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了?雲姑娘沒有和你一起?”

　　呂不二門神似的守在了柳家門口，他不過去一趟衙門的工夫，這要緊的人就跑了兩個。

　　“哦，莫非雲姑娘也出門了?”

　　巫朔適當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驚訝，然後直接繞開了呂不二，這目中無人的表現，很是讓他手底下那些捕快不忿。

　　回到柳家之後，時辰已經到了下午，巫朔看了眼靈堂裡安靜守靈的柳敬，然後左右巡視了一番，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走了過去。

　　唰——！

　　就在巫朔前腳走來，凌厲的刀光立刻緊隨而至，不過很可惜，雲荷月的刀撲了個空，她的刀撞在了牆腳，迸出了觸目驚心的火星。

　　雲荷月一愣，然後低頭看見了蹲著避開了刀的巫朔，後者微微笑道:“下回偷襲，記得千萬不要用陌刀這樣動靜大的兵器，你若是兩手空空，成功的概率或許能高不少。”

　　盡管巫朔表現得深不可測，但是雲荷月也並非那種妄自菲薄之人，她並不認為自己的武功有多麽高深，卻也從不覺得自己的武功能夠糟糕到偷襲都叫人看出一堆破綻來。

　　雲荷月提著刀，冷冷地道:“你早就發現我在跟著你了?”

　　巫朔歎了口氣:“雲姑娘的輕功實在算不得高明，不過糊弄一下舒妹妹絕對是足夠了，她沒有發現你，安心好了。”

　　方才巫朔與舒妹妹見面之時，雲荷月就藏在一邊，她是跟著巫朔一塊從柳家離開的。

　　“你到底是什麽人！有什麽圖謀！”雲荷月質問道。

　　巫朔奇怪地看了眼她:“你都跟著我一塊去見了人家的，居然沒聽見我們在說什麽嗎?”

　　這話問的，叫雲荷月的臉色略微有些窘迫，她倒也懶得給自己臉上貼金，直言道:“我擔心被那女子發現，所以躲得遠，聽得沒有那樣真切。”

　　巫朔扯了扯嘴角，對這位被青龍會盯上的姑娘表示相當擔憂，就她這樣的水平，真虧能夠屢次從對方手底下逃脫。

　　“她打算和我做一筆生意。”

　　巫朔整理了一下心情，咳嗽了一聲:“那姑娘似乎腦子有些不太好使，她打算出賣自己的姐姐，送我們一份安寧，作為交換，她想要你。”

　　雲荷月握著刀的手沒有放松的意思，她盯著巫朔道:“我要怎麽相信你?”

　　“我若和她是一夥的，你以為自己還能夠安穩地回來拿著這玩意凶我嗎?”巫朔屈指彈了彈那陌刀，嗡嗡的聲響讓雲荷月稍稍冷靜了一些。

　　“是我太衝動了，抱歉。”冷靜下來的雲荷月對巫朔道了歉。

　　這一次巫朔倒是很有君子風范，他十分大度，沒有去計較對方打算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跟自己談話的事情，盡管對方的刀並沒有架上來。

　　“怎麽樣，這事得你拿個主意。”巫朔看著她道。

　　雲荷月也明白，此事若是操作得當，她們將計就計，絕對可以將這兩姐妹一網打盡，可是還有個問題。

　　“她不擔心你反悔嗎?”雲荷月問道。

　　的確如此，這筆交易是舒妹妹先表達誠意賣了她的姐姐，若是事後巫朔直接過河拆橋，不把自己交給對方，那她豈非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想她是不會擔心的，因為她早該想到我是一定會坑她的，”巫朔咧嘴笑道:“她連親姐姐都能夠舍棄不顧，憑什麽相信我一個外人。”

　　“那她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雲荷月不解道。

　　巫朔想了想，

說道:“我猜，她從一開始要做的就是出賣她的姐姐，至於你——不過是她為了讓這個交易看起來像那麽回事才故意提出來的吧。”　　接著，巫朔把他從舒妹妹那聽來的情報，有關舒家姐妹與青龍會之間的關系說給了雲荷月聽。

　　雲荷月聽完之後，心中已經對巫朔的分析信了七分，但她生性謹慎，仍是有些憂慮地道:“倘若對方還有別的打算，那該如何?”

　　“沒事，這不是還有呂大捕頭嘛。”

　　巫朔指了指前院的方向，胸有成竹地道:“青龍會再是無法無天，也不可能明目張膽地殺害朝廷命官，只要有呂捕頭在，就算她們有再多的後手......反正我們不虧。”

　　“好。”雲荷月思量再三，終於是同意了，這天底下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所有的計劃都有風險，她若什麽都不敢賭，那便什麽也得不到。

　　下定決心之後，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將此事告訴呂不二，一方面是為了做戲做全套，另一方面，若這冷面捕頭知道了此事，以他的脾氣，難免節外生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兩人就這樣藏著掖著，一直在柳家待到了日落，頭七天柳敬不打算離開靈堂，就連吃住他都要待在這裡。

　　這倒是讓其他人方便不少，只要集中力量守好靈堂就行。

　　雲荷月和衙門的人商量好了，他們輪番守夜，不給那女賊有可乘之機，不過巫朔卻趁著他們排班的時候，悄咪咪地躲到角落裡偷閑去了。

　　既然選擇相信舒妹妹，那他現在只要等著對方將消息送上門來就好了，陪著呂捕頭做戲的只需要一個嚴肅認真的雲荷月就足夠了，反正他從來是這樣憊懶不著調的性子，大家也懶得理會他。

　　現在的柳家宅邸裡外被呂不二安排超過三十名捕快，不敢說萬無一失，但若是對方想像白天那樣玩一把心跳，那絕對是自尋死路。

　　巫朔很好奇，這一次舒妹妹該如何把消息遞進來，沒有讓他好奇多久，結果很快就知道了。

　　巫朔看著後廚送來的飯食，他扒拉開那一眼就看著不對勁的米飯，從碗底找到了一張布條。

　　“大家小心，這飯菜有問題！”

　　在巫朔看字條的時候，另一邊的呂不二已經從飯菜裡發現了不對勁，他手下的一眾捕快立刻將碗筷丟在了地上。

　　“那女賊肯定就在廚房！”

　　呂不二篤定地道，只是他剛想帶人出發，卻聽到巫朔不緊不慢地道:“呂捕頭，小心調虎離山啊。”

　　一句話讓呂不二止住了腳步，的確，要是他們這時候離開了，若那女賊再度來襲，只怕就要給她得手了。

　　可若是不去也不行，好不容易叫他們抓到了一點線索，呂不二不可能白白放過。

　　“廚房那裡就交給我們吧。”雲荷月說著，看了巫朔一眼。

　　呂不二點點頭:“好！若是發現了那女賊的蹤跡，你們就高聲呼喊，我們立刻就會趕到，必不會叫她再有機會逃走。”

　　雲荷月答應了，她和巫朔兩人前後腳從靈堂離開，才到半道，忽然聽見身後的少年說道:“行了，就在這裡吧。”

　　雲荷月一愣，她停下了腳步:“怎麽了?”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稍微慢一些，等著舒姐姐先出手。”巫朔說道。

　　雲荷月不解地道:“為何?難得此次我們抓住了她的尾巴，為何不一鼓作氣......還是說你看出來這是調虎離山?”

　　巫朔淡淡地道:“你忘了嗎，白天我是用了什麽辦法算計的她，見識那樣的事情，我敢保證，這半個月內，就算是在自己家裡吃飯，呂大捕頭也會下意識地注意一下飯食是否安全，舒姐姐又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用如此拙劣的手段。”

　　雲荷月心頭微驚:“如此說來，這的確是調虎離山之計，那你為何——”

　　方才兩人出來的時候，巫朔並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我想驗證一件事。”

　　巫朔將握拳的手伸到了雲荷月的面前，然後五指張開，掌心裡躺著那張跟飯菜一塊送來的紙條，雲荷月低頭一看，上面沒有任何字。

　　很顯然這就是舒妹妹送來的消息，但是雲荷月看不出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同樣，她也不明白此刻巫朔所說的“驗證”，到底是想要驗證什麽。

　　於是她乾脆地問道:“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巫朔緩緩豎起了兩根指頭:“這些人總共對柳家下手了兩次，第一次是為了尋找未央笛，殺了柳家全家，第二次是為了嫁禍給你我，所以上門想要殺了柳敬。”

　　說著，巫朔又豎起了第三根指頭:“請雲姑娘細想，舒姐姐這第三次登門，會是為了誰?”

　　“難道不是柳敬嗎?”雲荷月下意識地說完之後，自己也忽然愣住了。

　　舒姑娘殺柳敬是為了嫁禍她和巫朔，可如今，真相已經大白於天下，就連呂不二都已經知道了青龍會的存在，這時候再殺柳敬，根本沒有多少意義了。

　　“這就是我想要驗證的事情。”

　　說著，巫朔向後退了兩步，這個方位正好可以看到靈堂方向的情況。

　　只聽他緩緩地道:“如果舒姐姐此番前來是為了你，那一切都好說，我們的將計就計，實際上是中了舒妹妹的另一重計策，但倘若，此番舒姐姐還是衝著柳敬去的——”

　　“此刻她殺柳敬已經沒有意義了，青龍會的人也從來不怕什麽報復，柳家就剩一個人，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但她卻如此執著於此人......”

　　雲荷月的眼底泛了一片震驚之色:“除非，柳家——柳敬，真的得到了古笛未央！因為柳敬身上還有切實存在的價值，所以她們才會緊緊追著他不放！”

　　“縱使不是得到了未央笛，恐怕他也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絕密情報，”巫朔接著雲荷月話說了下去，然後嘴裡發出了“嘖嘖”的聲音，他搖了搖頭道:“都把人家當傻子，沒想到這場大戲裡，你我也不是最聰明的那個。”

　　雲荷月慢慢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了，此刻，靈堂那邊忽然喧鬧了起來，她凝眸望去，沉聲道:“看來你猜對了，柳家手中真的握著秘密！”

　　巫朔目光微頓，隨後道:“去廚房！”

　　說罷，他一馬當先朝著廚房的方向跑了過去，雲荷月緊隨其後。

　　“為什麽?”

　　連續幾次關鍵的點破，讓雲荷月對巫朔已經產生了一種信任，不過就算是習慣於聽從對方的指示，她這會兒還是開口問道:“我們不該去靈堂那邊幫忙嗎?”

　　“呂不二手底下那麽多人，不可能全都是酒囊飯袋吧，”巫朔笑了笑，然後道:“而且，我看人向來是很準的。”

　　“什麽意思?”雲荷月皺眉道。

　　巫朔胸有成竹地道:“舒姐姐的確一開始就是為了柳家和柳敬而來的，但是她那個妹妹卻不盡然，她眼底的愚蠢，是顯而易見的。”

　　兩人來到廚房外，雲荷月直接破門而入，果然在一眾慌亂的幫廚之中，找到了一個表現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家夥。

　　“給我露餡！”

　　雲荷月腳步一點，整個人飛身而上，手中陌刀悍然劈下，只見那凶光如獄，刀落之際，那神態鬼祟的幫廚立刻是亮出了兵器抵擋， 是一對峨眉刺。

　　雲荷月刀重如山，縱使是亮出了兵器，那幫廚依舊是被壓製地單膝跪地，廚房裡其他人早已經嚇得四散而逃，她見四下無人，便趕忙喊道——

　　“臭小鬼！難道你想違約不成！”

　　聲音一出，果然是舒妹妹，雲荷月聽出來之後更是往刀上加重了三分力道，那姑娘被壓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舒妹妹手中的峨眉刺被霸道的陌刀壓著倒推了回來，眼看著就要刺入他自己的肩膀，這丫頭狠了心，她兀地緊閉上了嘴，雲荷月驚懼地發覺那薄唇之間，居然緩緩浮出一根銳利的鋼針來。

　　“暗器！”雲荷月暗道不好，電光石火間，一個大蒜遠遠飛來，直接將那露頭的鋼針給堵死了出路。

　　舒妹妹嘴巴裡被塞了一個大蒜頭，她兩眼一瞪，只見不遠處的巫朔正坐在灶台上，手裡提著大木湯杓，正低頭在鍋裡翻找著什麽，完全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

　　還不等舒妹妹掙脫開罵，雲荷月緊接著一記頂膝撞在對方胸口上，叫她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跟著顫了一下，她嘴裡的大蒜連著鋼針吐了出來，她自個兒還張大了嘴乾嘔著，手中的峨眉刺也無力地滑落在了地上。

　　繳了對方的械之後，雲荷月兩腿夾住對方的腰肢，一個翻身將對方壓在了身下，她豎起陌刀貼在對方的脖頸上，冷聲道:“老實點！”

　　巫朔適時丟來了一根綁蒜用的繩子，迎著那舒妹妹要吃人似的表情，他嘿嘿笑道:“把她帶過去，相信她的好姐姐一定不會吝嗇給我們一個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