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懵了的楊秀,幾乎是渾渾噩噩地被楊豐拽到了車上,緊接著泥頭車沿著山路直衝安東衛城。
然而……
“南門,去南門!”
已經關閉了的東門城牆上,一個穿紅袍的中年人看著探出身的楊秀喊道。
楊秀趕緊縮回身子關上門。
“胡家伯父,掌印指揮。”
她在楊豐詢問的目光中說道。
“掌印指揮,就是安東衛最高的?”
楊豐說道。
很顯然安東衛城已經在布防,隻留下南門用於進出,或者說用於城內百姓的逃跑,他已經可以看到南邊大批逃難的正向東。這就是靠海的好處,只要海邊有船就可以很容易逃跑,不過能逃走的只是城內的民籍,像官員,世襲武將和軍戶是不能逃的,他們逃跑那就是臨陣脫逃了……
當然,這個關鍵看膽子,就大明目前這情況,膽大的該跑還是要跑的。
“對,衛裡十幾個指揮,就是掌印指揮說了算,胡家伯父是太祖時候大將胡海之後,世襲指揮使,不過他倒是沒打過仗,反而讀書頗多,對兄長也很是器重。”
楊秀說道。
“咱們衛裡有打過仗的嗎?”
楊豐好奇地問道。
他並不急,清軍騎兵再快還能快過泥頭車?
這是寒冬,周圍農田雖然看著一片綠色,但其實都是凍土,只不過上面是冬小麥,零下十度都能撐住的,所以空載的泥頭車可以暢通無阻。
至於那些小河溝……
連車輪都沒不了一半的忽略就行。
“咱們家。”
楊秀說道。
“呃?”
楊豐意外了一下。
“咱們家神廟時候出過總兵,不過非咱們這一支,長房世襲指揮僉事,神廟時候出過遼東總兵,另外胡,王,李幾家也都出過九邊武將,大都是在神廟時候。”
楊秀說道。
所以現在就肯定別指望了。
畢竟就算過去有少量家丁,活到現在的也都是老頭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南門,但此時這裡已經被逃難的百姓堵塞,不過就算不堵塞,泥頭車也肯定進不去,楊豐的到達引起一陣恐慌,但看到是他兄妹後就沒人驚慌了,畢竟都是熟人,一個帶著家奴在城門前維持秩序的秀才,一臉驚愕的走到車前……
“豐生,這是何物?”
他說道。
“我兄長……”
楊盈得意地說道。
然後楊秀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蘇家世兄,此事過會再說,煩勞世兄送我進城去王伯父家。”
她捂著楊盈的嘴說道。
然而……
“來不及了!”
楊豐從泥頭車的儲物箱裡拎出根八倍鏡,對著遠處的渡口。
那裡是大批逃難的百姓。
他們扶老攜幼混亂地踏過冰面,而在他們身後,則是殺戮的騎兵,後者的長矛肆意地刺穿一個個百姓,將那些婦孺撞翻踐踏在馬蹄下,而在騎兵後面是衝天而起的濃煙。不過這些騎兵故意控制速度,用殺戮驅趕著百姓,他們的真正目的是用這些被驅趕起來的難民衝擊城門。逃生的念頭會讓這些百姓不顧一切隻想衝進城內,後面哪怕少量騎兵也可以用這種方式逼著他們向前,如果守城方心軟打開城門,騎兵就會混在難民中進城。如果守城方選擇迎戰,這些難民也會變成第一波衝擊防線的,這是很有效的模式,當然,
人性什麽的就可以忽略了。 其他人雖然看不到騎兵,但遠處的濃煙的可以看到的。
“建虜來了,快跑啊!”
“快跑啊!”
……
周圍逃難的百姓們,崩潰一樣開始了逃跑。
楊豐環顧四周……
“抬那兩根木頭過來!”
他指著旁邊應該是木材商堆積的一堆木料說道。
“快!”
蘇世兄趕緊指揮家奴過去。
“豐生,你想做甚?”
他說道。
楊豐沒有說話,徑直從泥頭車裡拿出鋼絲繩,卡扣和扳手鑽進車底,這時候家奴和幾個臨時抓來的青壯,抬著兩根圓木過來。這兩根都近二十米長,應該是當桅杆的,畢竟這裡是海港,造船業是有的,同樣木料自然不缺。楊豐指揮他們一邊一根,將兩根桅杆插進車底然後他用鋼絲繩捆綁起來,又將其固定在底盤上。這樣在泥頭車兩邊,一邊伸出一根橫杆,不過一身油汙從車底爬出來的楊豐有些意猶未盡……
“有鐵鏈嗎?”
他摸著下巴說道。
“有。”
蘇世兄指了指護城河上的吊橋。
“弄下來。”
楊豐帶著一絲殘忍笑著說道。
十分鍾後。
看了看完成改裝的泥頭車,楊豐滿意地打開車門,重新上車坐在駕駛座上手握方向盤,看著遠處農田的綠色,然後深吸一口氣,緊接著踩下油門,泥頭車在周圍的驚叫中,伴著發動機的轟鳴重新開動。而此時遠處無數被驅趕的難民正在湧向西門,這些難民已經不只是對岸幾個村莊的,因為清軍騎兵出現的太過突然,這邊那些附郭的村莊裡百姓都還沒來得及進城,同樣也被騎兵驅趕出來。這些和城內都是有親戚的,而且他們也熟悉周圍地形,被驅趕的他們為了逃生,甚至可以一直跑到嵐山頭,清軍騎兵只需要跟著他們就能切斷城內逃生之路。
剩下只需要等後續主力到達了。
不過……
“爬到後面,這玻璃未必能擋住箭。”
他說道。
楊秀姐妹趕緊爬到車座後。
那裡還有個休息的小床,正好躺在上面,雖然泥頭車的擋風玻璃的確不一定擋住箭,但加上座椅就足夠了。
至於楊豐……
總要冒點險的。
不得不說這種肆無忌憚殺戮老弱婦孺的場面,還是很容易讓人熱血上頭。
此刻熱血上頭的楊豐,直接把油門踩到底,泥頭車幾乎是咆哮著,帶著後面柴油不充分燃燒的黑煙,左右伸著兩根桅杆,桅杆末端拴著兩根十幾米長的鐵鏈,這台有幾分末世廢土風的戰車在嚴寒的凍土中狂飆向前。幾乎轉眼間他就衝過安東衛城,在西門上一幫將領和士兵驚愕的目光中,迎著那些難民的隊伍撞了過去。後者當然趕緊躲開,尤其是他那兩根鐵鏈,在荒野上拖出兩道明顯的塵埃,連同後面的黑煙,儼然就是個妖魔一樣,難民們毫不猶豫地向兩旁以最快速度分開。泥頭車帶著風聲從他們中間掠過,緊接著後面的清軍騎兵出現了,這些穿著黃色布面甲的騎兵同樣也帶著驚愕向兩旁分開,泥頭車在他們中間掠過……
“抓緊!”
楊豐大喊一聲。
緊接著他猛然一打方向盤。
泥頭車帶著車輪激起的泥土向右急轉。
就在同時左側桅杆末端原本拖在後面的鐵鏈,隨著它的急轉向外如同鋼鐵的長鞭般甩起,三名正在驚愕中看著泥頭車轉向的清軍騎兵瞬間被抽中,然後就像抽上一堆西瓜般,他們的血肉在高速甩起的鐵鏈抽擊中飛濺。
而就在同時向右疾馳的泥頭車左右桅杆橫掃向前。
這是兩根當桅杆的榆木。
這東西極其結實。
首當其衝的六名清軍幾乎連人帶馬一起被它們撞飛了。
“瑪的,我發現我有殺戮的天性。”
看著他們血肉飛濺的場面,楊豐一臉亢奮的說道。
在他前方一名清軍騎兵很勇猛地舉著弓箭瞄準,緊接著利箭射出,撞上擋風玻璃的箭把楊豐嚇一跳,但卻意外的發現居然只有一個白點和一圈裂紋……
“瑪的,敢射我車?”
楊豐一腳油門。
然後那騎兵就在他面前飛了。
而此時兩側清軍騎兵已經清醒,他們發瘋一樣催動戰馬, 在楊豐前面狂奔著躲避,但楊豐卻只是一打方向盤,然後右側鐵鏈瞬間甩開,將兩名倒霉的清軍騎兵抽斷。真正的抽斷,從後向前抽擊的鐵鏈,直接像鍘刀般,將他倆的上半截身子抽斷,這東西速度太快,楊豐本來車速就已經上百,而且他的轉向讓最外側的鐵鏈獲得更快的速度,甚至末端都抽出音爆了。這樣的東西抽在人身上別說是兩名騎兵了,連他們的戰馬脖子都被一起抽斷,周圍清軍嚇得全都驚恐躲開。
但他們太慢了。
他們的戰馬在持續行軍,而且驅趕難民後,本來就已經力量消耗大半,現在連四十都跑不到。
怎麽可能和泥頭車賽跑。
楊豐踩著油門不斷追上,同時不斷轉向,用車頭,用兩根桅杆撞飛,用鐵鏈抽碎,在他前方清軍騎兵驚恐地嚎叫著狂奔,但卻沒有能逃出他的魔爪,在他身後很快就鋪滿各種姿勢的死屍。人和戰馬的死屍,他們的碎塊,原本綠色的田野到處都是一攤攤血色,甚至還有沒死透的在抽搐著。而完成這個方向衝擊的楊豐,緊接著掉頭,又衝向後面都懵了的另一批清軍騎兵,後者為首的立刻清醒,毫不猶豫下令撤退。
但是……
“你跑啊,你再跑還能跑的過泥頭車?”
楊豐帶著兩根血淋淋的桅杆,很快就追到了他後面。
那將領倒也悍勇,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跑的過這怪物的他,咆哮著轉頭將手中的骨朵錘甩出,然後眼看著這東西砸花了楊豐的擋風玻璃,緊接著他發出興奮地吼聲,但下一刻他就被泥頭車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