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機，林雲霄細細琢磨趙凱的話。從5月中旬到業務部，成為李廣華的手下，他在短短三周內，完成了湘北人民二期直租項目的調查報告和簽約、貿院的需求挖掘到風控覆核，克服了隆盛科技帶歐聯信、海天信息帶東吳租賃兩大不利因素，硬是從歐聯信、東吳兩大對手手中搶走了蛋糕，更是通過陌拜發現鐵州的業務機會，以一己之力，帶動了湖南市場的爆發。他甚至不禁懷疑，他一個新人在三周內做到的事情，為什麽前人在兩年時間內沒有做到?但是湘北和貿院兩個項目，都算周樹森的業績，2700多萬哩！

　　現在交通和冶金兩個學校，合起來也有兩千來萬的項目，平心而論，他是想留待自己拿權限之後再推進的。只是現在客戶熱情，超級配合，如果他全力去推，並不是沒有希望在一個月之內完成。現在又是六月衝刺，此刻跟老板提出要去輪崗，恐怕老板不一定答應。

　　一時之間，林雲霄不知如何是好。

　　他出門，來到鐵州一橋，見到臨岸的橋墩上，印著“1995年6月18日，洪峰42.5米(東海高程)”。這是當面洪水的記錄，和今天的江面比，高了足有10米。江水是綠的，和長沙的湘江不同。這要感謝上遊城市沒有排放過多汙水。引橋下面有許多人聚集，走進一看，原來是打牌的群眾，約有十幾桌，還有三兩桌象棋，圍了些人看，僅有一桌圍棋，兩人下，一人看，果然是曲高和寡。下象棋的男子喊了一聲，小賣部的夥計馬上過來，收了錢，轉身拿來一包白沙煙，又找了錢。

　　走過這熱鬧的棋牌活動室，沿江堤向北，他來到了神農公園。神農就是炎帝，炎帝出生地尚無定論，但普遍認為他死於湖南。從公園西門進去，一片大湖已經乾涸，可能是在修繕。附近有告示牌，宣稱嚴禁帶狗入園，違者捕殺，果然是紀律嚴明。沿著小路往裡走，大樹綠葉蔥蘢，蒼翠欲滴，地磚整齊完好，廁所小巧而新，不愧為國家級衛生城市。拾級而上，來到神龍閣，這是一座塔形建築，但中體寬大，像可口可樂的瓶子。台階中央是四龍丹陛，形象生動。閣的一樓供奉炎帝金像，仔細看這位老祖宗，牛頭人身，坐在豹子上，十分慈祥。周圍的牆壁上，刻畫著炎帝的幾大功績，傳說他發明了農業、紡織業、商業、醫藥、弓箭、音樂和陶器。功績如此之大，反令他更加相信這位炎帝可能不是某一個人，而是想象中的人物，代表的是千千萬萬勤勞智慧的先民。

　　走出炎帝閣，坡下有工人文化宮，側門上標示著這裡有兒童藝術學校，還有跆拳道培訓班，聽到孩子們習武呼喝之聲，不禁莞爾。

　　往東直走，走到門口看到一標識:“歡迎遊覽荷花池觀魚”，遙望去，北邊有荷塘一片。林雲霄今年來去匆忙，連荷花都沒看到，上次路過市場看見賣蓮蓬的，頓覺夏日無多，花開不久，沒想到今天在鐵州有幸，於是欣然前往。

　　這荷塘，只有四五畝的樣子，水不甚深，荷花越發高挺，荷葉團團如蓋，綠得甚肥甚厚，花兒卷成錐狀，似乎在避大雨之鋒芒，綠海中點綴數盞花燈，仿佛夜裡的星空，更覺楊萬裡詩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妙處。今天只有幾畝荷塘，也無晴日，只能以少為多了。林雲霄五六年沒見過荷花，心情十分舒暢，荷葉上的水珠、荷花裡金黃的蕊子，小小的蓮蓬，都教人無限欣喜。

　　過去有員外相中讀書人，

把女兒許配他，為了考校女婿才學，在席間指著一盤蓮藕出聯:“因荷(何)而得藕(偶)”。這小生想起適才招待的梅子、杏子，迅即對上:“有杏(幸)不須梅(媒)”。感謝泰山青眼，幸運的我都不用請媒人啊。觀荷有得藕之思，林雲霄不禁想念起徐佳寧來。　　他和她的進展太快了，雖然認識也有兩個多月，但是他剛跟前任分手，就和她在一起，一悲一喜之間，心情都來不及整理。

　　孫婷婷已經遠去，消失得像一聲雁叫，衡陽雁去無留意，她自然是無留意的，而他呢?真的悲傷嗎，心痛嗎?這八個月的歡笑、親密究竟算什麽?是謝謝她在他沒有工作的三個月不離不棄?謝謝她五一陪他回鎮江，寬慰了老母親乾涸悲涼的心?謝謝她果斷決絕，不上演藕斷絲連分分合合的抓馬劇情?

　　而佳寧，佳人如斯，對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攬鏡自照，他會恍如在夢中，何德何能得此佳偶?竟有如此幸運?他感到惶恐，感到擔心。今天的美好甜蜜，會不會因為時間的累積、距離的阻隔，而變得面目全非?接下來半個月都在湖南，明明是同一家公司的年輕人，明明都是東方市居民，活生生被工作逼成了異地戀?沒有一場異地戀不灑滿眼淚。

　　但是，沒有發生的事不用去擔心，已經發生的事不用去回味，林雲霄健步走回酒店，晚上跟女朋友煲了一通電話粥。

　　星期三，照例丁璐打電話過來過項目，李廣華出人意料地讓他本周跟周樹森把貿院的合同簽一下，然後準備輪崗。

　　李廣華道:“你先跟總部的人把輪崗時間約好，準備好了就回來考試。具體情形，多問問劉蕊他們，他們比較有經驗。”

　　林雲霄說:“那鐵州的項目怎麽辦?”

　　李廣華說:“交通的項目你把材料準備好，到時候我來安排。你這邊報告什麽時候寫好?”

　　林雲霄說:“就這兩天吧。”

　　李廣華說:“好的，我安排劉蕊過來看一下啊，讓她提流程。”

　　林雲霄說:“啊?好的，我聽老板安排。”

　　按照上次徐磊的說法，劉蕊可能上半年項目不多，老板估計想保她一下，把這個項目讓她操作一下，算她的業績。

　　終歸是留不住，但比起隻給周樹森一個人做貢獻，給老板一個人情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