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王上的話沒有聽到嗎?還磨蹭什麽?”
鍾泰豐盯向程廣仁呵呵笑說著,此刻壓根沒有什麽共進退的心思。
因為他們在這件事上已經走茬,神獸的肉他吃了,丞相卻沒有吃。
這將來要是神明怪罪下來,豈不是他得背鍋,而丞相卻還有可能得到神明賞識?
所以,他不可能讓丞相蒙混過關。
既然錯誤已經犯了,那大家夥兒就一起犯!
想要讓他們吃罪,而程廣仁卻扶搖而上,那是不可能的!
程廣仁面無表情的盯了眼鍾泰豐,又看了眼似笑非笑的聞人梟,長歎一聲。
“君有命,臣不得不從!這是作為臣子的本分。”
“既然王上執意如此,那老臣也只有謝恩了。”
話落,程廣仁閉著眼睛夾了一塊神獸的肉放入嘴中咀嚼一陣,隨後喉頭一滾、咽了下去。
對此,鍾泰豐卻是眼角一抽。
程廣仁這老家夥果然老道,都這種情況了,他竟然還能想到借口。
將來神明要是問起,人家大可以推說是王君逼的,而且還有這麽多人為證……
與此同時,見程廣仁吃了,其他八桌的人自然也不敢再找借口搪塞,將神獸的肉一一吃了下去。
“這才對嘛,爾等是孤的臣子,孤有美味,又豈能忘了你們?大家一起樂呵,那才是真樂呵啊……”
聞人梟哈哈笑說著,看起來心情大好。
“哦對了,有一件事,孤差點忘記跟諸位愛卿提了。”
“孤已經下旨昭告整個大虞,即日起,取締大虞境內一切與神明相關之事物,並摧毀所有神殿、捕殺所有神獸!”
“另,從今往後,凡我大虞子民,任何人都不得再崇敬、祭拜所謂的神明、神獸,如若不然,便是勾結邪神、亂我大虞根基!”
“但凡此種人,一概嚴懲不貸!”
“諸卿都是我大虞棟梁,孤希望你們能夠以身作則。若不然,孤也隻好罪加一等懲處,以警示天下人了!”
這話一出,殿內頓時一靜,所有人無不驚悚色變、面面相覷。
王君掀了王都的神殿還嫌不過癮,竟然要將整個大虞的神殿及神獸都要拆了、殺了?
王君,這是要絕戶,這是要徹底向神明宣戰啊!
許多人都感覺腦中一陣眩暈,因為這實在是太恐怖了!
向神明宣戰,這是何其瘋狂的行徑?
一陣詭異的死寂後,一位由聞人梟提拔起來的官員憂心忡忡的站了起來。
“王上,我大虞有神殿一十二所,殿中各有一個神獸。”
“神獸強悍,若是擊殺不成,反而將其觸怒,那城中的百姓怕不是要遭殃啊……”
聞人梟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放心,區區孽畜而已,還能翻出孤的掌心?”
“莫說那些神獸沒有這盤中餐強,即便還有更強的,那也是白搭。”
“孤既然敢這樣做,自然是有解決的辦法。要不然,孤豈會將無數百姓的死活當成兒戲?”
聽到回答,那官員松了口氣,想要再說什麽,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坐了回去。
前排席位,程廣仁以及鍾泰豐皆暗自皺了皺眉頭。
因為王君的話有些嚇人,聽話中的意思,似乎很有把握。
可神獸的強大他們都清楚,王君到底有什麽樣的手段作為倚仗,敢於豪言解決十二頭神獸?
這一刻,
他們心裡不由得犯起嘀咕來,對於神明的絕對權威與力量,似乎也有些動搖起來。 未幾,又有一人站了起來。
“王上,臣並無不敬的意思,臣只是有些困惑。”
“縱然王上您的手段能夠成功將所有神獸解決掉,可神獸的背後是神山,神山的背後是神明……”
“若神山之中的存在請動神明出手,那大虞,又如何能抗衡啊……”
接連好幾次的殘酷鎮殺手段,已經將所有人徹底鎮住,以至於此人不得不率先強調自己的意思以及問話的用意。
至於言語上的衝撞,更不敢有。
聞人梟冷笑一聲,眯著眼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神明?呵,你們怎知,這所謂的神明,就是真的?”
聽到這話,眾人都是一愣。
愣過之後,一些人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有些失神。
是啊,誰又能證明,神殿背後的存在,就是真的神明?
神明的表述,不過是幾百年前神山裡走出的人以及神殿中的那些神獸自己言說的而已。
自說自話,當真可信?
這一刻,一些人腦中的枷鎖為之松動,甚至有些直接破碎。
古來如此,便本該如此嗎?
但,這些人終究只是部分。
“王上,自神殿問世這八百多年來,單單是有史可依、有跡可查的神跡,就有十幾個。”
“八百年前,有神明一聲冷哼,百裡方圓的豔陽天立馬被烏雲掩蓋,之後就是瓢潑大雨、洪水滔滔!”
“五百年前,大慶西南方三屍瘟疫肆虐之時,無數丹家神醫束手無策,有神女自大慶神山走出,隻以一個青色瓷瓶、一根柳枝將甘霖隔空灑下,如此七日,便讓數萬乃至數十萬的病患痊愈,並且斬斷了瘟疫的源頭!”
“三百年前,荒獸災亂、北境清水城危,有神獸於清水神殿走出,一步一長,及至城門前,已然化作十幾丈高的恐怖存在,並以一己之力擊潰上萬荒獸,保境一方。”
“百年前,有神子自青夜神山走出,於半空之中步步生蓮、異象遮天;於碣陽湖中漫步栽荷,香飄十裡。”
“如此種種,若非神明及其親傳或子女,又如何能做到?”
“王上,臣絕無對您不敬之意,只是歷史如此,臣…實在困惑……”
聞人梟搖搖頭,冷笑道:“那孤倒是想問問,這方世界八百年前的歷史,那些所謂的神明、神殿未曾出現之前,又是如何?”
聞言,那人不由一愣。
思考一陣後,那人遲疑道:“王上,神殿之所以會出現,與一場滅世浩劫有關。”
“根據史書記載,我們的世界之所以能安然存在至今,正是因為神明的庇護。”
“至於在那之前的歷史,大多都已湮滅在那場滅世浩劫裡……”
此人話音一落,聞人梟便冷哼一聲。
“你不覺得荒誕嗎?”
“那些神明既然保得下萬萬千千的人命,又豈會保不住一些書籍?”
“什麽樣的滅世浩劫,滅的不是人,而是書冊、石碑這類東西?”
“人活著,史書卻沒了大半,保留下來的也都是一些無關痛癢、記載著一些瑣事的案牘,天下還有比這更荒誕的事?”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是心頭一震,有些迷茫。
或許是思維定勢,又或者是習慣成自然,八百多年前畢竟是很久遠的時間了,他們之中鮮少有認真剖析當初那段歷史的人。
現在聽王君這樣一說,自然也感到萬分奇怪,同時也隱隱生出了某種驚人的猜測……
“至於方才所說的神跡,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比你強的人都可以叫做神明,那我們也可以成為所謂的神明!”
“孤聽聞,曾經有不少驚才絕豔的武道強者後來都神秘消失,又或者離奇暴斃。爾等難道就不曾想過原因?”
“若是武道的盡頭並非搬血境圓滿,若是那些人找到了之後的路,那這一切,又意味著什麽?”
“再有,那些個瘟疫、荒獸之亂,真正的起因又是什麽?那些個所謂的神子神女神獸之類,當真如此好心?”
“倘若他們真的有善心,就該時時消解人間疾苦,又豈會以數十上百年為間隔來顯現神跡?”
聽完這段雖不如何高亢但卻振聾發聵的話語,滿殿死寂,許多人都陷入了震撼的沉思中。
雖然有些難以接受,但他們卻不得不承認,一扇被關起來的窗戶正在被緩緩打開,那是一扇封存了真相、禁錮了認知的陰謀之窗!
聞人梟旁邊,詹秀卿悄悄凝視著聞人梟的側臉,一雙睫毛黑亮的眼睛忽閃忽閃。
她現在已經確信,這位王君絕對已經知道了不少東西,其中一些,就連她的摳門師尊都還沒有告訴她。
雖然她與這位王君已經魚水交歡許多次,但她發現,自己其實還遠遠沒有了解他。
與此同時,殿中也有許多雙眸子在悄悄的盯著聞人梟看,光彩各異。
這其中,就包括鍾梓涵。
鍾梓涵抿著紅唇望向俊朗且威嚴的聞人梟,怔怔出神。
除了霸道、嗜殺之外,其他的,不管怎麽看、怎麽聽,這位新王都沒有父親所說的那般不堪。
不過也對,父親一心想的,不過是利用自己的姿色,為他的前程鋪路而已,又哪裡真正的考慮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