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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友實在是太強了》四、網,難道就不會破嗎?
  天上下著小雨,流雲在風中奔跑。

  小鎮在煙雨中有了一絲靈氣,連帶著之間經過的一番殺戮所帶來的血腥味都淡了許多。

  被老師趕出了課堂,蘇岑也不知道該去那裡,回家了會被鍾丘罵,所以他不想回家,便沿著外面的街道閑逛。

  酒肆的老板高聲吆喝著,剛釀好的麥酒。

  發酵好的酒曲,還有酒槽都散發著淡淡的雜糧香氣。

  酒肆旁邊,養雞戶王嬸正在殺雞放血。

  “喲,今兒殺雞了,是不是趕上了什麽喜事?”

  酒肆老板問道。

  “兒媳婦懷上了,得做點雞湯。”

  王嬸笑著道。

  “這公雞挺大的,肉質又老,燉湯不如母雞啊。”

  “母雞得留著下蛋呢,公雞還有多的,殺一隻無所謂。”

  王嬸悠悠地道,掐著雞脖子,碗裡的雞血開始凝固。

  “老頭子,給雞喂兩把米。”

  她朝著裡屋嚷嚷了一句。

  不多時,鎮上負責安置難民的人員騎著單車經過,用吸塑盒帶了一大箱的饅頭。

  “分吃的了!”

  擠在巷子裡成堆的女人和小孩,一擁而上,像是搶食的雞群。

  “別搶,人人都有份!”

  蘇岑看了看那個斷頭的公雞,又看了看那些饑餓的難民,隻覺得脊背陣陣發涼。

  賣銅鍋羊肉的店子裡,獵人們的聲音粗獷又洪亮。

  架起來的鐵鍋翻湧著熱氣,赤膊的漢子們大口吃著肉,很是豪爽。

  雨棚之下,有老人拉著糖人,旁邊還支棱著一大串糖葫蘆。

  有小孩冒著雨,興高采烈地朝著那兒跑去。

  人類是一種懂得苦中作樂的種族,即便是在災變後的亂世,也一直在追求幸福。

  蘇岑喜歡看熱鬧的人群,只是走在人群裡,偶爾也會覺得很寂寞。

  出於某種無法言明的原因,他不喜歡老師的課,也不喜歡班上的同學。

  不止是他們,從小到大生活的孤兒院,還有小鎮上的人,甚至是江東、鍾丘、方靜秋這些對他好的人。

  他都能從他們身上感到一種疏離感。

  這和他們對自己好不好無關。

  隻與“種類”有關。

  就像……就像是混在鴨群裡的醜小鴨?

  這種比方或許有些不恰當,蘇岑沒覺得自己是天鵝。

  從小到大,讓他感受到親近,想去接近的人,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夏夢,還有一個,是消失在火災中的姐姐。

  仿佛,只有她們和他才是同一個“種類”。

  棲鳳裡在災變之前是個山城,地勢高低不平,路況很複雜,彎彎繞繞比人的腸子還要多。

  就算是當地的居民,也經常迷路。

  經過災變之後,現在重建的聚居地便沒那麽複雜了。

  蘇岑現在住的地方是在一片棚戶區裡的筒子樓,環境比較髒亂。

  道路兩旁都是荒草和破轉爛瓦,生活垃圾隨處可見。

  經過路口的一個轉角時,響起了陣陣狗吠聲。

  “汪!汪汪!”

  狼狗的叫聲,動靜特別大。

  蘇岑每天經過的時候,它都會叫罵一番。

  尤其是今天晚上,那條狗叫得格外凶,鐵鏈嘩嘩作響。

  老人常說,狗能看見一些不乾淨的東西,不知道是真是假。

  樓道沒有燈,黑漆漆的一片,蘇岑上樓梯的時候,得小心摸索一番。

  這種筒子樓年久失修,電路老化嚴重,使用電壓高一點的電器就會跳閘。

  破舊的窗格裡亮著微黃的燈光,食物的香氣從瓦罐裡溢出,飄出很遠。

  看著那扇亮著燈的窗,蘇岑沒有來由得升起一種歸屬感。

  進了門,系著圍裙的方靜秋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端著一大碗排骨湯。

  “不是說了讓你早些回家嗎?湯做好了,快趁熱喝。”

  蘇岑看著她,有些想說“謝謝”,但是說了謝謝顯得生分,不說謝謝,又覺得不能表達自己的心意。

  嘴唇嗡動著,欲言又止。

  “嘗嘗味道,看看味道淡不淡。”

  “嗯!”

  蘇岑輕輕應了一聲,在餐桌前坐下,嘗了一小口,然後連連點頭。

  “很好喝!”

  少年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容。

  “喜歡就好。”

  方靜秋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深感欣慰。

  “小岑啊,你們班主任說,這次你畫的畫,拿去市裡比賽的時候,獲了一等獎,是真的嗎?”

  她對蘇岑總是和顏悅色,很溫柔的一個女人,蘇岑從來不叫她媽媽,她也不惱。

  “嗯,我喜歡畫畫。”

  蘇岑輕輕點頭,不去看那坐在沙發上板著臉的男人。

  “哼!學那種東西有什麽用。”

  鍾丘擦拭著手中的獵刀,胸膛微微起伏著,面露慍色。

  “我今天在路上碰到你們學校的老師了,他說你思想有問題,考慮問題很偏激很極端,所以把你從教室裡趕了出去,讓我好好管教下你。”

  “你是不是又在課堂上搗亂了?”

  “我沒有啊。”

  蘇岑輕輕搖頭,小口喝著湯。

  頓了片刻,他繼續說道:“他只是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撒的慌,被我拆穿了,面子上掛不住。”

  “老師撒了什麽謊?”

  鍾丘問道。

  “他說人類依然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我們團結一心,一次又一次地戰勝了魔物,所以能存活至今。”

  “你覺得他說的不對?”

  “不對。”

  “那你是怎麽說的?”

  “我說,我們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因為它們不想把我們一次吃完。”

  “吃完了,就沒得吃了。所以它們要等人類下崽。”

  “食物鏈的頂端,已經不再是人類了。我們是豬玀,被圈養起來的豬玀。”

  蘇岑喝完湯,看著碗裡剩下的豬排骨肉,喃喃地道。

  鍾丘聽著,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少年的側臉。

  突然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陌生。

  “別胡思亂想了!那些東西是很凶悍,但絕對不可能突破鎮子上的電網。”

  “你讀過書,比我們更清楚高壓電的殺傷力。”

  “隻管安心上學,別操心。”

  鍾丘不耐地擺了擺手。

  作為一名見慣了太多死亡的獵人,親歷了白天鼠群對難民的圍獵,他心裡很清楚。

  這個孩子說的,就是事實。

  可是大人,總得給孩子一點希望吧。

  “在學校裡面,聽老師的話。”

  蘇岑對此不置可否,只是放下碗筷起身。

  但看破這個世界的殘酷真相,也許並不是一件好事。

  真相總是帶著血,比想象中的更加殘酷。

  有些人觸碰到了真實世界的冰山一角,就以為知曉了世界的全貌。

  這樣的人,太自以為了。

  外面的世界,並不比這個圈起來的小鎮美好。

  他能明白那個老師的用意。

  可蘇岑是個固執的人,寧願被真相傷害,也不想被謊言安慰。

  倘若真相帶著血,也要欣然接受。

  “怎麽隻喝湯?肉不吃嗎?”

  方靜秋看著,還以為是這些肉不合他的胃口。

  “他白天打獵很累,給他吃。”

  蘇岑還是沒有稱呼他“爸爸”,只是頭也不回地朝著房間走去。

  回到房間之前,他停下腳步,回過頭,很是認真地看向鍾丘的眼睛。

  “網,難道就不會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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