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做到的?”維拉德問道,“羅保特·基裡曼死去一萬年了。”
“你哪怕瞎猜也比我聽到的東西靠譜。”卡蘭答道,“我聽見各種亂七八糟的說法。有說屍皇站起來的,有說馬裡烏斯·卡爾加假扮原體的,恐虐信徒相信那是黃銅王座的意志,色孽信徒相信原體收到了來自蕩欲六環的饋贈。還有人認為基裡曼早就死了,現在活動的只是一具屍體。”他似乎在竭力忍笑,“你們知道我聽見最離譜的傳言是什麽嗎?他們說帝國和靈族有正在合作,屍皇那個活聖人將阿巴頓一劍穿胸,而一個靈族女先知闖進馬庫拉格紀念堂給原體來了一刀,於是原體就復活了。”
每個人都笑了。午夜領主似乎很久沒有這麽放松過。
“我寧肯相信基裡曼和異形結婚。”維拉德銳評道。他無所事事地料理著自己的裂人鋸“康”。自大劍上拆下鋸齒,塗抹潤滑油。這柄巨大的鏈鋸劍之上,每一顆鋸齒都以雲母龍的龍牙鑄成,堅不可摧,“不過前半句可信度倒是不錯,看來阿巴頓又一次取得了偉大的勝利。”
“和前十二次遠征一樣偉大。”塞維爾補充道。又引起一陣笑聲。
又一句話從又一個陰暗的角落中響起。
“所有人都以為羅保特·基裡曼死了,但是他活了過來。”那個聲音說道,猶猶豫豫,“那麽,或許,我們的原體也有可能?……”
沉默從天而降。刹那間,狹小的艙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的牛奶凍。賽維爾從自己重爆彈的零件中抬起頭,望向烈爪的領袖。而維拉德一言不發,低頭料理著自己的鋸條,將潤滑油倒在滑槽中,用毛刷清洗著武器的機械結構。
“或許吧。”塞維爾試著開個玩笑,“我聽說,夜曲星人傳說,如果他們集齊八個聖物就能復活伏爾甘,搞不好……我是說,等我們找到那王冠……”
“原體已經死了。”維拉德打斷了他的話,“我們親眼看著這一切發生,記得嗎?”
他的目光在其他幾人之間移動,每個人都避開了他的注視。有人不安的動了動,一陣微風掀起牆上的羊皮紙。
“我不知道火龍之主或者基裡曼身上發生了什麽。”維拉德一字一句說道,口齒清晰,“或許他們的確可能歸來,或許不能。但是午夜幽魂——我們親眼看著一切發生,他死了。帝國的表字殺了他,拎著他的頭顱離開查瓜爾薩。人死不能複生。”
“而我們當時就看著那表字在我們面前走過。”尤納爾忽然開口,恐虐信徒此刻的言語無與倫比的清晰,“我們就看著她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
“那是原體的意志。”維拉德低吼道。
“其他人都追上去了。”尤納爾說,“薩哈爾,哈爾斯克,范卓德——他們都追上去了。”
“他們因為那醜惡的貪婪追上去。”維拉德啐了一口,“一群無情無腦的廢物,利欲熏心,隻想把我們父親的遺物佔為己有——”
“——那靈魂獵手呢?”尤納爾反駁道,“靈魂獵手第一個開始追獵,他不為寶物。”
“靈魂獵手。”維拉德的話語仿佛咀嚼鋼鐵的聲響,“塔洛斯·瓦爾科蘭,是啊,他追了上去。”
“他追上去,因為他無法控制自己。”維拉德的話語自他牙縫間漏出,“他追上去,因為他無法克制自己的仇恨,他因為自己的暴怒違逆父親的意志。他選擇復仇。”
“沒有復仇,我們還剩下什麽?”
“正義。
”維拉德已經站起身來,他咬牙切齒,“我們還有正義。” “所以這就是一切的理由。”尤納爾冷笑著說,“為了那該死的正義。我倒是要問問,我們那所謂的正義到底是什麽?是看著弑父仇人踩在我們臉上跳舞,唾面自乾?我幹了一輩子屠殺和折磨,我們炸毀了自己的故鄉和母星,而你現在告訴我我們是正——”
維拉德快步向前,一記勾拳甩在恐虐信徒臉上。這一擊突如其來且勢大力沉,尤納爾翻到在地,滿臉震驚。
“你怎敢在我面前如此肆意妄言!”維拉德咆哮道,他的尖牙在夜色下閃爍,鮮血的氣息四下飄舞,“你怎敢在我面前侮辱我們的基因之父!我看著你站在這裡,站在我面前,滿腦子殺戮和折磨,滿嘴褻瀆和信仰!”
他又打了一拳,這一拳打碎了尤納爾的面甲。陶鋼碎片紛飛,但維拉德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你可曾知道就是你這種人將我們的故鄉引向滅亡!”他喊道,“你可曾想過就是你這種人渣讓軍團墮入深淵!你可曾有半點羞恥和慚愧?我們是法官和劊子手,記得嗎?”
尤納爾試圖起身,被維拉德一記頭槌撞了回去。他壓在恐虐信徒身上,左右開弓,對尤納爾飽以老拳。
“我們是法官和劊子手!”他高喊道,“如果有人能罪行累累又逍遙法外,那又有誰會相信正義和榮譽呢!”維拉德一拳接著一拳揮下,血漿四濺,每一拳都伴隨一聲呼喊,“萬歲夜之主!萬歲夜之主!”
其他人趕了過來,塞維爾快步接近,拽住維拉德的胳膊。卡蘭在旁邊幫忙,幾個人一齊把維拉德從恐虐信徒身上拖開。維拉德還在掙扎著,試圖揮舞拳頭。
“夠了,沃爾特!”塞維爾貼近維拉德吼道,兩張骷髏假面幾乎貼在一起,“夠了!”
喘著粗氣,維拉德勉強平靜下來,他扭開頭,在眾人的間隙中望向尤納爾。恐虐信徒勉強從地上起身,收拾著散落一地的陶鋼碎片。
“別再肆意妄言。”維拉德說道,“別在我面前。”
尤納爾點點頭,一言不發,繼續低頭撿拾著陶鋼。
“這不是他的錯。”塞維爾低聲說道,“他不能理解午夜幽魂最後的命令,我們都不理解。”他停頓片刻,“我們不曾陪伴原體最後的一程,那些時候只有你在他身邊——你,薩哈爾,哈爾斯克。”
“我知道。”
塞維爾躊躇片刻,提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午夜幽魂……他到底說了什麽?”塞維爾問道,“他為什麽拒絕讓我們復仇?”
維拉德沒有回答,他跌坐在一張做工精致的木椅上,雙眼木然。
塞維爾等了等,覺得他大概是不會回答了,轉身想要離開。
“因為他也是個該死的混蛋。”維拉德枯槁地說,塞維爾震驚地回過頭,對上他兄弟的目光,“他根本不在乎我們。”
“什麽?”塞維爾問道。
片刻沉默,維拉德似乎反應了過來,他笑了笑,雙眼中恢復了一些神采。
“不,沒什麽。”他說,“還不是時候,我會在合適的時候告訴你們的。”
“你每一次都這麽說。”塞維爾指出。
“還不是時候。”維拉德堅持道。
塞維爾聳了聳肩,轉身走回黑暗。然而維拉德的聲音在他身後繼續響起。
“你相信我嗎,兄弟?”
塞維爾凝視著對方,維拉德的雙眼在黑暗中閃閃發亮。仿佛洞窟裡倒掛的蝙蝠。
“你真他媽是個如假包換的混帳。”塞維爾笑了笑。
然而一陣喧鬧打斷了他們剛剛獲得的安寧。艙室大門被一股暴力打開,流明燈光從門口打入,驅散黑夜,將艙室照得一片通明。
一個剪影站在門口,向著室內投下魁梧而高大的殘影。
終結者。
“準備迎戰。”維拉德無聲地打出戰術手勢,握緊了腰間的爆彈手槍。沒什麽其他選擇,他們的武器大多都在整理維護。
“猩紅使徒亞撒爾·塔爾要見你。”終結者說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