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發生了兩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河南邊李家村有個人死了。昨晚,那個人去其他村喝醉酒,騎摩托車回去的路上,冷風一吹,酒勁起來了,手不聽使喚猛加速,拐彎的時候,車飛了出去摔到路邊的麥地裡,人飛到樹上,腳卡在樹杈裡面,倒掛在樹上凍死了,那個人就是李榮發。在李家村的那幾年,李榮發每次見到楊楠珂,都掐著脖子問他媽媽在哪。有幾次,還把楊楠珂拉到沒人的地方,手伸到衣服裡身上亂摸。
另一件事,是王北嶺的堂哥被殺了。王北嶺的堂哥今年22歲,從小帶著王北嶺偷雞摸狗,不好好學習,初中畢業,就跟著幾個同學去南方打工。在外面六七年,攢了點錢,都交給爸媽,今年七八月的時候,家裡用他的錢給他定了門親事,這女孩,讓他惹上了殺身之禍。
女孩比他小一歲,和他一樣,沒好好學習,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了,幾年下來掙的錢,都給了爸媽,家裡蓋了房買了三輪車,換電視買冰箱,把女娃攢的錢全花光了。現在女娃他哥二十五了,不務正業,天天在家吃閑飯。這幾年,他的朋友好幾個結婚了,去年年初鬧著也要結婚。家裡趕緊托人給他找對象,因為他沒工作,對象不好找,媒人跑了大半年,九月份才把事說定了,老兩口為了八萬塊錢彩禮犯了愁。最後媒人出了個餿主意,把女娃先定出去,拿到的彩禮先給她哥把媳婦娶了。
隔天,王北嶺大伯聽到這個事,趕緊拿了四樣禮去找媒人。煙酒茶點心,都買得最好的,送到媒人家,媒人嫌沒有包紅包,吊個臉推三阻四,不答應牽這個線。大伯是老實人,半天沒明白媒人的意思,回家給家裡婆娘說了,把婆娘氣得罵了他半天,當天趕緊又包了一千元紅包送過去,媒人喜笑顏開,應承下這件事。
這邊趕緊給表哥打電話,讓他今年早一個月回來,和女娃見個面,把婚事定下來。女娃那邊事情卻不順利,父母把這事給女娃說了以後,沒想到女孩說有男朋友了,死活不同意。
女娃的男朋友是她初三的同桌,都不喜歡讀書,兩個人早就計劃著初中畢業就去打工。上課不好好聽課,初中畢業,兩個人就一起去了南方,進了同一個電子廠。兩個人雖然都住廠裡,但是女孩見了世面,吃喝都不願意將就,男朋友的工資,全花光了才勉強夠兩個人的衣食住行。女娃卻把每個月的工資全部打給父母存著,自己一分不留。兩個人相處好幾年,感情越來越好,去年夏天的時候,男朋友叮囑家裡給自己收拾房間,等過年回去,買幾件成品家具,買幾件新衣裳,兩個人準備把訂婚宴辦了。
九月份,女娃忽然收到家裡催她回家相親的電話,情緒瞬間就崩潰了,死活不答應。爸媽告訴她實話,她訂婚的錢要給哥哥結婚用的,所以才這麽著急。女娃把這事說給男朋友,讓他趕快準備八萬彩禮,不然家裡就逼著她和別人訂婚了。
男朋友感覺天要塌下來了。八萬呢,他從哪去弄啊。這幾年掙的錢,除了剩一點過年用,其他的都供給了兩個人的日常吃喝玩樂,根本沒存下錢,本來想著兩個人也有了好幾年的感情,彩禮的事情到時候都好商量。男朋友趕緊給家裡打電話,讓爸媽籌點錢,給女娃家送去。家人把親戚朋友都借遍了,才借了一萬五千元。盤算著著先把這一萬五給他們,剩下的以後每年給點,一定給夠八萬塊,女娃家肯定會同意。老兩口拿著這一萬五到女娃家裡,
低三下四地求了半天,還是被女娃家趕了出來。男朋友爸爸氣得胸悶了好幾天,最後給兒子打個電話,把受的委屈添油加醋說給兒子。 男朋友聽到爸媽受了委屈,心裡沒有一點波動,他就想和女娃處對象,換誰都不行。最後決定賭最後一把,去求女朋友,讓女朋友給自己家說一下,彩禮往後慢慢給行不?女孩還真給家裡打了電話,被爸媽一頓臭罵。
女娃氣性大,和男朋友吵了一架,罵他們一家人沒本事,被男朋友揍了一頓。女孩兩頭受氣,但還是更偏向父母,沒幾天就跑回家和王北嶺的堂哥相親。半個月後,媒人拿個兩家的好處,很快就把這件事定下來。彩禮前四後四,訂婚給四萬、結婚給四萬,一共八萬。年前臘月二十二,擺了十幾桌酒席,大伯把四萬塊錢盛在嶄新的紅茶盤裡,當著親朋好友的面,讓兒子端給未來的老丈人,女娃就這樣成了堂哥的未婚妻。並在酒席上,讓媒人拿出包在紅綢緞裡的黃歷,兩家人認真挑選了個好日子,約定成婚。過幾天,女孩家人就用四萬塊錢,給哥哥把親事定了。
初二晚上,堂哥忍不住偷偷去約會未婚妻,兩個人在村後的場裡聊到十一點,堂哥才依依不舍地把自己的未婚妻送回去,到門口還抱著親了好幾分鍾。堂哥心情美到極點,摩托車騎得飛快,比平時快了十幾碼。
兩個人的約會,被女娃的前男友看得清清楚楚。怒火中燒,一個復仇計劃立刻在心裡成型。前男友回家後,從倉房翻出來夏天裝修剩下的鐵絲。騎著摩托到堂哥回家的必經之路。這條路從女娃村裡出來,有三公裡多都是直路,而且是平整的水泥路,一般人在這條路會騎得飛快。他選擇在中間處實行他的計劃。他先把鐵絲兩端綁在路兩邊的電線杆子上,又坐在摩托車上,試了試高度。經過幾次調整,人坐在摩托車上,鐵絲的高度剛好卡在人的脖子那裡。做完這一切,他把摩托車騎到旁邊的小土路,關了摩托車,他蹲在摩托車後面,把人和車都藏在黑暗裡,安靜地等待。
出奇地順利,幾分鍾後,王北嶺的堂哥哼著歌過來了。他的心情著實不錯,摩托車被他騎得飛快。這條路白天車來車往,本來雪已經碾成了泥水,但是晚上又凍成了冰,夾雜著粗砂小石子,路也不怎麽滑。忽然一聲摩托車摔倒的聲音,一條鮮活的生命,連最後一聲呻吟都沒有,就此結束。
蹲在不遠處的前男友,聽到了摩托車摔倒的聲音,趕緊騎車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幕,他嚇得靈魂出竅了,渾身一軟,坐在路邊,腦子亂糟糟的,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做了這些事。不多時,他就恢復過來。走過去,腳下有一個東西絆了他一腳,他順腳把那東西踢出去很遠,又拿出來鉗子,把電線杆子上的鐵絲鉸斷,胡亂團做一團,扔到不遠處的枯井裡,趕緊逃離了現場。
回到家,把髒衣服塞進炕洞,又胡亂收拾了一包行李,連夜跑到縣城,坐上早上的第一班車,逃到南方去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幾個晨練的老太太看到一輛摔在了的摩托車,湊近一看,旁邊躺著一具無頭屍體,都嚇得呼喊,渾身一軟,癱坐在路邊。一個膽子大的老太太爬起來,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村裡報信。剩下的幾個人相互攙扶著趕緊離開這裡,虛汗浸透了衣褲,腳下的路像鋪了一層棉花,每一步都踩不穩。
不多時,報信的老太太撿了個磚塊,狠狠地砸著村頭第一家的大門喊:“村頭死人咧,死人咧!”
開門的是村裡的隊長,聽到死人了,趕緊披著衣服跑出去,敲村長家的門。
不多時,村長帶著幾個膽子大的,騎著摩托車往事發地點趕。到了地方,天已經完全亮了,看著地上的慘象,村長也慌了,不知道怎麽辦。
“三哥,趕緊回去拿繩子,咱得把現場圍一下,得保護現場哩。滿滿和友娃,你倆去東頭十字路口,不敢叫車再過來,軍亮濤濤,你倆去西邊,不要讓村裡人走這條路,路上小心點。”在外面打了好幾年工的萬民見識多,趕緊安排了一切。
眾人聽了令,趕緊分頭行動,剛才老太太敲開的第一家,就是萬民嘴裡的“三哥”家,三哥趕緊騎上摩托,回家從倉房拿了一捆繩子,叮囑自家婆姨把娃娃看好,外面太嚇人,不敢胡跑。
萬民用自己手機打電話報了警,看著坐在旁邊的村長,嚇得一身虛汗。
“老叔,你現在趕緊回去,尋幾個人把村口看住,不敢叫人過來,弄亂了人警察不好破案。”萬民湊到村長耳邊又說:“等哈留意一下村裡少沒少人,是不是咱村裡的。”
“對,我這就去,還是咱萬民見過世面,安排得好,那你在這等著警察,我走了。”村長趕緊起身,顫顫巍巍的跨上摩托車,兒子趕緊發動摩托車,逃離了這裡。
不一會,三哥把繩子拿來了,幾個人一起把繩子捆在周圍的樹上,圍了很大一個圈。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再看一眼屍體。
另一邊,村長領著幾個人堵住了想要看熱鬧的村裡人。很多人都好奇得討問情況,早聽回來的老太太描述了情況的人,添油加醋地把現場描述得更恐怖。
村長忽然想起來萬民的叮囑:“都嫑吵吵,看一哈誰家少個人?”
“哎呀,我剛出門沒看見我家滿滿。滿滿,你沒了我怎活啊!”一個老太太當即坐在地上哭喊。
“玉梅姐,你嫑哭咧,你家滿滿剛跟我一起過去的,現在正在東頭路口盯著哩。”
“得是的?”老太太的哭聲戛然而止。
“我屋人都在。”
“我屋也都在這。”
“那就不是咱村裡的,都先回去吧。”
“叫我們過去看一下嘛”
“看啥看,你們幾個,把這守住,一個人都不能過。”村長指揮者幾個年輕人,在村口用幾輛三輪車設了一道關卡, 不管人們怎麽吵吵,都沒有放一個人過去。
半個小時後,警察來了,看著村民用麻繩圍的圈,點點頭,表示滿意。圈裡除了幾個車印,只有零零散散幾個腳印,知道現場並沒有被破壞,而且昨晚地面都是冰,每一點痕跡都保存得很好。警察順著幾滴血,找到路邊的水井,猜測人頭落在井裡了。
警察拍照取證完,就把無頭屍體和摩托車拉回去了,村裡人用繩子,吊著一個警察,從枯井裡撈上來一顆人頭,還有一卷帶血的鐵絲。死者上個月剛辦了訂婚宴,圍觀的人馬上認出來,猜測是女孩的前男友乾的。
早上醒來,殺人犯的媽媽收拾炕洞,翻到了沾了血的衣裳。一看是兒子的衣服,以為兒子出事了。婆娘家沒主意,拿著血衣服去隔壁村長家,找自家老頭拿主意。村長感覺事情不對勁,趕緊打電話報警,等到警察趕來,看到摩托車輪罩和油箱下面都有血跡。翻遍了整個村子,也沒有找到殺人犯,把摩托和血衣服帶走了,還帶了幾張殺人犯的照片。
因為出了殺人案,大過年的,公安局局長一大早都從家趕過來,為了盡量縮小這件事的影響,開了緊急會議。會上,兩波警察匯報了調查結果,經驗豐富的局長馬上把兩件事聯系在一起。
過了幾天,殺人犯就被從南方帶了回來。
女孩沒有受影響,家裡退了彩禮,遠嫁外地。從此以後,此事沒有人願意再提。但是王北嶺堂哥第三天就孤零零埋在村裡的墳地裡,他的墓堆旁邊,埋著楊楠珂日夜思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