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朔醒來的時候,半邊手臂都麻了,他側過腦袋,雲荷月揉著他的手,整個人兒縮成了一團,睡美人恬靜的容顏,有種夢幻的朦朧。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所以兩人睡一間房並無大礙,但到底男女授受不親,他們這樣抱在一起躺在一張床上,也屬實過分了些。
不過這事屬於不可抗力,最開始的時候,床上只有巫朔一個人,大概是為了照顧他還是個半大少年,雲荷月大方地去打了地鋪。
結果,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雲荷月就摸索上了床,隨後抱著巫朔的胳膊待了一晚上。
說實在的,就連巫朔也沒有想到,這樣一位連山賊都不怕的女俠,幾個大漢都近不了身的女豪傑,膽子居然能夠小到這個程度。
昨夜兩人在藍山遭遇了無法解釋的一幕,明明該是死物的菩薩銅像居然自己長了腿來到了山寨外堵住了他們。
這叫人悚然的一幕讓雲荷月嚇得臉色都白了,雲女俠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神怪之說沒轍,若是沒有親眼所見還好些,可昨夜那一幕,顯然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圍。
根本沒有膽子繼續留下調查,雲荷月幾乎是哀求著巫朔快些離開藍山。
雖不至於像普通姑娘那樣梨花帶雨,但是巫朔必須得承認,這樣一個平時冷若堅冰的颯爽女子,忽然露出這樣柔軟脆弱的一面,的確十分叫男人心動,盡管他內心反應平平。
沒辦法,巫朔只是個半大少年,不懂得憐香惜玉——可以理解。
不過最後巫朔還是帶著雲荷月下山了,因為這樣一個人若是幫不上忙,一旦真的發生什麽,恐怕還會成為累贅,所以他無奈只能帶人下山。
不過臨走前,巫朔還是在雲荷月驚恐的目光中,硬生生將那銅像菩薩的手指掰斷了一根帶走。
“沒反應嘛。”這是巫朔在藍山上對著那血淚菩薩說的最後一句話。
回想起昨夜遭遇的那荒誕詭異的一幕幕,巫朔臉上的疑惑之色愈發濃重,他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神,那根被他丟在地上的銅手指就是最好的證明。
既然銅像是死的沒有長腳,那麽就是有活人將它挪動了位置。
可是這很沒道理,且不說那些人究竟是上天了還是入地了才能夠在只有一條路的藍山上躲開他的眼睛,就說那樣短的時間要將兩丈高的銅像搬到山寨門口,這就不是正常人能夠做到的。
正思索著,懷中的人兒忽然動了動,雲荷月慢慢地睜開了眼,朦朧睡意還未徹底散去,她恍惚間隻覺得巫朔的臉距離她格外地近。
片刻後,雲荷月徹底醒來了,她那冰山似的臉一點點燒紅了,理智回歸之後,她很快就回想起了昨夜自己為什麽會摸到了人家的床上。
“我......你......”
雲荷月的話語卡殼了,她半天也沒能組織起一句完整的話來。
倒是巫朔,他齜著牙將一根麻到沒知覺的手臂使勁掄了幾下,然後一臉鬱悶地吐槽道:“幹什麽,咱們倆和衣睡的,再說了,真要有個萬一,你又不吃虧。”
這話他是嘟囔著抱怨出來的,可在雲荷月聽來卻叫她一張臉紅得徹底,什麽叫她不吃虧!從年紀上來說的確是巫朔小她兩歲......但是女兒家的事情,怎麽能這樣算!
“無恥!”雲荷月紅著臉怒道,只是她現在的模樣,這比起發怒似乎更像是撒嬌。
“誒,別倒打一耙啊,明明是你自己過來勒著我的!”巫朔亮出了他發麻的手臂:“喏,看看這。”
雲荷月再度羞紅了臉,她努力了好一會兒才將波瀾不定的心境平複下來。
“說正事......”雲荷月深吸了口氣:“昨晚藍山上——”
話才說一半,雲荷月的臉色就變得極為難看,她很不想回憶起昨晚看到的那一幕,盡管理智告訴自己這世上沒有神佛妖怪,但偏偏那是自己親眼所見。
“別想了,昨晚那銅像肯定是有人搗鬼。”巫朔翻了個白眼,他的確很想再逗逗這姑娘,只是如果對方一直擔驚受怕下去,只怕這事情也沒法辦了。
聽到巫朔的話,雲荷月稍稍安心了些:“你有什麽發現?”
“要我說——”
巫朔話音未落,客棧裡忽然傳出了一聲尖叫,兩人立刻出門查看,只見客棧大堂裡圍了十幾個人。
但最叫人心驚的是那大堂的正梁上懸著一具屍首,不是旁人,正是昨夜給兩人講了三眼菩薩來歷的那個跑堂。
跑堂被吊在了正梁上,死前滿臉的驚恐,張大的嘴裡舌頭伸了老長,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很快衙門裡的捕快趕到,這群官兵沉默著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那淡漠的神情好似對這種事已經司空見慣。
跑堂的屍首被官府的人匆匆拉走,圍觀的人群也很快散了,幾個住客棧的客人更是被嚇得臉色蒼白,匆匆忙忙收拾了行李離開了鎮子。
雲荷月看到這一幕,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她在想會不會這個跑堂的死會不會也是那妖怪做的。
這種猜想開始只是一閃而過,但隨著第二具屍首的出現,雲荷月才真正開始害怕起來。
自客棧的跑堂上吊之後,鎮子裡又死了一個人,這個人巫朔他們也是認識的,正是昨日那茶攤的店家。
茶攤的店家也是上吊自盡的,他死在了自家門前,早上有人路過他家發現了這一幕差點被嚇得暈過去。
很快在鎮民的幫助下,茶攤這裡也開始辦起了白事,店家那還不知事的懵懂小女兒只是呆呆地任由鎮民們來過去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可憐話。
不過小丫頭雖然不懂事,但當她看到地板上一動不動的爹爹之後,還是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一時間哀慟之聲遍傳裡外,巫朔和雲荷月趕到的時候,只看見那懵懵懂懂的丫頭撲在死去的店家身上,一邊流淚一邊大哭。
雲荷月身形一顫,看著那丫頭無助的樣子,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年父親離世,她也是這般哭得不能自已,仿佛天都塌了下來。
“都是你們害的!”
一片哀傷的人群中,忽然有一人指著巫朔和雲荷月責難道:“都是因為你們惹怒了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