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孫延茂焦慮地來回地踱著步子，自從前日顧芃芃來訪說出那一番話之後，他已經感覺到不妙，雖然警察暫時還沒有懷疑到自己身上，可難保時間一長，不被他們抓住線索。他本能的想要離開，可是父母妻子都在，還有他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事業，就這麽放棄了，他實在心有不甘。

　　那日他下定決心去解決莊雲峰，卻沒想到半路上周放的意外闖入險些壞了他的大事，後來，周放用彈弓襲擊了莊雲峰之後便嚇跑了，他才有機會將後面的事情做完，當時他還在慶幸，他覺得是弟弟在天上保佑他，周放莫名出現說不定能夠更好的掩護自己殺人的真相。可他萬萬沒想到一個半瘋半傻的人竟然會提起半路被摩托車撞倒的事情，更難以置信的是警方竟然會相信他說的話，並沿著這個方向，深入調查。現在看來，他低估了警方對周放的口供的采信度，他隻覺得頭頂上正懸著一顆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就會在他頭上炸開。

　　孫延茂深吸幾口氣，略定了定神，走到飲水機旁給自己接了一杯白水，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下去，他在心裡告訴自己，“別慌，一定還有補救辦法。”

　　手機突然響起，他有些煩躁地拿起來去看，是妻子周燕打來的，他遲疑了一下，隨即接起。

　　“延茂，警察那邊說，可以去接爸和周放出來了。”周和祥父子已經被警察帶走三天了，周燕一直在家焦急地等著消息，聽說可以接人了，她忙不迭地給老公孫延茂打電話，讓他一起過去接人。

　　“嗯，我知道了。警察那邊還說什麽了?”孫延茂故作鎮定地答道，順便探著口風，他心裡清楚，這個時候他絕不能讓妻子感覺到自己的任何異樣。

　　“他們什麽也沒說，隻通知我去接人。”周燕略有些慌張地說。

　　“好，我馬上開車接上你一起過去。”孫延茂乾脆利索地掛斷電話，拿起外套走出了門。

　　……

　　在公安局辦理完了相關手續，周墨親自將周和祥和周放交到孫延茂夫婦手中，周燕滿心滿眼都是父親和弟弟，三日不見，二人都顯得有些憔悴消瘦，這讓一向孝順的周燕心疼不已，而應付場面的孫延茂，則臉上掛著謙和無害地微笑，握著周墨的手說:“謝謝周隊，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周放窩在後排座位上，一直沉沉地睡著，他身邊的周和祥則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前排孫延茂和周燕夫婦倆對視了一眼，孫延茂給妻子使了個眼色，周燕會意，開口道:“爹，你和弟去我家住吧，我回頭把媽也接過來，好讓我照顧你們一段。”

　　“不去，我要回家。”周和祥倔噠噠地說，像是和誰的賭氣一般。

　　“爸，燕子不放心你們，你就聽他安排吧。”孫延茂看了一眼後視鏡中的周和祥，也出口勸道。

　　周和祥聞言，眼睛一立，衝口道:“延茂，你不是答應送我們三個人出去玩的麽，你趕緊安排，我這兩天就要走。”

　　“爹，你這又是作啥呢，剛從公安局出來，你休養幾天再出去唄。”周燕見老頭的倔脾氣上來了，根本不聽勸，也不由得有些氣急。

　　“再不走，命都沒了，走，趕緊走。”周和祥表情堅決，怒氣衝衝地說，他的吵嚷地聲音有些大，驚動了沉睡著的周放，周放並未睜開眼睛，只是扭了扭身子，換了個姿勢又睡了過去。

　　“行，我來安排，不過今晚你倆得住我家去，讓燕子放心。

”孫延茂態度頗好，耐心地哄著周和祥，可眼神裡卻閃過一絲陰暗。　　……

　　三天后，孫延茂家門口。

　　司機小趙將大包小包的行李碼到車後備箱裡，一身居家服的周燕拉著母親地手，臉上滿是不放心地將三人送出大門，口中還不住地絮叨著:“都是我爹，非要這會兒出門。樂岩這兩天感冒了，我又走不開，心裡還惦記你們。”

　　她很是不理解父親為什麽一意孤行，非要這個時候出門旅遊不可，在她看來，父母一輩子沒怎麽出過門，還要帶著這個精神狀態不穩定的弟弟，這樣的組合簡直是要把人逼瘋了。這三天，她一直試圖勸阻周和祥打消這個念頭，可老頭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最讓她無語的是，孫延茂也沒有極力阻止，反而是順著老人的意思辦理好了出行的一應事宜。

　　“行了行了，我們能照顧好自己，你比你媽還嘮叨。”周和祥的臉上露出不耐煩地神情，他拉開車門，讓老伴兒、兒子坐上去，自己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深深看了女兒一眼，緩和了語氣對周燕說:“閨女，我們走了，你趕緊照顧孩子去吧。”

　　周燕看向司機小趙，叮囑道:“趙，慢點開，把他們送到臥鋪上安頓好了再回來。”

　　“是，周姐，你放心。”司機小趙殷勤地應道，他鎖好車，調轉方向盤，車子穩穩地啟動。看著車子駛離，周燕重重的歎了口氣，轉身回了屋。

　　一個小時後，周燕的手機驟然響起，她沒來由地心裡一沉，來電顯示:公安醫院。

　　“請問你是周和祥的家屬麽?你的家人出了交通意外，正在醫院搶救，請盡快過來……”電話裡，一個冷靜而急促地聲音詢問道。

　　“吧嗒”一聲，手機從周燕的指間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

　　公安醫院急診室。

　　孫延茂拉著周燕，夫妻二人驚慌失措地衝進來，一眼便看到司機小趙陪在周母身邊，手腕處綁著繃帶，臉上有擦傷的痕跡，在他身邊的周老太太失魂落魄地坐在處置室的長凳上，胳膊上縛著石膏，用繃帶掛在胸前。

　　“媽，你怎麽樣，媽……”周燕帶著哭腔，一下子撲到母親身邊，上下左右地看著她，見她傷勢並不嚴重才略略放了心，她抬頭張望，卻不見周和祥和周放，便趕忙問道:“我爸呢?我弟呢?他們怎麽樣?”

　　“燕姐，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小趙自責地低著頭，哭喪著臉，說道:“周伯伯撞倒了頭，周放現在手術室搶救，醫生說他可能內髒出血……”

　　“你混蛋。”不待周燕反應過來，孫延茂便上前一步，揪住小趙的脖領子，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耳光，情緒激動地訓斥道:“我讓你送他們去火車站，結果成了這樣，你怎麽對得起我們……”孫延茂的激動之舉，也引得急診室裡的醫生護士的注目，小趙被他打得趔趄了一下，依舊站在那，悶聲流著眼淚。

　　此時，周燕也顧不得其他，起身抓著小趙地胳膊問:“他們倆在哪?”

　　聽到外面的嘈雜，簾幕忽然被值班醫生拉開，周和祥靜靜地躺在裡面，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孫延茂見狀忙迎上去，關切地問道:“醫生，我爸怎麽樣?”

　　“病人頭部受了撞擊，輕微腦震蕩，需要留院觀察。”值班醫生清晰地交代著診斷結果，表情並不十分嚴肅，看來情況並不是很糟糕。

　　聽醫生這麽說，孫延茂略松了口氣，目光看向周和祥，繼續問:“醫生，我爸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醫生扭頭看了一眼周和祥，說道:“病人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不過，你們不要跟他說太多話，他需要靜養。”

　　孫延茂點頭謝過醫生，回頭卻不見了周燕的身影，他看向司機小趙，問道:“周燕呢?”

　　“周姐，去手術室了。”小趙唯唯諾諾地答道，卻並不敢與孫延茂的目光對視。

　　孫延茂見妻子離開了，目光冰冷地盯著小趙低聲問:“你們到底是怎麽出的事兒，車子呢?”

　　“路上，有個車突然插進來，我急刹車，結果刹車失靈，車子就側翻了。結果就成這樣了。”小趙囁嚅著說，“車已經被交警隊的人拉走了。”

　　“刹車怎麽會失靈?你出門前沒檢查麽?”孫延茂怒視著他。

　　“這車剛保養過，按理說不應該啊。”小趙也是滿腦子問號。

　　“看來是修理廠的人用了劣質貨，等我回頭找他們算帳。”孫延茂口中忿忿地說，他有些嫌棄地撇了一眼司機小趙，吩咐道:“你先打車送老太太回我家。”說完，便走向了手術室方向。

　　手術室外，白熾燈照亮了空蕩蕩地樓道，一排藍色的座椅在青白的光線下，顯得有些冰冷。周燕孤獨地坐在椅子上，抱著雙肩，頭垂得低低的，身體一抖一抖地啜泣著。孫延茂瞥了一眼紅色的指示燈，上面顯示著:手術中。他走近傷心無助地妻子身旁，輕輕地坐下來，伸出胳膊將她摟在懷中，低聲安慰著:“燕，你別擔心，周放不會有事兒的。”周燕任憑孫延茂摟著自己，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哭泣。

　　不多時，手術室門口的指示燈熄滅，大門打開，穿著綠色手術服的主治醫生走出來，孫延茂夫婦見狀忙迎上去，醫生摘掉口罩，說:“你們是病人家屬麽?病人的脾髒受到損傷，失血過多，不過手術很成功，出血的情況已經得到控制，接下來的24小時很關鍵，已經轉入重症監護病房。”

　　“謝謝醫生，”聞言，周燕的臉色稍有和緩，可依舊擔心地詢問道:“我們什麽時候可以進去看看他?”

　　不待醫生回答，孫延茂拉著大夫，表情殷切，態度誠懇地說:“醫生，有獨立的重症病房麽，我們不怕花錢，但是希望能夠得到最好的治療。”

　　醫生有些奇怪地看了孫延茂一眼，略思忖了一下，說道:“有是有，不過……”

　　孫延茂看到醫生的表情，知道有戲，忙急切地爭取道:“您也說了，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很重要，我們也希望他得到最好的治療。”

　　“好吧，你一會來找我，辦一下手續。”主治醫師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往醫生辦公室走去。

　　孫延茂拉著妻子周燕的手，深情地看了她一眼，聲音和緩地說:“剛才，我讓小趙打車陪媽先回家了，我過去辦一下手續，今晚爸那邊你守著，我回頭再請個護工幫你一起照顧，周放這邊我盯著，你放心。”

　　周燕感激地看著細心周到的丈夫，這麽多年來，周家的大事小情都是孫延茂出面擺平的，她覺得自己很幸運，有這麽好的一個男人在她身邊， 給她安慰和幫助。她略點點頭說:“好，聽你的，我先去看看爸怎麽樣了。”

　　……

　　晚上九點多，重症特護病房的門悄然開啟，值班醫生查房完畢，對守在門口的孫延茂囑咐道:“目前看，病人情況穩定，只要過了今晚，問題就不大了。晚上有護士在裡面值班，放心吧。”

　　“謝謝醫生。”孫延茂客氣地送走了值班醫生，隔著病房門上的玻璃窗向內望去，一個身穿防護服的護士正在裡面忙活著，周放的身上插著各種管子，一旁的心電監護上，顯示著他的心跳、血壓、血氧等一系列數據。孫延茂抿了抿嘴，雙手緊攥，眼神中閃過一絲狠戾。他心中告訴自己，就是今晚了，只要周放不治身亡，一切噩夢就都結束了。

　　半小時後，一身防護服的值班護士走出病房，她向四周看了看，卻不見孫延茂的身影，她步伐輕盈地走向對面，推開一間房門，進了屋。孫延茂從衛生間閃身出來，他目睹值班護士離開，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他快速推開重症特護病房的門，輕手輕腳地走到房間內。病床上，周放沉睡著，單調的機器工作聲響顯得格外突兀，孫延茂環視房間，確定這裡並沒有攝像頭，他冷漠地走向周放身邊，果斷的將鏈接在周放與機器之間的連接管拔掉，機器驟然發出清脆地“滴滴滴……”的警報聲……孫延茂的臉上露出猙獰地笑意，他不敢久留，轉身推病房大門，卻看到周墨帶一隊警察，正虎視眈眈地望著他，在眾警察身後，站著滿臉憤恨之色的周和祥，以及淚流滿面地周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