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辰情緒低落地坐在那裡，她當然知道沒有隨便說說這種事。任何話都有上下文，如果斷章取義，摘取幾個片段，卻很容易扭曲本意。

　　而且事實上這是情急之中說出來的，隱忍了那麽久，唯一的一次開罵，就被好幾個人聽到。更為可怕的是第二天早上有如此嚴重的後果。

　　“接著說吧，當天晚上，還有第二天早上都發生了什麽?”阿溪平靜地說。

　　“沒有什麽。那天晚上說完後覺得心裡痛快了很多，以前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這一個多月來沒有睡過一天好覺。最可怕的是下夜班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卻要牽扯到無辜的人。接下來，感覺聲音小了很多。那就忍著不滿，睡覺。總不能因為別人的粗魯和沒有素質影響到自己起碼的作息。”

　　“那個晚上沒有特別的事發生，或者是因為這些天過於疲憊，居然很快就睡著。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已經到了八點多。看看，為著旁人的錯誤而影響到自己的生活。雖然睡的時間很長，但還是感到很疲倦。然後吃了早飯，很普通的麵包，喝了一杯咖啡。周圍很安靜，從未有過的安靜，可能對方還在睡覺，他們一般起得很晚。接下來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小辰很無奈地用手托著臉，當時出門後看到那個人在門口躺著，她嚇得驚叫起來，有人聽到後跑出來看，又打電話，之後皮探長他們趕過來，這就是所有發生的事。對她來說，不過是一次忍耐已久的爭吵，一個疲憊的夜晚，以及充滿驚嚇的早上。

　　“有沒有忽略掉的細節?”阿溪想了想，“比如和往常不同的小事。”

　　“沒有，唯一不同的就是晚上很安靜。通常，他們回來後會大聲地爭吵，或是扔東西，再就是得意地大笑，但昨天晚上卻沒有聽到動靜。”

　　“也可能是你發泄出心中怒火後，感到有些放松，從而睡的很熟。”皮探長不經意地說。“時間緊，還有哪些要問的。”

　　阿溪心裡很清楚，必須抓緊問。“對方的男人是什麽個情況?”

　　“很普通的男人，做著一份工作，每天下班回來面無表情，在外邊看起來會覺得這是個很老實的人，但只有聽到他們肆無忌憚地笑才知道這不是省油的燈。”

　　“那他們兩人般配嗎?”阿溪想到一個點。現在只能從具體的問題試圖打開突破口，因為小辰講的僅僅是中規中矩的故事，幾乎可以從卷宗上看到完整的描述，以及更多的細節。但如果問她一些感受，就能夠不經意間知道更多的細節，而不只是冠冕堂皇的話。

　　皮探長很敏銳地瞪了她一眼，又在問這些閑話，但他也想知道，就沒有多說。

　　“很奇怪的。剛開始搬來的時候，我的第一感覺是那個女的配不上那個男人。因為那男人戴著眼鏡，貌似還有幾分文質彬彬，雖然長得略微壯了點，但戴眼鏡的男人似乎也不會太出格。倒是那個女的，年紀大概四十多歲，身材有些魁梧，顯得更加壯實。他們的生活方式也和旁人不同，男人掙錢養家，女的下午在屋裡打打麻將，看看電視之類，看起來男的很勞碌，女的有些遊手好閑。”

　　“但過了一段時間就發現，什麽鍋配什麽蓋子，那個女的性格比男的外向些，只要外邊有一點聲音都會出來聽，多管閑事。而且之後他們無論吵架還是打鬥，那個男的都是默認的態度，也就是說，他認為半夜發出噪音是公允的。”

　　“所以。

”小辰恨恨地總結道，“這是一對搭配好的，而我在這上邊吃了大虧。先是一個多月的噪音騷擾，之後又陷入如此困境中，欲辯無門。”　　“時間到。”一個人把頭探進來說。

　　皮探長點點頭，站起來，“好吧，小辰，你再想想還有沒有漏掉的。”在他看來，漏掉基本上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主觀上，一種是客觀的。主觀上，比如有些事對自己不利，就不會主動地說出來，但如果真的事出有因，一個想不到的細節就足以成為催化劑所在;客觀上，往往是沒有休息好，或是記憶力的缺乏，過於疲憊，精力來不及，都會帶來忽略。

　　看著小辰很低落的身影，他和阿溪快速交換個眼神。

　　“什麽情況， 你認為她有沒有漏掉什麽?”

　　阿溪搖搖頭，“也可能是經歷的缺乏。那裡沒有監控嗎?”

　　“還真沒有，只有在電梯口才有兩個，但那個角度看不到樓道裡。電梯口又沒有顯示出有反常的進出。”

　　“你認為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皮探長躊躇片刻，“很難講，萬一她夜裡想想覺得很生氣，自己的時間被莫名的噪音打擾，對方把自己的困境毫無理由地歸咎於他人。然後，早上，總能知道旁邊出入的規律，只要出其不意地輕輕一擊——”他沒有再說下去，“當然，這只是一種衝動的可能。”

　　“很奇特的是，那個男人沒有聽到什麽動靜嗎?”

　　“沒有，據他自己說晚上睡得很晚，通常都是睡到中午起床，所以這一次也不例外，他什麽都不知道。對了，你想看那兩人的照片嗎?”皮探長的手邊有一個很大的資料夾。

　　“不，不用看。”阿溪說，她不是很喜歡看陌生的照片，特別是在小辰講了很多對方舉止的情況下，就更沒有耗費精力的必要。如果不是因為小辰的委托，她根本就不會聽到這些讓人傷神的事。有道是“蓬生麻中，不扶而直。”她一向很痛恨那種自身過得不自律，還要把旁人拉下水的類型。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去。”她想了想，皮探長總是要做事的，現在是上班時間。出來太久，需要回去好好總結。

　　“好吧。”皮探長把她送到門口，“如果晚上加班，我就不來找你吃飯，不然的話，我們還是晚上碰一下頭，吃一個土豆燒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