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大道上,人流如織、車馬如龍,既有達官貴人、商賈名士,也有販夫走卒、侍女仆役,人雖多,卻也有序。
然而,隨著幾十匹快馬忽然奔馳而來,這份秩序卻立馬被打破,人群紛紛驚慌避讓、叫聲四起。
然而,那些馬上的公子哥與護衛卻非但不以為恥,反而還縱聲大笑、甚是得意。
“什麽人啊這是!不知道金鱗大道是禁止策馬飛奔的嗎?剛才還有兩個孩童差點被撞到!”
有人憤憤出聲,滿心的不平。
聞言,旁邊一個士子無奈的搖搖頭。
“兄台,這種話你日後最好還是少說為妙。”
“那可都是禦史府的公子或旁親,即便真撞死了人,誰又敢動他們?”
“反之,你的話要是被他們聽到……”
說話的黑衣漢子臉色微變,眼見那些騎士果真進了兩百多步外的禦史府,額頭上冒出冷汗。
“多謝這位兄台提醒,差點惹來禍端。”
“不過,兄台,即便他們是禦史府的公子,這也太招搖了吧?他們難道真能無視王法?”
“王法?”
那名士子嘿笑一聲,一臉的不以為然。
“你知不知道三公意味著什麽?知不知道徐太妃是禦史大夫的女兒?知不知道新王對徐太妃有多麽親近?”
“更不用說,而今新王常病不起,還哪裡來的王法?”
黑衣漢子愣了愣,盯向遠處禦史府大門的方向忽然露出豔羨之色。
“有權就是好啊,囂張跋扈、為所欲為,還不用擔心懲處。”
“而且我聽說禦史府很大很豪華,從東到西得走足足兩刻鍾!”
士子亦是有些感慨,唏噓道:“是啊,要不怎麽人人都擠破了腦袋想當官呢?”
“我聽說,這禦史府光是護院與衛士就有七八百人,侍女仆役、廚子畫匠之類的,全部加起來,怕是得有兩千來人。”
“這麽多人伺候百來個人,那日子能不美妙嗎?”
兩人正說著時,忽聽後方又傳來混亂的驚叫聲,而且這次明顯比上次大多了。
等他們轉頭看去,就見遠處正有兩隊穿著赤金色甲胄、披著紅色披風的騎兵在清道,將路上的行人都清向兩側。
而在被清出來的寬闊大道中間,則有同樣裝束、全副武裝的步卒在小跑前進。
放眼望去,隊伍之長,竟是沒法看到邊際。
“這是…禁衛軍?”
“禁衛軍?”
這一刻,所有人都有些懵。
因為禁衛出行,往往都預示著王君外出。
可那位新王不是病倒了嗎?
與此同時,在禦史府大門外把守的二十幾個衛士也是一臉奇怪,雖有人跑去府裡報信,但也不知禁衛是奔著他們來的。
時間緩緩流逝,當禁衛軍前部來到禦史府門口時,遲鵬策馬而出。
禦史府的府門管事自然認得遲鵬,當即趕忙小跑出來。
“小的見過遲統領!不知統領大人駕到,是?”
然而,遲鵬卻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是冷著臉舌綻驚雷,大喝一聲。
“王上有旨:禦史大夫徐濤勾結徐太妃及十王子,圖謀毒害王上、竊取王位,罪大惡極!特誅徐濤九族,以懲其罪!”
遲鵬身為搬血境後期的強者,這一番話語經過充沛血氣加持,自是聲音極大、傳遞極遠。
因此,不單單是街上成百上千的行人聽得一清二楚,
便是禦史府邸中的一些人,也都聽到。 刹那間,場中一片嘩然,所有人都驚得瞠目結舌。
禦史大夫、徐太妃,還有十王子,他們竟然敢陰謀毒害王上?
瘋了,簡直是瘋了!
遲鵬沒有理會驚駭的人群,開始下達命令。
“劉校尉!”
“在!”
“包圍禦史府,封鎖禦史府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出入!”
“得令!”
“其他各部,隨本統領殺進去!若有敢於反抗者,統統殺無赦!”
“諾!”
大軍一聲虎吼,如雷而動,府門管事以及門外的二十幾個衛士一個晃眼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禁衛軍中,府邸裡面也很快傳來哭喊聲以及廝殺聲。
禦史府核心地帶,某座裝潢奢華的房間裡,一位白袍老者霍然起身,滿臉的驚悚與難以置信。
他便是大虞王朝三公之一——禦史大夫,徐濤。
“怎麽會,怎麽會……”
徐濤喃喃自語,衣袖下的雙手不斷輕顫著。
雖然他沒有聽清遲鵬的大喝,但已經有人跑來向他做了匯報。
而且,其他聽到了的人也都紛紛傳揚,使得禦史府一片混亂,隱隱還有婦人、孩子驚慌的哭叫聲。
“老爺,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您快想想怎麽辦啊……”
管家急的直跳腳,旁邊一個身穿甲衣的魁梧漢子也是一臉難看。
漢子瞪了眼管家,咬著牙沉聲道:“事到如今,還能怎麽辦?只有拚死殺出去了!”
“家主,我們的死士隊已經準備了兩年,現在也該是他們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還請家主帶上幾個最看好的小公子,我等一定拚死殺出一條血路,保護家主你們突圍出去!”
關鍵趕忙連連點頭,附和道:“對對,老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我們先殺出去再說!”
然而,面對兩人的提議,徐濤卻是長歎一聲,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好一陣後,徐濤才睜開雙眼,眼中露出決絕之色。
“禁衛既然已經出動,又豈會給我們留下余地?”
“我是他們最大的目標,不可能逃出去的。與其做無謂的掙扎,倒不如保留一絲血脈。”
說著,徐濤轉身走到壁畫前,在其中一個花紋上按了一下,牆壁上很快出現一個小洞,裡面有一個青銅盒子。
徐濤從盒子中取出一封信,然後將信及盒子都遞給那位漢子。
“袁峰,事到如今,我們也只能依靠那位大王子了。”
“你待會兒就帶上十七,將盒子交給十七,然後同死士隊一道,務必保護十七從密道中殺出去!”
“之後,你們去找李夢錦,他會想辦法送你們出城的。”
“出了城,你們就去大慶,去找大王子,並將這封信交給他。他看過了信,自然會保護你們的。”
袁峰皺了皺眉, 遲疑道:“可家主您……”
徐濤搖搖頭,道:“我走不了。”
“關於密道的入口,十七知道,他會帶路的。”
“好了,不要再浪費時間,去吧。”
袁峰咬咬牙,深深地朝著徐濤行了一禮,隨後毅然轉身離去。
見此,管家卻是有些彷徨,站在那裡手足無措。
徐濤無奈搖頭,上前道:“元潭啊,不要怕,死亡這種事其實很快的,你都感覺不到什麽疼痛……”
管家正待開口,忽覺心口一痛,低頭就看到一把匕首不知何時插入了他的胸口。
管家難以置信的抬頭看向徐濤,卻見徐濤一臉的漠然。
“元潭,不要怪我,你知道的太多了,而你又缺乏赴死的勇氣……”
話落,徐濤邁步前行,徒留管家無力撲倒在地。
……
禦史府外,聽著裡面震天的喊殺聲,看著逐漸冒起的濃煙,躲在遠處觀看的人群無不一臉複雜。
誰能想到,前一刻還權勢滔天、囂張跋扈的尊貴存在,竟然只在眨眼間就迎來了滅府之禍?
此時,那些先前暗自豔羨的人,忽然又不那麽羨慕了,而且還隱隱有些慶幸。
果然,爬得越高、跌得越狠啊……
但他們卻不知道,這裡的殺戮只不過是其中一環而已,在王都的許多角落,還有其他殺戮在上演。
這被血色浸染的一天,注定會成為王都權貴及百姓難以忘卻的記憶。
因為,這將開啟一個全新的時代,是屬於一位神勇暴君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