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將軍槍法精湛,殺招連綿,猶如狂風暴雨。可那個校尉亦是好手,大斧頭翻來覆去,遮擋的滴水不漏。
兩人都是戰陣打法,鬥在一處,大開大合,勢如雷霆。
“哪兒來的兔爺,也敢管爺爺的事?”
校尉正準備逞威,突然被人打斷,十分惱火,說話就沒過腦子。
少年將軍的眸子裡更加陰冷,隨手扯下大氅扔給屬下。
“都說西軍跋扈,沒想到區區一個小校也敢對我天波府出言不遜。今日要是不懲戒了你,還道我天波府無人了呢。”
校尉只是莽撞,但不是傻子。其實說完之後,看到少年將軍的模樣,立刻就知道糟了。
雖不知對方是誰,但這般裝束,顯然非常人可能。
“我……我沒說。”
“我聽見了。”
“真不是我說的。”
“你還想抵賴?敢做不敢當嗎?”
校尉委屈急了,指著全冠清為自己辯白。
“是這個叫花子說的,與我無關。”
少年將軍轉動銀槍,鋒利的槍頭指向全冠清,隨時都可能出手。
可全冠清等的不就是這個機會嘛。
“少將軍有禮,小人丐幫全冠清。奉我丐幫幫主之命,特來向楊元帥報信。西夏已派出一品堂高手,意欲刺殺元帥,還請小心戒備。”
少年將軍的眼神變了!
“既有此事,為何不早早報來?”
責問之下,全冠清並不慌亂。不但不慌,他還要趁機挑撥是非。
該死的西軍,該死的種師道,差點害死他們,那他還有什麽客氣的?
他雖然無法找種師道報仇,但是通過楊家將上眼藥還不是信手拈來?
“小人早已將此事稟告於種相公,難道楊元帥尚未知曉?”
因為唐末、五代的藩鎮割據影響,大宋患上了武人PSTD。於是從立國之時趙匡胤杯酒釋兵權開始,就執行強乾弱枝的策略。
隻將大軍雲集在汴梁周圍,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對各地武將十分戒備。
但隨著形勢變化,尤其是西夏的崛起,西北地區大戰小戰不斷,朝廷兵力有限,西軍開始登上舞台。
而因為西軍和禁軍的不同,可以說從一開始雙方就矛盾重重,互相看不順眼。
這一次同西夏的大戰,朝廷派遣了楊懷玉為主帥,兵力既有禁軍、又有西軍。
然而西軍諸人顯然是對這個任命不滿的,估摸著背地裡沒少給楊懷玉使絆子。
這一次全冠清等人前來報信,結果誤入西軍軍營,落在了種師道手中,誤打誤撞摻合進了大佬們的爭鬥。
全冠清雖然不知道背後的真相,可一看到禁軍和西軍迥然有別的待遇,就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
生死關頭,要想活命,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賭。
全冠清賭對了。
這個少年果然是楊家將,還是楊懷玉的次子楊士亮。
這段時日禁軍和西軍齷齪不斷,楊士亮更是參與其中,只聽全冠清的話哪裡還不明白緣由?
“好哇,原來是有人心懷不軌,打算謀害主帥啊!”
種師道的做法讓楊士亮憤怒不已,但他也意識到,這是一個好機會。
此事既然已經被楊家將知曉,只需楊懷玉拿來發作,西軍上下必然吃不了兜著走。不說能乾掉種師道,最起碼拿捏住西軍還是沒問題的。
想通了這些,
再看看風塵仆仆、模樣狼狽的全冠清等人,這位天之驕子也算懂得知恩圖報。 “爾等且跟來,本將軍有話相詢。”
全冠清大喜過望,連忙給幾個兄弟使了眼色,讓他們趕緊跟上。
那西軍校尉眼見著全冠清等人要被帶走,不禁急了。
他得到的命令是要將這幾個叫花子送上沙場,要是人丟了,他肯定得吃瓜落。
“大帥有令,讓這幾個叫花子軍前效命,哪兒也不許去。”
楊士亮揮槍就砸了過去。
“滾!讓種師道來找小爺分說。”
那校尉一個跳步,敏捷地躲了過去,同時狡黠的眼神看向四周。
大家夥都看見了啊,不是我沒攔阻,實在是攔阻不住。
他都不敢攔了,其他人自然不會犯渾,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全冠清等人跟著楊士亮走遠了。
剛剛穿越過來就差點丟掉小命,全冠清至此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這江湖……不好混呢!
正胡思亂想呢,一個大馬頭差點杵到他臉上。
“你膽子不小啊,居然敢利用本少爺。”
全冠清心頭一凜。
果然世家子弟沒有白給的。
不過楊士亮也不是很生氣。
“念在你們丐幫報訊的份上,本少爺就不跟你們計較了。說說看,丐幫打算如何對付一品堂?”
全冠清忙把計劃說了。
“敝幫吳舵主已經趕赴鷹愁峽設防,小人等實在是憂心不已。吳舵主生死事小,擋不住一品堂的高手,壞了楊元帥的大事,實在是百死莫贖。”
見他事事將楊懷玉的安危放在前頭,楊士亮的怒氣徹底消散。
“既如此,你們也莫要在此耽擱了,速速趕去增援。從後邊走,撞不見西軍的雜碎。”
終於脫離虎口了。
全冠清也確實擔心吳長風那邊的情況,連忙告辭。
至於禁軍和西軍最終鬧成什麽樣,不是他們江湖中人可以參與的。反正能給種師道上點眼藥,全冠清就很高興。
要想報仇,將來再找機會。
初入江湖,牛刀小試,帶了一波小節奏,全冠清心滿意足。
幾人腳步飛快,穿過了禁軍的軍營,轉上了山間小路。
大宋與西夏多年征戰,互為死敵,交界處自然嚴防死守。可邊關漫長,足有數千裡。又有許多地方險峻難行,無法用作軍事,不利於大軍行進和展開。
可是這樣的險路,於武林高手而言卻如坦途,來去自如,難以防范。
鷹愁峽就是這樣的地方,也是一品堂能夠繞過宋軍防線,摸進來的唯一通道。
幾人在山間不停繞行,漸行漸高,終於到了山巔。
此處視野非常遼闊。
“大哥,你看……”
聽到胡萬生的呼喚,全冠清扭頭向下看去。只見薄霧冥冥當中,山腳下的平原之上,數十萬人已經絞殺在了一起。
哪怕相距數十裡,依舊感到烽煙滾滾撲面而來,兵鋒如潮在整片大地上橫來掃去,摧毀一切事物,看的眾人頭皮發麻。
幸好跑了出來,否則的話陷入這樣的戰陣當中,縱是武藝再高也死定了。
“大家快一些,絕不能讓吳舵主孤軍奮戰。”
眾人立刻響應,開始悶頭趕路。
一百多裡的路程,以眾人靈便的腿腳,也走了一天一夜。
鷹愁峽,顧名思義,連雄鷹到此都發愁如何渡過的險地。
只見兩座高聳入雲的險峰中間,夾著一條深不見底的山谷。山谷一側,僅有一條羊腸小道容人通行。
其時山谷中烈風濤濤,冥霧鬼泣,數丈之外就目不能及,真是一個適合廝殺、埋骨的好地方啊。
剛剛拐上小路,風中遙遙地就傳來了嘈雜的叫罵聲。
“臭叫花,速速讓出路來。否則的話,爺爺的金錢鏢就在你身上戳他媽十個八個窟窿。”
這是恫之以武。
“叫花子,你一個臭要飯的,這副德行都是大宋朝廷害的,何必為他們賣命呢?”
這是動之以情。
“叫花子,我們西夏赫連鐵樹將軍最是愛才不過。你要是投靠過來,金銀財寶、美女豪宅要啥有啥。”
這是誘之以利。
“我們這麽多人,倘若一擁而上,你叫花子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死的不能再死了。人要是死了,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這是曉之以理。
群醜沸沸當中,白霧漸漸散開,也讓全冠清等人松了一口氣。
就見山間小路旁突出一塊大岩石,上面盤腿坐著一個頭髮蓬松的乞丐。
這乞丐膀大腰圓,一身破舊磨損的百衲衣,兩隻大腳捅破了草鞋,端是一個不拘形象。
膝蓋上橫著一柄鬼頭大刀, 刀背上的鐵環隨風而響,仿佛在為魍魎小醜招魂。
對面的山路上雖然足有數十人,可此人卻凝如山嶽,不動如鍾,真真是一人能當百萬兵。
偶爾拿起酒葫蘆灌下一口,任憑多余的酒水灑滿胸膛。豪氣衝天的叫罵聲,渾然不將對手放在眼中。
“楊元帥乃武曲星下凡,專殺夷狄胡虜,護佑漢人。你們這些江湖敗類、異族妖魔,也敢圖謀楊元帥?今日這鷹愁峽,活人不能過,死人不能過。神仙不能過,醜鬼敗犬也不能過。”
聽到這霸氣十足的話,就連全冠清都不禁叫了一聲好。
真是沒有想到,天龍八部中NPC一樣的吳長風,居然如此豪氣乾雲。
怪不得丐幫能夠蒸蒸日上,技壓群雄,列居第一大幫的寶座。
這才符合他印象中的江湖大俠風采,這才是他想象的江湖。
心頭鬱氣散去,全冠清當先領頭,加快腳步衝上了狹窄的山道。
“大哥,你受了傷,且讓我去助吳舵主。”
一個乾瘦卻彪悍的身影搶在了前面,很是為全冠清著想。
李春來也是全冠清的親信,原著中在杏子林奉他之命,將白世鏡、呂章等人騙到船上囚禁起來。
事敗之後,二話不說,立刻揮刀自盡,足見性情之剛烈。
知道全冠清被種師道打了板子,傷勢未愈,他雖武功低微,但也要護在前面,完全不顧及自身安危。
全冠清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裡頭的感受十分奇怪。
前後兩世,還沒有誰對他這般生死相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