有那寶物未央笛,所以他們派人奪寶,沒得手就殺了我全家?”
呂不二看著神情滿是怨憤的柳敬,微微頷首:“江湖中人自在慣了,行事向來無所顧忌,柳公子節哀。”
“可恨!”柳敬憤怒地一拳砸在了桌案上,他柳家沒有招惹任何人,只因為傳出了未央笛藏於他家的消息,就慘遭滅門,武功高就能為所欲為嗎!
“只是尚有一點奇怪之處,”說話間,呂不二眉頭微蹙:“青龍會雖出手狠辣,但行事神秘,極少親自下場,多數時候喜歡用些借刀殺人的把戲,這一次如何例外了。”
江湖上從來是以武功高低論英雄,那舒姑娘武功這般高強,必然不會是小嘍囉一樣的角色,這樣的高手,居然連個幫手都沒有,需要親自動手,這不像是青龍會的行事風格。
“或許,是因為此人心性如此吧。”
雲荷月想了想,又問道:“呂捕頭,與那女賊同行的還有她妹妹,你可去客棧找過了?”
“找了,人已經不見了,客棧的小二說根本沒見到過有人從客房裡出來。”呂不二說道,早在雲荷月來衙門求援的時候,他就分出人手去客棧了,很遺憾,撲了個空。
“可惜。”雲荷月想著,若是能夠抓到那個“妹妹”,或者只要查到些許線索,她們就不必像現在這般被動,只能等著對方上門。
呂不二見眾人都沒有了異議,便著手開始布置,他先安排了幾個捕快守住柳家的出入口,然後自己回衙門去調撥更多的人手。
既然這女賊膽大包天非要強闖龍潭虎穴,那他若是不準備齊全,豈不是白瞎了對方這份狂妄。
而雲荷月和巫朔則直接就留在了柳家休整,等那女子再度上門。
兩人前後腳從靈堂離開,巫朔忽然在門外庭院裡停下了腳步,他等著雲荷月走過來,然後說道:“下次和她動手,千萬別戀戰。”
雲荷月腳步一頓,巫朔雖然來歷神秘,但起碼在對付那女賊這件事上,此人還是可以相信的,對方突然這樣提醒,叫她上了心。
“莫非,你已經看穿了那女子的武功路數?”雲荷月若有所思地問道。
“被我看穿的是你。”
巫朔翻個白眼,他嘿嘿笑道:“當初教你武功的那個人一定沒安好心,他絕對私藏了不少,你這刀法根本只有皮毛而已,仗著陌刀之威若是搶攻出手,十招之內可以不落下風,但再往後就難說了。”
這話仿佛是戳到了雲荷月的痛處,她的臉色忽然變得極為難看,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氣息更是增強了不少。
“不用你管。”雲荷月冷冷地丟下了這句話,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誒,聽人勸吃飽飯啊,”巫朔自顧自地搖搖頭,看著雲荷月離開的背影,他自言自語道:“渾身都是破綻,難不成青龍會派來的真是一群酒囊飯袋,這都拿不下——你說是吧?”
最後一句話巫朔忽然提高了聲調,他的目光轉向了左邊,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後,一個人緩緩探出了半邊身子。
“嘿,你這話說得,我倒是蠻認同。”出人意料的,這來的正是從那客棧裡忽然消失的舒妹妹。
此地前腳距離靈堂不過一個拐角而已,後腳距離兩個衙門捕快守備的影壁也不過十數步的距離,這女子好大的膽量。
“我那姐姐的確是廢物的很,對付這樣一個武功不高腦子似乎也一般的家夥,居然費時費力準備了這些麻煩的手段,可結果竟還沒能得手,你說可笑不可笑。”
舒妹妹竟然就這麽走了出來,她坦然來到了巫朔面前,須知這地方,只要後頭跪在靈堂裡的柳敬一回頭,或是影壁後的捕快出來溜一圈,那她必然無路可逃。
她如此大膽,是對自己的武功足夠自信,還是覺得她只需要三寸肉舌,就能夠說服巫朔。
“我現在只需要喊上一聲,小妹妹你就完蛋了哦。”巫朔的表情有些賤兮兮的。
舒妹妹上下將巫朔打量了一番,忽然道:“小鬼,你才多大,十四,十五?你該喊我姐姐才是!”
“哈?你居然糾結這種事情嗎?你們這些女子的心思果然難猜。”巫朔忍不住拍了拍手,這動靜雖不大,可靈堂裡的柳敬卻慢慢地抬起頭了,好似要往這邊看一樣。
舒妹妹的臉色微沉,見到柳敬終究是沒有回頭,她才悄悄松了口氣,這神情上的變化被巫朔看在眼底,他玩味道:“看來你也不是那樣有把握嘛。”
“哼......”
舒妹妹不悅地皺了皺鼻子,隨後道:“小鬼,要不要跟我做筆交易。”
“交易?”巫朔一挑眉頭:“好啊,說說看,你能給我什麽?”
“我把我姐姐賣給你們,要殺要剮隨你便,但是你要拿雲荷月來換,怎麽樣?”舒姑娘得意地道:“而且我還可以保證,做了這筆生意之後,青龍會絕對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巫朔點點頭:“聽起來不錯,可是我憑什麽相信你?”
舒姑娘尚顯稚氣的眉頭輕輕擠在了一塊,她說道:“我可以證明,方法隨你挑,如何?”
“這倒是新鮮,青龍會這樣講禮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巫朔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先試試看你的武功夠不夠得上你的口氣好了,喂,柳公子!這邊!”
“啊?”靈堂裡的柳敬被叫到了名字,下意識地就轉過了頭,可只看到了巫朔一個人站在庭院裡。
“巫小兄弟,什麽事?”柳敬出來問道。
影壁後的捕快也聽到了動靜,紛紛探出頭來,可也只看到了巫朔一個人。
巫朔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從樹上飄下的葉子,他抬頭看了看那還在微微搖晃的樹枝,轉而笑著對柳敬道:“哦,沒事,就是想問問你,晚上吃什麽。”
兩個捕快很是無語地把腦袋收回去了,柳敬雖然覺得巫朔肯定還有其他事情,可是人家不說,他也沒辦法,隻得就晚飯的話題開始跟對方繼續聊下去。
一會兒後,巫朔和柳敬聊完了,離開柳家前遇到了那兩個捕快,其中一人面帶譏諷地道:“喲,小子晚上打算吃點什麽好的啊?”
對於這個用騙術耍了他們一群人的苗疆少年,上到呂不二下到小捕快,沒一個人對他有好感。
“晚上啊,那自然是客隨主便咯。”巫朔聳了聳肩,然後繼續往外走。
“慢著,你幹什麽去?”另一個捕快皺眉道,似乎對巫朔的動向頗為在意。
“去街上逛逛,”巫朔看了那捕快,好笑地道:“放心好了,我給的藥量,那女賊白天想必是沒力氣來柳家了。”
那捕快一怔,看著巫朔的表情難免帶上了幾分戒備,這麽一個隨時給人家下瀉藥的家夥,確實需要小心。
巫朔從柳家離開之後,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著,很快就在街上的人群中找到了那個一直盯著自己的舒妹妹。
一個眼神的交流之後,舒妹妹帶著他來到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子。
“如何,本姑娘的功夫還算可以入眼吧?”雖是謙虛之語,但叫那舒姑娘說來,卻有種咬牙切齒的意思,方才柳家中的情形對她而言的確很驚險,若不是她反應夠快,險些就要被這小子丟進套裡了。
“姑娘的輕功的確是叫人眼前一亮。”
巫朔倒也不吝讚美,他左右看了看,問道:“你姐姐呢?”
“她身體不適,你該知道的,而且,我們之間的交易,還是避開她好些。”
舒姑娘說著,又問了一遍:“如今你已經見過我的本事,那麽這場交易,你做是不做?”
巫朔說道:“在此之前,我很好奇你為什麽非要賣了你的姐姐不可,都說血濃於水,你卻好像和她有著什麽大仇似的。”
“大仇談不上,只是她有些礙眼罷了。”
舒妹妹水靈靈的眼睛眨了又眨,明明是一副討人喜歡的俏皮可愛樣子,可那張嘴裡說出的話語卻比那深冬飛雪還要冰冷三分。
“你已經知道了吧,我和姐姐是聽了青龍會的命令才來對付你們的。”舒姑娘說道。
“略有耳聞。”巫朔頷首。
“那你可知道,其實我和姐姐都不算是青龍會的正式成員,”舒姑娘秀氣的眉頭緊緊皺起,她有些不滿地說道:“我們的父親算是青龍會的成員,可即便如此,要青龍會同意接納我們,也需要經歷一次考驗。”
“我猜,這場考驗的內容就是,讓你們把未央笛弄到手?”巫朔試著說道。
“答對了,”舒妹妹打了個響指,隨後又道:“不過青龍會的林大哥已經提前與我說過了,就算通不過考驗,我們也可以加入青龍會,只不過,能夠加入的只有一個人而已。”
那林大哥在舒妹妹的心中似乎是個頗為重要的人物,這刁蠻乃至有些潑辣的小妹妹,說起這位林大哥之時,臉上竟露出了少女懷春似的嬌俏。
巫朔聽完之後,恍然道:“原來如此,未央笛本來就是個虛無縹緲的玩意兒,反正拿不拿得到都可以加入青龍會,所以你是想提前排除一個競爭對手,可是你又為什麽要雲姑娘?難不成是想送給你那位林大哥當禮物?”
“小鬼,你很懂嘛,”舒妹妹讚賞地看了一眼巫朔,隨後道:“青龍會的人很重視雲荷月,我想大概是她身上還有什麽秘密吧......總之,姐姐她太礙事了,我幫你除掉她,你把人交給我,柳家大仇得報,呂捕頭也能給衙門一個交代,你也不必再擔心被青龍會盯上,這一場咱們是三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