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3年11月,孤星共和國。
近年來隨著氣候變幻莫測,天災不斷,戰爭四起,加之秋末那場埋葬了某個島國的火山大噴發,讓整個冬天變得更加難熬,就連這個剛剛宣布獨立的共和國上空也罕見地飄起雪花來。
盡管政客和專家學者們都聲稱種種天災只是自然的氣候變化,但是某些悄悄流傳的詭異恐怖的視頻片段,以及部分被關進精神病院之人的瘋言囈語,還是給人們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霾。
上午十點,土星市,武警醫院十五樓。
走廊盡頭的一間病房內,昏迷數月的張余驀然睜開了雙眼。
“又過了一天……”
我卻還沒有死,真是令人沮喪。
張余暗自歎息,他從小父母雙亡,隻留下了一筆數額不菲的遺產,結果剛大學畢業沒多久,就被查出了惡性腦瘤,醫生告訴他,他的壽命不足兩個月。
自己一個人過了這麽久,生活好不容易變好了一點,就又陷入了更絕望的境地,早知道,還不如死在八歲的那場大病中。
不過隨後張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的狀況好像和記憶中不太一樣。
腦海中那無時無刻存在的,就連睡夢中都能感受到的,仿佛用斧頭將整個腦袋劈開的劇痛,竟然消失了?
“難道自己昏迷的時候,有醫生給自己做了手術?”
張余很快冷靜下來,安靜地觀察周圍環境。
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他所處的是一間病房,屋裡關著燈,通過病房門上的觀察窗透出的光芒,他看到房間內乾淨整潔,只是空氣稍微有些潮濕燥熱。
自己所躺的是一張監護病床,臉上還戴著氧氣面罩,而事實上,從剛才開始他就嘗試著轉動手臂和腳踝,但即便如此簡單的動作完成起來,也充滿了艱難和痛楚,渾身的肌肉與筋骨像是在水中浸得爛糟糟的麻繩,輕微扯動就會分崩離析。
即使是得了腦瘤,他的身體也有之前練功的底子在,絕不至於如此虛弱。
“看來真的是有醫生給子做了手術,只是會是誰呢?”
自己大學的空余時間都在打工,朋友不多,對自己最好的人就是老家的鄰居王嬸了,但王嬸還在一千公裡外的老家呢,況且自己也從沒告訴過她得病的消息。
他這樣想著,嘗試抬起右手,看到手腕上帶著腕帶,上面有病人的基礎信息。
“土星市武警醫院……嗯?土星市是哪裡,我怎麽從來沒聽過?”
他撤掉臉上的面罩,掙扎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光是這一個普通人能夠輕易完成的動作,他就耗費了大部分的氣力,渾身肌肉止不住的顫抖,全身已經被汗水浸濕。
“不行,我不能在躺著了,不知道我剩下的錢還夠不夠這次手術的。”
雖然不知道是誰幫自己做的手術,但張余很感謝他,至少讓自己在死之前,不用被那種噩夢般的痛楚折磨。
同時,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惡性腦瘤已經佔據了三分之一的顱腔,是治不好的。
接著,他又花了十幾分鍾,緩緩扶著病床,站了起來。
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即便是受到了良好的護理,渾身的肌肉也已經開始萎縮。
“要鍛煉一下了,不然路都走不了。”
張余有些恍惚,覺得這種場景,有點熟悉。
八歲的時候,他生了一場怪病,差點死去,身體也是這般虛弱,當時的父母手把手攙著他,
鍛煉這套動作。 只是如今,只有自己了。
他一直手扶著病床,雙腿即使不斷顫抖,也保持著站立,緊接著另一隻手抬高,再抬高,然後腰肢扭動……
慢慢地,他控制著自己的身體,擺出了一個令所有舞蹈家和體操運動員看了,都要驚掉下巴的怪異動作。
這動作反關節,反肌腱,反認知,甚至反人類——而這同時也意味著,做出這樣的動作,要承受常人難以想象的極致痛苦。
隨著胸廓張開,肺部不停吸入空氣,渾身的血液匯聚一起,像是奔湧的江水,衝刷著乾涸已久的河道。
他變換一個又一個怪異的動作,氣血也被引導著流向身體各處,一呼一吸之間,大量廢氣被排出,他的眼神越來越明亮,蠟黃的皮膚逐漸光滑明潤起來,動作也越來越流暢,沒有最開始那麽吃力。
幾分鍾後,張余停下了動作,低頭一看,自己的皮膚上已經滲出了一層散發著惡臭的棕色油脂。
“這次的效果好到有些離譜了吧。”
張余目瞪口呆。
這套動作是父母小時候教給他的,他每天都這麽鍛煉,強身健體確實很有效果,只是一般人做不來。
依靠鍛煉,他硬是在確診惡性腦瘤後活了半年,遠遠超過了醫生當初宣判的最長兩個月壽命期。
但即使這套動作有效,也從沒有效到毛孔拉屎的地步啊?
此時的他,雖然依舊很虛弱,但至少已經能夠正常行走了,精神也恢復了許多,若是他現在的狀態讓主治醫師見了,少不了要逮住他使勁薅幾個月的羊毛,然後發個幾篇頂刊論文。
這個病房明顯屬於比較高檔的那種,裡面竟然還有獨立的衛生間和浴室,剛剛鍛煉完滿身髒汙的張余進去衝了個澡,也不管是否乾淨,直接從水龍頭灌了半肚子水。
正喝著,外面突然傳來了動靜。
他打開浴室門,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病床邊。
對方應該是來查房的小護士,穿著一身潔白的護士服,愣愣地看著自己。
張余皺了皺眉,不悅道:“喂,我剛剛在洗澡時,你有在偷看吧?”
“啊?”
小護士明顯呆住了,她明明記得這個病房裡住著的是一個昏迷幾個月的植物人,可是植物人怎麽會突然醒過來,並且還能立刻行動自如?
病房裡沒有開燈,屋內一片昏暗, 浴室的燈光照在對方背上,映出漆黑消瘦的人形輪廓,眼見他慢慢逼近,瞬間,護士聯想到醫院最近鬧鬼的傳聞,該不會……
她眼睛一翻,很乾脆地暈了過去。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張余望著倒在地上的年輕護士,舔了舔嘴唇,眼中滿是赤裸裸的欲望,然後伸手朝著護士衣服摸去。
果不其然,讓他摸到了幾張紙幣,雖然視線昏暗看不清紙幣的具體形製,不過按照經驗估摸著至少有一兩百了。
“可以吃一頓大餐了。”
鍛煉完之後,張余感覺自己餓的能吃下一頭牛,此時饑餓的催使下,也顧不得其他了。
他揉了揉乾癟的肚子,離開病房,消失在走廊中。
……
……
凌晨五點,刺耳的電話鈴聲吵醒了正在熟睡的李紀柔。
她哼唧幾聲,翻了個身,在枕頭邊摸到手機,接通了電話。
“你是李紀柔嗎?”
“我是,誰啊……”
聲音慵懶,有氣無力,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睡著。
電話那頭的人將話筒離遠了些,聲音變得有些模糊。
“她是你什麽人?我是說,你們互相之間怎麽稱呼?”
“我不道啊。”
停頓了兩秒,話筒拉近。
“這裡是休斯頓人民路警務局,張余打傷了十幾個人,現在要求你過來一下。”
“張余?”
李紀柔皺著眉頭努力在腦海中思索著這個名字。
下一刻,她瞪大了眼睛,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