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建議?”阿溪停住,聽對方說。
“不要管比劫的事,做好自己。”
“做好自己”是她之前看比賽時,聽到頂尖運動員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因為在賽場上沒有辦法控制對方的超常發揮,以及能力的突然爆發;而在賽場外,又左右不了教練的選優,以及不同的眼光,所以只能做好自己。當然,如果平時不練球,到關鍵時候無論如何不能指望運氣,運氣並不能包容消化一切。
“就算做好自己,總有旁逸斜出,為之奈何?”阿溪本來想說,但不能多問。所謂天助自助者,她只能點點頭,往回走。
途中經過蔬果店,肋排三十六塊一斤,中排二十六一斤,她想了想,還是買了肋排。平時很少煲湯,真正想要好好煮一鍋的時候,卻發現水放得太少,最關鍵的是,還是在煲了近一個小時後才發現。
看來做任何事情不保持相應的機警都是不行的,開始的時候,鍋中的水汩汩地冒著泡,說明火力要比之前大很多,但她點的煲湯模式,沒有注意這些。什麽時候才能放松,放松下來煲湯,放松下來做所有事,而不要忽略如此明顯的細節。
現在,蓮藕排骨湯變成了香煎排骨,當然裡邊的薑和蒜放得不少,所以味道不錯,但蓮藕的作用並沒有發揮出來。如果不煲湯,蓮藕幾乎隻發揮出一半的作用。
阿溪突然意識到,不忽略每一個細節幾乎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經常練習。“無它,但手熟爾。”如果每周煲一大鍋湯,誰還能忽略放水的量。
但此時一碗香煎排骨下肚,她又開始回想盤裡的這些比劫。無論如何不能忽略掉,雖然說做好自己,成為自己,相信自己,但有人的盤中就是沒有比劫,萬事萬物獨一份的。所謂冠軍的命格,莫過於此。要不就壓根沒有一點比劫的出現,無人比肩;要不就是比劫相對弱小,或是受製於人,因此諸多的爭不過,財官印唾手可得。
自己的這些比劫,既在前,又近官,近水樓台先得月不說,還合了官。
阿溪一時之間想通,如此看來,自己心中的那一位勢必會先選擇別人。換句話說,就算皮探長是她的真命天子,也會先經歷旁人,之後才能定下來。
多麽諷刺,多麽可笑的事情。
等於現在是無用功階段。人,如果不現實起來,就會為肥皂泡般的理想所困。只有現實,才能讓人腳踏實地。
現實就是,阿溪面無表情地攤開地圖,還是之前的打算,她在考慮換一個城市開始。為什麽不能重新開始呢?既然在這個城市十幾年也沒有機會,沒有得到起發,盤整期已然夠長。
換個城市。中青年才俊皮探長是屬於場面上的,他順風順水的時間太久,被各式“印”滋養得優越感十足。不,皮探長不需要主動提出來什麽,一切都是自動向他靠攏。
所以才沒有出手的習慣。
必須離開這裡,離開皮探長所在的城市。阿溪面無表情地看著地圖,對她來說,搬家當然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大包小包準備好,還要聯系搬家公司。但這一切和找到命中注定的一半相比,似乎容易很多。
所謂看天吃飯。如果期待已久的事情沒有發生,立即換個方向。
但是手上的這兩起謎案怎麽辦?
慢著,阿溪突然想到,這是自己的份內之事嗎?還是說,僅僅有一些莫名的責任感,抑或是想要給皮探長留下深刻的印象?恐怕事與願違。
從第一起花謝懸崖山莊事件到現在,期間至少已然經歷過三四起謎案,看出人性的難度是越來越大,如果該發生,就已然發生。 時間跨度足夠,自己恐怕拿不出更多的本事。
算了。
阿溪住的附近有一個不錯的小公園,裡邊的湖水最近越來越冷,連成一片,鴨子們隻好遊到水的中心。她打算在搬家之前,哪個早上再六點半起床,去公園散步。基本上,她是一個效率很高的人,很快,最近一個季度以內適合搬家的日期都被她仔細地用筆劃了出來。
就是如此,總是呆在原地,似乎在等著什麽,大概率什麽都不會發生。
但她的責任感還是莫名地升起,無論如何,還是得把這起事件解決了再考慮自己的事情。但心中另一個聲音卻反覆提醒自己,是不是個借口。
也罷。阿溪拿出一個精致的本子,她在上邊寫下一個名字。
十之八九就是問題的解答,雖然現在沒有足夠的證據。哪怕說給皮探長聽,他也不會相信的。
皮探長……
她終於決定劃上一個休止符。
想到校友會上那些香鬢如雲,玫瑰色的唇膏,酒紅色的窈窕毛衣裙,還有恰到好處的燈光,總會把人拍得更好看一些。她依稀可見皮探長那沉著、深邃的眼神,逐漸為“諸多比劫”所環繞。
打住。
然而此時,那句“做好自己”卻回響在耳旁。
自己是不是對皮探長有些感情,答案是肯定的,那麽為什麽要如此在意周圍的人。害怕競爭?
她不能理解,不能解釋。
華燈初上。皮探長開車回來,這是一輛淺藍色的車,他喜歡藍色,不知為何,藍色讓人想到大海,或是河水。
校友會的熱情讓人目不暇接,職業性質和位次使然,他受到的矚目又會更多一些。年輕人那蘋果般的臉龐固然讓人感到輕松, 成熟校友舉手投足之間也不失風度。皮探長總是沉穩地點點頭,他無論是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還是之後的相處,都是出類拔萃的。
“阿溪。”他腦海中突然掠過,好像有心電感應般。
現在太晚。晚上九點多,再去找她,不太好吧。更何況現在他有些疲憊,活動需要打起精神來應付,如果可以回去衝個熱水澡,然後舒舒服服地補覺,該是多麽愜意的事。
阿溪那邊,他想到今天把原定的安排往後推,似乎開了個不太好的先例。當然不是說,誰更重要些,只是有些活動推不掉,不好駁旁人的面子。她那邊需要哄哄嗎?不,皮探長意識到自己好像哄不好阿溪。
是對方要求太多?也沒有。她並沒有說過什麽。
還是因為自己選擇范圍寬泛?似乎這個原因更大一些。四十多歲的男人,加上優渥的客觀條件,簡直就是鑽石王老五,誰看不見他發出來的光呢?
離了阿溪自己就不會斷案?當然不是。在這方面,皮探長相當自負。他本來就是學院派,接著在長航分局掛職鍛煉,算是歷練,從碼頭上學到很多待人接物的道理,從而給學院氣質加上一些通情達理。
他為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這可能是近年第一次想到,離開阿溪會不會破案的問題。是潛意識在不斷地比較、考量嗎?阿溪在年齡上,沒有太多的優勢。現在又沒有工作。是自己現實嗎?看那些旁的校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皮探長有些躊躇,他在之前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現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