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換一換！”一個女聲驚醒了林雲霄。此刻他胳膊吊在抓環上，被左邊背著黑包的男的擠得膀子發酸。地鐵裡真像罐頭一樣，女人想下車，不知從什麽地方擠過來，要跟他挪一挪位置。東方市的地鐵是出名的人多，所以叫換一換，不叫讓一讓。

　　“哦！”林雲霄收腹，用力推向旁邊男的，給女人讓出一條縫來。女人低眉從他胸前擠過去，他順勢也朝車廂裡面挪了一步，女人發梢的香味讓他心中一蕩。不容他多想，車到站了，下車的人不多，但多少松動了一點。

　　林雲霄用力從褲兜裡掏出諾基亞手機，看了一下時間，11點12，還有三站就到家，按這個速度還能回去炒個菜，女朋友要回家吃午飯的。

　　想到孫婷婷，林雲霄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孫婷婷今年畢業，也來到了東方市，在一家律所上班，現在租的這個房子，離她上班的地方走路只要10分鍾。去年次貸危機爆發，股市跌成了狗，林雲霄去的那家券商，把經紀部門不滿一年的員工幾乎全部解除勞動關系，賠了3個月工資。今天已經是他找工作的第三個月了。

　　下車在後門巷子菜店裡買了幾顆小青菜，林雲霄一路小跑衝回家，淘米開煮，把青菜炒了，又熱了半隻沃爾瑪烤雞，燒了一碗西紅柿雞蛋湯，這時候已經聽到門口的腳步聲了。

　　門鎖被扭開，一張明豔的臉，孫婷婷在校素有冷若冰霜之感，工作之後開始化妝，配合齊肩的中長發，黑色大衣高跟鞋，真有點律政佳人的感覺。

　　不過此刻這張臉上帶著笑:“哇，好香啊！老公你做了什麽好吃的?”

　　林雲霄扯下圍裙，把手往背後一擦，反著手掌用胳膊把孫婷婷摟住，孫婷婷的嘴唇就印了上來。林雲霄掙扎出來:

　　“先吃我吧！”

　　“哈哈，好哇！我洗個手先！”

　　“嘿嘿，還是先吃飯吧！菜馬上涼了。”

　　現在是3月，天氣半冷不冷的。兩人坐定，開始吃飯。餐廳在廚房和臥室中間，約摸兩米進深，一張小圓桌，兩把凳子，桌子上還有一盞台燈。

　　“唉，今天老板又發火了，把另一個同事罵得狗血淋頭。”孫婷婷一邊吃菜，一邊抱怨。

　　“沒罵我的親親老婆就好。”

　　“今天還算走運，對了，你今天面試怎麽樣?”

　　“別提了，就是個皮包公司，筆試也不提供筆，還好我自己帶的有，還拉著我們上了一節課，講什麽技術分析。草。”

　　“聽著是不靠譜。”

　　“去的人還挺多。那個鬼地方太偏了，我都沒見過那麽破的寫字樓。”

　　“唉，現在形勢不太好，08屆的還有人沒找到工作呢，我一個師妹前幾天還問我招不招人。”

　　兩人感歎了一番，很快飯也吃完，林雲霄就著湯把米飯吃得一粒不剩。等他洗好碗，孫婷婷已經在臥室關燈拉好了窗簾，她要小憩一會兒。林雲霄悄悄摸上床，被窩已經略帶熱氣，電熱毯的顯示燈發出淡黃色的光。他剛躺下，孫婷婷就扭過身，緊緊抱住了他。

　　一個小時後。

　　“對不起大律師，今天中午沒休息好啊。”

　　“嘿嘿，精神煥發！拜拜了老公！”

　　一點多孫婷婷出門趕回公司，林雲霄回到臥室，打開電腦，開始繼續投簡歷。他在三家招聘網站都有帳號，他設置好關鍵詞，網站會每天把合適職位推送到他主頁，他研究生學的投資，

所以關鍵詞都是投資、證券、分析、經紀等等。不出意外，沒有什麽新的崗位，還是老幾家，之前投過簡歷杳無音信。　　要不換個詞試試，股票、期貨、融資……林雲霄一個個試。當他鍵入“融資”時，跳出一個崗位，“項目經理”，點進去:開展融資租賃前端業務，包括客戶開發、需求挖掘、拜訪溝通、現場盡調、制定項目方案等。

　　融資租賃?這是什麽玩意兒?

　　我一個分析師，搞數據的，開發客戶，還是算了吧。林雲霄把鼠標移向了右上方。

　　我都三個月沒開張了，閑著也是閑著，投一個吧。他勾選了職位，選擇立即投遞，0.1秒之後，彈出“投遞成功”。

　　更新完招聘網站，一陣健康的疲倦襲來，林雲霄便躺上床。醒來時，已經三點半了。他換好運動鞋，出門遛彎。

　　這一片的房子都是幾十年前建的，沒什麽高樓，晾衣服的貼架子靠鐵絲懸拉在陽台外強上，架子上搭著一根根不鏽鋼空心杆，有的晾著被子， 有的串著一條褲腿或者袖子，防止被風吹跑，灰白色的網線和有線電視線，從陽台上垂下來，像不長葉子的爬山虎。老人靠著牆腳蜷縮著，吸收下午的太陽。

　　小區門口有一家訂製西裝的店，深棕色的門窗泛著油漆的光潤，櫥窗裡，沒有頭的模特撐起灰色西服，條紋襯衫配著紅條紋領帶，上口袋還露出一截胸巾。林雲霄暗自歎了口氣。

　　胡逛到四點多，林雲霄又買了點肉和菜，準備回家做晚飯。忽然手機響了，他一看，是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喂，請問是林雲霄嗎?”

　　“是的，您哪位?”

　　“我這邊是京木租賃的HR，我們收到您的簡歷了，想通知您過來面試，你方便記一下地址嗎?”

　　“好的，您請說。”

　　“東陽新區財富大道199號國際金融中心59樓，明天下午2點。”

　　“好的，我準時到。”

　　“OK，謝謝你，再見！”

　　林雲霄心說這還不好記嗎，東方市有幾個人不知道國際金融中心，那可是第一高樓啊。59樓，下午2點。他默念了幾遍，轉身向家裡走去。

　　這天晚飯吃得很開心，林雲霄今天有新的機會，談興很高。

　　兩人吃完飯，孫婷婷在電腦前帶著耳機追劇，林雲霄把簡歷拿出來複習了一遍，又檢查了一下西服，拿粘筒粘了一下上面的灰。想到對這個領域不太熟悉，便翻出教材看。

　　10點鍾，孫婷婷湊過來，一臉壞笑:“老公，要不要一起洗澡呀?”

　　兩人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