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結束後，四個人除了上課，吃飯、玩兒都在一起。早上，李婷起床早，幫他們買好早飯，在一班教室門口等他們一起吃。晚上放學，李婷就去他們宿舍和他們聊天，晚上十點之前，他們又把李婷送回學校。楊楠珂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快樂，不知不覺，高中已經一個多月了。

　　有一天晚上，王北嶺順:“這周末都不回去嘛，我們在城裡玩兩天，星期五放學咱去河邊玩，我給咱借了兩個自行車，李婷也得去。”

　　李婷馬上同意:“沒問題，來城裡一個多月了，還沒好好玩過呢。”

　　“能行，我給家裡打電話讓把生活費捎來。”李澤馬上也同意了。

　　“行麽，好好耍兩天。”

　　周五三點多，最後一節課鈴聲響起，教室裡就沸騰了，農村的孩子都背著滿書包的髒衣服，急匆匆地往外跑，想要趕最早的班車回家，城裡的孩子也想早點回家。不多時，教室裡就空了，剩下楊楠珂和李婷兩個人。

　　王北嶺過來，舉著兩個自行車鑰匙炫耀。

　　楊楠珂問:“李澤呢?”

　　“馬上過來，不著急，車棚人多很。”

　　“好。”

　　三個人坐在教室外面的台階上，看著學校大門口擠在一起的人群。學校門口幾米長的伸縮大門沒開，就開著旁邊的小柵欄門，只能並排兩個人通過。著急出門的學生，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王北嶺說:“呵，人真夠多的。你說我們之前也跟他們一樣，這時候就往學校外面擠，也沒覺得什麽，今天看著他們，覺得好傻。”

　　“嘿嘿，是啊，哎，那傻子怎也往門口擠?”

　　“誰?”

　　“李澤，在那。”楊楠珂指著人群邊緣，李澤正拎著一個紅色的書包，給旁邊的女孩說話，把女孩逗得一直笑。

　　“我靠，還真是。”

　　王北嶺趕緊跑過去，李澤還堵在人流邊緣。

　　“你幹啥去?”

　　“我先出去，等會兒學校門口集合，你們先去取車子。”

　　楊楠珂趕過來問:“他在幹嘛?”

　　“這娃出息了。”

　　“怎了?”

　　“等會問他麽。”

　　十幾分鍾小時後，學校門口已經沒幾個人了，他們三個推著自行車，輕輕松松出了校門，李澤拎著一袋子飲料衝他們招手。

　　王北嶺把自行車交給李婷，就衝過去掐李澤的脖子:“說，剛才那誰?”

　　“哎，放開，我同桌。”

　　“就只是同桌麽?我看你倆差點親嘴。”

　　“有想法，這不是正努力麽。”

　　“嗨嗨，南瓜，今天有人請吃飯了。”

　　李澤彎著腰，想掙脫王北嶺的手:“先放開我，我請，我請。”

　　“先說，請吃啥?”

　　“燴麻食。”

　　王北嶺放開了他，順手拍了他的屁股說:“懂事，走了，趕緊吃飯去。”

　　四個人一路吵吵鬧鬧穿過馬路，去學校對面，吃了骨湯燴麻食。

　　吃完飯，又逼李澤買了零食飲料，他們騎行車駛過田間小路，四個少年一路歡聲笑語，到了渭水邊的橋下。

　　自行車還沒停穩，李婷從後座蹦下去，跑到河邊:“哇，好爽，風真舒服！”

　　楊楠珂趕緊喊:“你小心腳下，土會塌。”

　　李澤和王北嶺已經脫了鞋襪，卷起褲腿，順著一個緩坡下水了。

　　“舒服，你倆也下來。”

　　李婷脫了鞋襪，也跟著下水了。

楊楠珂不肯下水，王北嶺和李澤把他壓在石頭上，李婷脫了他的鞋襪，把他拉下水。四個人在水裡玩耍嬉鬧，累了，就坐在河邊的石頭上吃零食聊天。　　李婷忽然說:“我有點不想上學了。”

　　三個人很驚訝，不相信李婷會說出來這句話。

　　“這一個多月，我發現我們和別人城裡娃娃差距太大了。”

　　李澤說:“那咱們努力嘛，不管怎樣，考個大學就好了。”

　　“有啥用呢，我們班有一個女生，會彈鋼琴，會跳舞，還很會學習。我啥也不會，別人學習很輕松，我學習越來越吃力，好煩！”

　　王北嶺說:“你不敢有這想法，你想我遇到你們之前，每次考試都是倒數幾名，和你們比，我什麽都不會，從來沒想過有今天，現在還不是考上高中，和你們在一起上學。”

　　“道理是這個道理，就是這差距，讓我很難受。”

　　“你不上我也不上了，你去哪，我跟著你走。”楊楠珂看著她微笑著說。

　　但是這微笑，讓李婷感覺很內疚:“那我以後不說了，我們好好上學，好不好?”她說的最後幾個字，已經是哀求的語氣了。

　　“好。”

　　楊楠珂忽然看到旁邊的橋墩上，有人刷了很多紅漆，心臟像被人按住了，少跳了好幾拍。

　　王北嶺一邊摳腳上的沙土一邊說:“南瓜，穿襪子幹啥，再玩一會麽。”

　　楊楠珂已經穿好了襪子:“咱回吧。”

　　“怎了?”

　　“在這呆著心裡難受的。”

　　李婷一邊穿襪子一邊說:“你說回咱就回麽。”

　　李澤說:“別急麽，多耍一會。”

　　楊楠珂穿好了鞋，站起來說:“回，晚上我請你們吃飯吧。”

　　他們倆也不說什麽了，馬上穿鞋襪。

　　回去的路上，楊楠珂騎著自行車不說話，李婷坐在後面，摟緊他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背上。

　　川菜館裡，四個人風卷殘雲，幾分鍾把四個菜吃光了，楊楠珂付了錢出來，外面天色已經黑了。

　　李澤問:“李婷你今晚怎麽辦?學校今晚回不去吧。”

　　“對啊，我把這個忘了。”

　　“我們去網吧通宵吧。”王北嶺指著對面的網吧說。

　　“不行，你怎又學壞了。”

　　“那怎麽辦?”

　　楊楠珂說:“你睡我們那吧，把他們倆的床拚起來，我們擠在一塊，你睡我的床上。”

　　“哎呀，不行，我一個女孩子，被人知道了不好。”

　　“今天院子都空了，沒人會知道，現在進去，我房東去鍛煉了，沒人會看到你。”

　　“還有別的辦法嗎?”

　　王北嶺說:“有，去網吧通宵。”

　　“那算了，我想睡覺。”

　　“走吧走吧，悄悄進去，沒事的。”

　　“不敢，我怕你們欺負我。”

　　王北嶺說:“那你回去睡覺，我們三個去網吧通宵。”

　　“不行，要去你去，別把他們倆帶壞了。”

　　“走吧，再不去我房東就鍛煉回來了。”楊楠珂拉著李婷的手腕，在巷子裡走，李婷跟在旁邊，面紅耳赤。

　　房東果然沒在，李婷夾在他們三個中間，慌慌張張進了院子。

　　三個人把兩張床板拚好，李婷幫他們把兩床被褥鋪好。

　　李婷掏出來十塊錢說:“想吃薯片了，誰幫我去買。”

　　李澤接過錢說:“我去吧，還要啥?”

　　“我也去，多買點。”

　　王北嶺和李澤兩個出了門李婷趕緊問:“你今天下午在橋下怎麽了，忽然不高興?”

　　“沒事啊，挺好的。”

　　“咱倆的關系，你還不願意給我說嗎?”

　　“和我爸有關系。”

　　“咱倆認識也有六年了，你沒給我說過你爸怎麽沒的。”

　　“也沒啥好說的，我們今天看到的橋，修了沒多長時間。修橋的時候我爸在那兒打工，從橋上掉下去沒了。”

　　“呀，哪年麽?”

　　“就是我轉學的那年， 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了。”

　　“嗯，那我們以後再也不去那裡玩了。對了，你有多長時間沒見過你媽了?”

　　“也有六年了。”

　　“你不想去尋她嗎?”

　　“開學前我二爺爺說帶我去見她，我不想去。”

　　“怎麽說都是你媽，你怎不想去?”

　　“不想去，人家現在是別人的媽。”

　　“哦，那我明年暑假陪你去，就偷偷看她一眼，看看她現在怎麽樣。順便出去玩玩，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在這裡呆得太悶了。”

　　“好主意。”

　　兩個人的交談，語氣輕描淡寫，但是對楊楠珂來說，是把舊傷疤又揭開了，忍住疼痛，笑著拿給別人看。

　　“南瓜，開門！”王北嶺在外面踢門。

　　楊楠珂把門打開，王北嶺和李澤每個人都拎著兩個大袋子，李澤滿身大汗，滿臉不高興。

　　李婷問:“這娃兒怎了?”

　　“嗨，被狗追回來了。”

　　“哪兒的狗?”

　　“商店門口的，我在那逗狗，挺好玩的，他買了東西出來，狗把鏈子掙脫了攆著他跑，不管他，是個狗都會追他。給，不知道你想吃哪種，都買了。”

　　李婷看著袋子說:“兩個二錘子，買這些。”

　　王北嶺一邊解開袋子一邊說:“我爸留的錢，買回來咱慢慢吃，還有飲料。”

　　李婷又問他們:“明天幹啥去?”

　　李澤說:“明天跟著我走，我帶你們好好耍一天。”

　　四個人打牌聊天，一直到半夜才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