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要見你們。”
女人說著,看著張余,歎了口氣:“自從你倆結婚後,小余就沒來過了,老人家還不知道你倆的事,就算你們平時老死不相往來也好,等下裝也要裝出恩恩愛愛的樣子,聽到了沒有。”
說到後面,她故意做出惡狠狠的語氣。
李紀柔下意識地維護道:“他昨天才剛出院,三姨你不要嚇他。”
三姨嘖了一聲,看了看自家不爭氣的外甥女,裝作失望道:“三姨知道啦,柔柔長大了,胳膊肘開始往外拐了,再也不是喜歡讓姨姨抱抱的小閨女兒嘍。”
“三姨!”李紀柔嬌嗔了一聲,忍不住跺腳。
三姨咯咯笑了幾聲,然後領著他們往後院走。
張余還是第一次見到李紀柔小女兒的一面,嬌羞可愛。
“這是我三姨,你應該見過,她人很好的,你不用緊張。”
李紀柔在後面小聲跟張余解釋。
張余看了李紀柔一眼,怎麽感覺緊張的是她呢?
很快,三姨將他們領一個幽靜的小院,院子裡種著一株巨大的石榴樹,也不知活了多久,枝葉伸展,足足籠罩了半個院子的范圍,這個季節,石榴剛剛結果,院子中散發著草木的清香,很是好聞。
李紀柔下意識抓住張余的胳膊:“自從生病,奶奶就固執地搬到了這裡,也不許醫生給她治療病情,她身體很不好,等下奶奶如果說什麽,你一定要順著她的意思說,好嗎?”
她語氣中帶著幾分哀求:“奶奶一直想要我過得好,她如果知道我們要離婚的消息,一定會難過的,還請你,不要跟她說這件事。”
張余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今天是老人家大喜的日子,我知道該怎麽做。”
“謝謝。”李紀柔低聲說。
相比較前院的熱鬧,這裡卻異常僻靜,入門就能看到風格古樸的大堂,除了他們仨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的蹤影。
三姨領著他們來到旁邊的臥室,陽光順著窗戶照射進來,屋內亮堂堂的,絲毫不顯陰鬱,房間裡面擺放著一張大床,一位發絲蒼白,長相富態的老婦人正靠著床頭而坐,微笑望著他們。
“柔柔,小余,快過來,讓奶奶看看。”
三姨搬來兩張凳子,讓張余和李紀柔坐在床邊。
老奶奶顫巍巍地伸出手,撫摸著李紀柔的發絲和臉頰:“一轉眼,都長這麽大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跟你二舅家的幾個小孩玩,就屬你最調皮,都說女大十八變,越長大,越文靜了。”
她已經很老了,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一雙眼睛也變得渾濁發白,乍一看有些駭人,不過她身上卻有種親和慈祥的氣質,就像冬日的陽光,溫暖而和煦。
“小余也來我這把老骨頭了,好久不見,奶奶好想你,來湊近讓我看看。”
張余俯身往前探了一些。
奶奶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接著心疼道:“你這孩子,怎麽變這麽瘦了,是不是柔柔在家不給你吃飯?”
“沒有,奶奶,最近天氣熱,胃口不好。”張余解釋道。
“你這孩子,就會護著她。”
奶奶拉過張余的手,在他手背上輕輕劃過。
張余隻感覺到一股酥麻的觸感,從手背蔓延全身,接著,剛吃飽飯的慵懶和困頓都不翼而飛,似乎所有的不適都被治愈,渾身充滿了活力。
“你父母小時候和柔柔他爸還是同學呢,放假的時候就經常來這玩,那時候你爸媽就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後來長大,更是剛畢業就結了婚,可惜啊。”
奶奶似乎陷入了回憶,接著突然說道:“你們都結婚兩年了,準備什麽時候要孩子啊?”
果然,和長輩相處總是避免不了這個話題。
“我們不著急,還年輕呢,準備再過兩年。”李紀柔尷尬道。
“你們年輕人啊,總是隻想著自己,奶奶也是為了你們好,早點要孩子,我也好早點抱重孫子,你們以後老了也輕松。”
“就是就是。”
一旁觀戰的三姨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也加入了聲討兩人的陣營。
二人頓感壓力倍增。
好在說了一會兒,老奶奶就已經感覺有些累了。
“以後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來找我,雖然我一把老骨頭了,但還是有點用的。”
她說完,就閉上眼睛,讓三姨帶著兩人離開了。
屋內恢復了安靜。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黑衣,渾身包裹的密不透風的人影,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老太太睜開眼,渾濁發白的眼球盯著對方:“真是稀客啊……”
那人深深鞠了一躬,聲音沙啞說道:“我今天,是來請求您的幫助。”
老太太盯了他一會兒,忽然感歎道:“守夜人都被腐化成了這幅鬼樣子,怪不得那些家夥越來越活躍了, www.uukanshu.net 這麽多年過去,你們律法的人真是越來越不堪了。”
“您教訓的是。”守夜人低著頭,沒有反駁。
老太太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心軟:“罷了罷了,既然都求到我面前了,自然是要給你個面子。”
她慢慢撩起自己寬大的長袖,露出了自己的胳膊。
長袖下,是令人頭皮發麻的景象。
老人的手臂充斥著水腫和淤紫,以手腕為分界線,手掌和手臂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兩種狀態。
她的靜脈血管失去彈性,隆起變形,像是一條條扭動的水蛇,攀附於骨肉之上,更加令人作嘔的,是那些可怖的皰疹和膿瘡,幾乎遍布在每一寸皮膚,它們有些已經潰爛,不斷流出膿水與血水的混合液體,散發出死亡般的惡臭。
光是看著這幅畫面,就足以讓人驚駭到神智崩潰,而老奶奶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痛楚與折磨,神態如常。
與其說這是人類的肉體,不如說她本身已經成為了扭曲墮落的溫床,無數疾病與細菌在此盡情繁衍,最終釀成了如今這具行走的災殃。
“這就是,被賜福的病體嗎……”
守夜人喃喃自語。
老太太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從自己胳膊上扣下來一枚腫脹的皰疹。
它的表面被一層透明的皮膚組織包裹,裡面是流動著的清澈體液,陽光下,看起來像是一顆透明的葡萄。
她將‘葡萄’遞給黑衣人:“疾病無法治愈疾病,只能暫時壓製的它的發展。”
“你會感覺舒服一些,但毫無疑問,你只是病得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