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溪把最後一件行李放好,回頭看了一下房間。冬天的窗外透出幾分寒冷,樹枝沒有葉子,天氣也並不晴朗。天空不是碧藍色,而是淺灰色的。
誰有什麽,沒有什麽,一望即知,遮也是遮擋不住的。並沒有人和她通風報信,但突然皮探長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如同冰封般不聯系,她也是心裡有數。只是早上起來吃過早飯,看到臉上有兩條皺紋,似乎又比昨天深了些。
“強扭的瓜不甜。”她突然想到。不能往外求任何東西,這些天的經驗也清楚無誤地顯示,無論是誰,只要對外放出尋找的眼光,拿不定注意,對方大概率會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門口。
現在,皮探長已然到達出口,成功落地。
無需旁人告訴她,她也能夠猜到大概率發生了什麽。無論男人、女人,都是習慣的產物,習慣成自然。換句話說,哪怕在過渡期,沒有一躍而起,都會維持之前的生活方式。但現在一旦發生改變,只有一種可能,變量的引入。而此時卻不能以時間計,不能以先後計。
她的手機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響起。而如果有鷹眼看過去,會發現皮探長的樓下,儼然停著一輛香檳色的小車。
對方事業有成,在中年面臨停滯期的時候,事業有成的人會原來越順遂,狀態好的就會越來越好。頭髮卷卷的,而且順滑,舉手投足間很有磁場,可以緊密吸引到不少眼睛的注視。指甲上很應景地塗著入時的指甲油,耳邊也有很大的耳墜,稱得上畫龍點睛之筆,脖子上則帶著精致的珍珠項鏈。
無論從世俗的角度,還是從寫意的角度,這都是個很貼切的選擇。她和皮探長可以互相成就,高跟鞋和修身毛衣裙勾勒出柔軟的身段。在達到這個高度之前,她並沒有給旁人做過半點墊腳石,可想而知,地位是何等的居上。
皮探長喝著咖啡,屋裡放著古典音樂,《自新大陸》,裡邊帶著緩緩的鄉愁。事實上,以皮探長當前的位置,完全不用聽如此惆悵的背景音樂。他倒不是很在意,僅僅是因為覺得很好聽。
新的女朋友如此漂亮,知情識趣,而且最重要的是拿得出手,他發自內心覺得很滿意。雖然不知道如何和阿溪攤牌,但貌似兩人之前也沒有承諾過什麽,壓根談不上毀約。
“吃一塊水果。”對方拿了個拚盤過來,裡邊放著精致的小叉子。
皮探長微微笑著,可能半斤八兩,身價匹配的感情才是適合的。雖然如同溫吞水般,但溫吞水左看右看,並沒有半點不適意。
她的頭髮並沒有打半點折扣,波浪卷發出誘人的香型。腰肢也很細,最重要的是進退得體,沒有緊逼過他什麽,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
“聖誕節想去哪玩?”皮探長喝著咖啡,屋裡的氣氛很好,他現在一點也不介意讓關系更進一步。此時此刻,無論對方說的是哪個地方,他都會覺得很有意思。
“哪裡也不去,就呆在屋裡。”對方不急不緩地說,好像在哼一首催眠曲。“一個暖暖和和的屋子,燒著爐火,爐子上烤著麵包。”她的眼睛閃著光,“煮上一大壺咖啡,就是一個完美的聖誕節。”
“來了。”皮探長想到,對方終於暗示一個家,一個港灣,爐火。現在看來,到了時間點的女人對於成家的期待都是迫切的,好像聖誕節的大餐,燒雞、烤雞和燒鵝似乎也沒有太多的差別。
他在心中暗自歎氣。當然,皮探長和“玩家”兩個字沒有任何關系,上學時還是單純的,不諳世事,精力用在讀書上。工作後責任逐漸加大,壓力之間也並沒有分出一部分精力在外。常常有貌似傳統正直的人和粉白黛綠簇擁在一起,有種奇特的效果,但皮探長絕對不會穿得像只花蝴蝶般流連忘返。現在已經四十多歲的長航總局鑽石王老五,談過的朋友屈指可數。
不,在這個方面,皮探長仍然不失單純和持重。
然而他動動嘴,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表態的衝動。如果說出去旅行,他並不介意。但給安穩還有歸宿劃上一個著重號,卻是他一時半會不情願的。
然而頭腦裡另一個聲音說,她的條件相當不錯,反正你的時間點也到了,如何?
“好吧。”皮探長終於面無表情地說,“聖誕節的那天,我會買一隻熔岩蛋糕, www.uukanshu.net 然後我們坐在這裡烤火。”
“可以呀。”她在心裡數到三拍,然後應允下來。還有三周不到的時間就是聖誕節,和誰一起過的確有著很大的象征意義。
十二月漸漸步入中旬,天氣預報預告今晚會下第一場雪。
何警官坐在沙發上,喝著一杯熱水。他忍不住想起阿溪,她那邊很蕭索吧。可以想象對方的處境,好像早已沒有工作,皮探長當然是她能夠碰到的最好的人。
但不見得是最合適的,而且這種事並不像伸手抓水般,能夠隨心所欲。除非精準地踩在對方每一個喜好的點上,每一點生物學上的構成都下意識地給出回應。換句話說,喜歡並不是理性的,而是感性,感覺往往先於理性發生。
他發了一回呆,又撓撓頭髮,回到謎案中來。阿溪說的沒錯,在這方面,她的推理的確起了很大的作用。上次把照片拿給那些人看,只有二號房的男人說她們之前差點吵起來,其它人都沒有太多的印象。畢竟一棟樓裡如果只是在電梯裡碰到,留下印象的概率也不會太大。
特別是在這個季節,寒風吹起,所有的人們穿得都有些黯淡,中性色的大衣和棉服,看上去也沒有太多的差別。
不知她現在到哪裡?何警官還真想把這些跟進原原本本地告訴阿溪,只是自己並沒有她的電話號碼。如果問皮探長,對方就是吃這碗飯的,絕無轉彎抹角的可能,只能讓簡單的事情莫名變得複雜起來。
他搖搖頭,有些迷惘,不知自己此時到底是何種心境,是為他人,還是為自己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