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村夫並不是軍人出身。

　　十二年前來到上海，一直在上海領事館從事情報收集工作。

　　與軍隊搜集軍事情報不同，領事館情報收集更多集中在政治經濟層面，沒有什麽危險。

　　兩年前，上野村夫的哥哥、遠東司令部大本營大臣的上野光夫通過關系，將他從大使館調到了本土海軍情報總部。

　　回國鍍金一年，他又回到上海，成為新成立的海軍情報部機關長。

　　上任了一個多月，上野村夫還是沒有完全適應這個角色。

　　他甚至打過退堂鼓，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他的哥哥上野光夫卻不同意。

　　上野家族，在日本海軍是最為顯赫的家族之一。

　　從甲午海戰開始，出過不少將領。

　　上野光夫五年前參加了第一次上海會戰，衝鋒陷陣時，一顆榴彈擊中了左腿。

　　腿瘸了，只能留到本土。

　　無法參戰，他把希望全部放在弟弟上野村夫和兒子上野長政身上。

　　希望他們能在中國建功立業，繼承上野家族的榮光。

　　有了哥哥的希冀，上野村夫不想乾，也得硬著頭皮幹了。

　　日本軍人一向不服氣靠關系上來的軍官，之前就有不少人瞧不起上野村夫，現在海軍情報總部在上海連死兩人，很多人都開始要看他的笑話。

　　在上海的日本海軍情報總部是由日本海軍陸戰隊、日本海軍第三艦隊、日本海軍駐上海根據地司令部共同設立，上野村夫擔任機關長後，三個部門之前負責情報的米山暗齋、矢部吉蔵、工藤隆博成為情報部副機關長。

　　米山暗齋負責總務，矢部吉藏負責行動，工藤隆博負責審訊，情報則由上野村夫全權負責。

　　業務能力不行，玩人際關系卻是上野村夫所擅長的。

　　思來想去，上野村夫把兩名日本海軍特工的死推給負責行動的矢部吉藏。

　　上野村夫召開會議。

　　在會議上，上野村夫給矢部吉藏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內，一定要查到是誰殺了小林敬一和內村楊史。要是查不到，停職反省。

　　同時安排米山暗齋、工藤隆博全力支持矢部吉藏，一定要查到海軍特工被殺的真凶。

　　官大一級壓死人，即便矢部吉藏心裡不滿意，也只能受著。

　　一場危機，就這麽輕描淡寫解除了。

　　這時，電訊官山本太郎敲門進到機關長辦公室。

　　站到上野村夫辦公桌前，“報告機關長，一號南京來電。”

　　聽到是“一號”的來電，上野村夫連忙接過來，展開電文，看了一遍，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

　　衝著山本太郎擺了擺手，山本太郎知趣地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上野村夫拿起電話，正想撥號，一種不安全的感覺湧上心頭。

　　思量片刻後，放下了電話。

　　換上軍裝，打電話給勤務兵，送他去北四川的日本海軍駐上海根據地司令部。

　　他要把情報親自向海軍司令部武藤志雄匯報。

　　……

　　海軍司令部，武藤志雄作戰室。

　　看著上野村夫遞給他的情報，武藤志雄沒有猶豫，連忙用專線給匯山貨運碼頭去了電話，做了指示。

　　安排好後，武藤志雄坐回小會議桌。

　　“上野少佐，你這個情報很及時，我已經命令碼頭將船運過來的武器轉移，同時責令碼頭，加強進出人員盤查。”

　　“武藤大佐，

其實我們跟國民政府都明白，這一戰早晚要打。趁著市政區只有三個保安團，大兵團並沒有集結的機會，先下手為強，快速佔領上海，不是更好?”上野村夫問。　　武藤志雄長歎一口氣，

　　“上野少佐，搜集情報，你是內行，打仗你是外行。本土是否進攻上海，現在還有分歧，這樣的分歧，使得上海周圍並沒有集結帝國艦隊。真要打起仗，也許我們能夠迅速佔領上海，一旦國民軍反撲，我們很難守住。

　　現在要做的，就是忍。只要國內的保守派失勢，帝國海軍將快速集結上海，我們建功立業的機會就到了。”

　　聽完武藤志雄一番話，上野村夫知道了緣由。

　　“武藤大佐，這麽看，這封情報意義重大。如果國民政府真的找到我們囤積武器的證據，大部隊率先集結，先動手，一旦匯山碼頭失手，即便帝國軍艦集結，沒有匯山碼頭這個橋頭堡，也很難登陸。”

　　武藤志雄點點頭，“是，這份情報意義十分重大。不然，就被動了。”

　　“武藤大佐，匯山碼頭這麽重要的地方，混進了國軍特工，看來，守衛還是有疏漏啊。”上野村夫提醒著武藤志雄。

　　“別說匯山碼頭，連北豐路中國人都不能靠近，我想不出國軍的間諜是怎麽靠近匯山碼頭的。”武藤志雄一臉疑惑。

　　武藤志雄的話一下提醒了上野村夫——

　　中國人無法接近，那間諜會不會是日本人?

　　如果特工是日本人，那就能想明白了。

　　想到這裡，上野村夫揚了揚頭，“武藤大佐，我覺得守衛不僅要看牢中國人，也要提防日本人。萬一是陸軍那幫豬竊取了碼頭的情報，讓中國人得到也不是不可能。”

　　武藤志雄一臉不大相信的樣子，“帝國陸軍雖然與帝國海軍是世仇，可把情報告知給中國人，應該不可能。”

　　上野村夫冷冷一笑，“武藤大佐，有件事你還不知道。海軍情報總部安排監視天南賭場的兩名特工，突然被殺，我懷疑，就是陸軍這幫豬乾的。”

　　“自相殘殺?不大可能吧?”武藤志雄更加不信。

　　“帝國海軍不可能，陸軍這幫下等兵會不會就不一定了。”山野村夫言之鑿鑿。

　　本來根本不信的武藤志雄聽山野村夫語氣肯定，也動搖起來，“要是這麽說，還真的可能。今後，不僅要嚴查中國人，還要嚴查帝國軍。

　　上野君，正巧你來，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武藤大佐，請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定會全力以赴。”

　　武藤志雄身子向前探了探，“山野君，我的女兒武藤純子兩天后來上海，現在上海劍拔弩張，我不想女兒出事，你看有沒有什麽安全的地方，讓純子做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