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黃金大人將至,快快救出小明王!”焦玉喘著粗氣的急促話語傳了過來。
馬羽晃過神來看著焦玉那熟悉的身影,隻覺得心中五味雜陳,此時,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焦玉所言。
如今的焦玉雖說有貪圖榮華、背叛大義的嫌疑,自己本不應該信他,但彼此十余年間的莫逆之交的相處,他們雖不是親兄弟,卻已更勝於親兄弟。
因此馬羽內心中對焦玉的信任,終究還是壓過了疑心,即使是焦玉真的背棄大義,馬羽也要聽到他親口說出,方才會死心,只是眼下並非是追問究竟的時候。
因而,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焦玉一眼,便毫不猶豫地接過焦玉拋來的烏丸,接著猛地朝下方的十名武士擲去。
這十人可從未見過所謂的烏丸,壓根就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有什麽作用?隻把它當做是馬羽突襲的暗器,直接毫不猶豫地一劍就朝著烏丸劈下。
烏丸受到劇烈撞擊,只聽到“嘭”的一聲脆響,濃濃的黑霧瞬間就彌散開來,短短幾個呼吸間就充斥著整個長廊。
十名武士的視野受到阻礙,不僅自己看不清楚,就連戰友們共享而來的視角也都是漆黑一片,這無異於是將他們的雙眼戳瞎,他們頓時慌神失措,一個個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在黑霧中亂竄,試圖能從黑霧之中脫出身來。
這是馬羽好不容易才在焦玉的幫助下尋到的良機,他又豈會輕易錯過?還未等那十人有何對策之時,馬羽已是從短梁上一躍而起,如同落雷一般直接衝進黑霧之中。
縱是這般緊張的時刻,馬羽仍是忍不住在心中誇讚焦玉幾句。
這黑霧也不知是用何種材料製作而成,能做到這般風吹不散的程度,而且那明亮的月光竟是絲毫沒有辦法穿透黑霧,置身在黑霧之中,真可謂是伸手不見五指,總給人一種眼睛失明般的錯覺。
也不知焦玉這家夥博學有多廣?腦子裡總是能琢磨出這些古古怪怪的東西來,若非是馬羽能啟動終末瞳,即便身處在黑霧之中,也讓他依舊能夠判斷敵人的方位,不然這黑霧能夠阻擋敵人的視野,馬羽同樣也無計可施。
馬羽感覺到左側黑霧之中,有人在胡亂地摸索著。
他迅速彈出翼劍,屏住呼吸,不發出一點腳步聲,悄悄摸到那人身旁,接著直接手起劍落,割斷那人的咽喉。
這回,被擋住視野的武士終於無力做出任何反抗,隻覺得喉嚨傳來一陣劇痛,鮮血噴湧而出,他原本就漆黑一片的視線,漸漸開始變得愈發模糊。
臨死之際,他很想大聲向戰友們提醒一句,賊子能在黑霧識別方向,務必要萬分小心,可喉嚨已被割破的他卻是連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隻得含恨當場,竟是連黃金大人賦予的詭異之力,都未來得及用上。
先前對武士沒有絲毫辦法,如今卻是令其連掙扎都有機會,就已栽在自己手中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馬羽心中頓時安定下來,焦玉果真是沒有欺騙自己。
這群家夥,居然能夠做到在十個人之間共享彼此的視線,也難怪先前自己打出的那三招虛實相掩,會這般輕易的就被那人識破。想必是因為當時他通過其他戰友的視角,發現自己藏在暗中的真正殺招吧?
馬羽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遊走在黑霧之中,無聲無息地收割著其中每一名武士的生命。
黑霧可是不分敵我的,因此焦玉原本還準備在馬羽進入黑霧之後,隨時提點他一句敵人在哪個方位,
可沒想到馬羽在進入黑霧之後,僅僅只是有著一瞬間的不適應,接著竟是絲毫不受影響地開始大開殺戒。 焦玉這才想起來,馬羽早已開啟了終末瞳,區區黑霧,確實是阻礙不了他,不用自己隨時報示位置,焦玉倒也是自然樂道,他一屁股做到房頂瓦片上,揉著腿平複呼吸。
當看到台上燃起大火,眾人好一陣慌亂之時,他便趁機躲開黃金大人的監視,正當猶豫不決著是否就此逃離角鬥場,逃離上都?還是要繼續冒險潛伏在黃金大人身邊,直至探聽出小明王的具體下落!
他卻回想起前些日子,黃金大人對他說過的事:
“你應歸順朝廷,舒展你的才華為朝廷所有,方能換取日後的榮華富貴。而本教皇已成功擒獲小明王,而作為義軍之首的精神領袖,你說本教皇若是能成功將其教化,策反為元邦王朝所用,義軍的未來會是怎樣?”
焦玉猶記得黃金大人說出這段話時,臉上那猙獰、壞笑的神情,自己當初只是應師傅要求為交換黑火種子的密碼而來,什麽小明王也並未放在心上,只是隨口敷衍黃金大人幾句,便將此事忘在腦後。
而今突然回想起此事,再將之與馬羽的行蹤相結合,聰慧的焦玉自然是瞬間就明白了馬羽、艾傑夫,究竟為何要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北上此地?
也明白在角鬥場馬羽全然不顧性命,反而要志在去擊敗其他對手,從而排除萬難製造混亂以掩護其他義軍,他們定是為解救小明王而來。
而想明白這件事,焦玉卻是打消了逃離角鬥場的想法。
他這些天潛伏在黃金大人身邊,知道黃金大人和天子有多看重小明王,也清楚他們為了能夠利用小明王,而花費了不少心思,若是有人冒然前來營救小明王,定是有來無回。
一想到馬羽即將面臨巨大危機,焦玉那還能放心離開,當即就轉身再度潛入角鬥場,看看能否以自己綿薄之力,助馬羽脫身。
還好,雖然因自己體能不足的緣故耽擱了些時間,但好歹還是趕上了,能夠幫助到馬羽心中也是安定了不少。
看著馬羽如同遊龍一般在黑霧中翻騰的身影,那乾淨利落擊殺敵人的手法,焦玉忍不住感慨,沒想到曾經那個熱血、衝動,甚至有些妄為的馬羽,今日居然能成長為如此雄烈的偉豪傑,真是造化弄人。
而在焦玉感慨舊事的時候,馬羽這邊的戰鬥已近尾聲。
這十名武士,一身默契配合、共享視力的功夫,在濃重的黑霧之中卻是全無半點用武之地,個個都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慘死在馬羽的劍下。
他們這十個人之中,也並非是沒有激活黑紋,動用詭異之力來破局之人。只可惜,即便詭異之力能為給他們的實力,帶來全方位質的飛升,可在這黑霧之中,也如同瞎了眼的老虎,難以掀起半分波瀾。
待黑霧逐漸散去之時,長廊裡尚且能站立之人,便只剩下馬羽。
馬羽如今也是油盡燈枯,渾身提不起半點力量,仿佛一陣風吹來都能直接把他掀翻,但他仍是強作精神,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牢門前,翼劍直接當頭劈下,將牢門的鎖鏈直接劈斷。
馬羽面色一肅,略一猶豫,便推開牢門,徑直走了進去,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放眼所見,皆是一片令人心驚膽戰的血紅。
偌大的牢獄燈火昏暗,火光照射之下,各種逼供的刑具一應俱全,牆壁上、地面上、刑具上甚至是天花板面上,都沾滿無數人的血液。那些血液早已經凝成紅黑色的厚厚血痂,黏在牆上足有兩寸厚,眼前種種的一切,無不是逝去之人,再向後來者發出無聲的控訴。
牢獄正中,一名約莫三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正在鐵椅上歪著腦袋昏迷不醒,他雙手反剪在椅背上,足有兩指粗的麻繩將其緊緊束縛,無法動彈分毫。
此人就是小明王嗎?
馬羽從未見過小明王,也不知眼前此人究竟是不是義軍主部心心念念、苦苦尋找的小明王,早知道就應該把甘瑞一同帶來的,他應當是能認得出小明王的模樣。
不過以甘瑞的實力,若真是把他帶來,自己還得分心去留意他的安危,只怕兩人都走不到這就得一命嗚呼。
真是讓人頭疼!
只不過大牢裡除了眼前的中年男子,也再沒有其他人,除了他,還能有誰是小明王?而且馬羽皺著眉細細觀察一陣,發現此人的衣著、樣貌、氣質,都與甘瑞、艾傑夫所描述的一模一樣。
料來此人應當就是小明王,不會有錯,他快步來到小明王身邊,試圖替他松綁。
可看了一眼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後,馬羽卻是眉頭一皺,只見小明王的身上,同樣是有代表著被黑化後的黑紋,只是數量並不多。
除此之外,小明王的身上還滿是被鞭笞後留下的傷口,留下這些傷口的行刑者,看上去可真是頗為熟練。
既能讓小明王皮開肉綻、受盡苦頭,卻又僅停留在表面,而不傷及性命,看樣子天子與黃金大人,當真是不準備殺死小明王,而是試圖將其洗腦教化。
為了能夠大大這一目的,想必黃金大人應當是威逼、利誘、洗腦……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好在馬羽此行救援及時,也好在小明王意志堅定,始終不被黃金大人所左右,否則只怕是救出小明王,到時候救出的也不過是黃金大人的一條走狗。
馬羽試圖將小明王喚醒,然而無論他是掐人中、扇巴掌,又或是潑冷水,小明王卻始終沒有蘇醒的跡象,要非是他仍在呼吸,馬羽只怕會以為小明王已經遭遇黃金大人的毒手了。
若是櫻寧在此,應當是能夠將小明王救醒吧?
馬羽一邊在腦子裡胡思亂想著,一邊將小明王扛起,轉身就欲走出牢門,身上的傷勢受到牽動,疼得馬羽一陣齜牙咧嘴。
可就在此時,焦玉有些焦急的聲音,伴隨著轟隆隆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馬羽!快!黃金大人趕來了!”
馬羽心中一緊,趕忙扛著小明王來到牢門邊,果然看到黃金大人坐在一輛十人大轎之上,面色陰沉地帶領著手下疾馳而來。
在他身後,還有著獨夫騎士團、帝國衛兵、薩神教修士等等一眾人馬,浩浩蕩蕩的隊伍一眼根本望不到頭。
見到牢門前十局屍首,黃金大人面色黑得可怕,心中卻直起疑,這小子分明就一身是傷,行動不便,為何竟能斬我十名武士精銳?
莫非這小子還有底牌?還是說,他根本就在假裝受傷?無論如何,這小子可都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今日若是不能將其扼殺於此,來日定會成為我主宰天下的心腹大患,到那時候,我只怕是寢食難安。
馬羽斬殺十名武士精銳,實際上是討了巧,否則別說是他如今一身傷,就算是精沛之時,面對這十名武士精銳,也只有扭頭逃跑的份。
可黃金大人卻不知曉這一點,認準馬羽實力超群,在心中將馬羽的危險程度無限拔高。
他令眾人停下腳步,從轎子上站起,看向馬羽,面色帶著一些自矜道:
“你若是願意交出你手中的黑火種子!將小明王重新鎖進大牢,本教皇就讓你成為我修士部一員,日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比你在外搏命廝殺要舒服得多,如何?”
見馬羽不說話,黃金大人竟是伸手一揮:
“你斬本教皇之左護法虎牙,左護法之位空缺,你要是願意,本教皇將這左護法之位賞賜於你,也不是不可能!”
“大人?”
陪同在他身邊的右護法虎印聽聞此言,頓時目眥欲裂,滿臉不敢置信地看向黃金大人,還以為是自己聽錯。
昔日左護法虎牙,可是虎印的親哥哥,在黑崖山上死於馬羽之手,馬羽與他有著弑兄的血海深仇,虎印可真是恨不得生吞其肉,痛飲其血。
可黃金大人卻說要將昔日哥哥虎牙的職位授予馬羽這賊子?憑什麽?虎印的眼神中不知不覺帶上些許怨毒。
可怎料黃金大人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只是猛地敲敲手中權杖,那股權杖上的黑火焚身的灼燒感瞬間彌漫在虎印全身,簡直讓他生不如死。
虎印慘叫連連,急忙磕頭認罪,連聲表示不應質疑黃金大人的決斷,待苦痛過去,他早已是渾身上下皆被汗水浸濕,臉色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
可他卻不敢對黃金大人有任何怨言,反倒是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馬羽,眼神凌冽地如同毒蛇,這是把對黃金大人的怨恨,直接轉移到馬羽的身上。
而聽聞黃金大人的話,馬羽卻是一聲嗤笑,誰稀罕去給一個異教皇當做牛馬?被天下百姓唾罵的帝國走狗!
他理都不曾理會黃金大人一下,甚至是連看他一眼都覺得欠奉,只是目光凝重的在黃金大人身後的軍隊身上不斷梭巡,一顆心跌倒了谷底。
大軍數目眾多,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們牢牢佔據著每一條能夠逃出角鬥場的通道,虎視眈眈地盯著馬羽,隻待黃金大人一聲令下,就將馬羽圍殺於此。
馬羽在心中盤算著各種方法,可越想卻越是心焦。
他雖有實力,但面對著成百上千的大軍之時,個人的那點實力可真是完全不夠的,沒想到自己分明已經緊趕慢趕,卻仍是沒能趕上將小明王送出角鬥場去,被堵死於此,進無可進、退無可退。
見馬羽沒有回應,黃金大人眼神透出危險的光芒,當即就以猛敲權杖,沉聲令道:
“冥頑不靈!來人,誰能為本教皇殺了他,賞黃金萬兩!而能呈上黑火種子之人,本教皇就賞他為左護法!”
這兩條賞賜,對普通人可有著致命般的吸引力,他身後的大軍聞言,個個是兩眼閃出貪婪的紅光,爭先恐後地如同一群餓狼般朝馬羽撲來。
身後已無退路,可馬羽明明已經救出小明王,只差將其送到義軍手中這最後一步,又怎麽甘心在此刻輕易放棄。
馬羽咬著牙甩出翼劍和鉤繩,底牌盡出,準備拚死一戰,殺出一條血路。
怎料房頂上的焦玉甩下繩索的一頭,急聲喊道:
“馬羽!往我這邊來!我知道可以逃出角鬥場的路!”
馬羽不疑有他,頓時振作精神,他立馬扛著小明王趕到焦玉腳下,將小明王捆在繩索上,與焦玉合力將其送上屋頂。
黃金大人同樣看清月光下焦玉的臉龐,心中怒火翻湧,一下子保持不住鎮定的模樣,破口大罵:
“養不熟的逆賊!本教皇以禮待你,你卻要背叛本教皇,真是可恨!來人,把焦玉的項上人頭也給本教皇取來!”
下令間,大軍已然殺到,衝在最前頭的,赫然是與馬羽有著弑兄之血海深仇的虎印:
“狗雜碎!膽敢殺我兄!我定要將你的骨頭一根根捏碎,好好欣賞一下你臨死前淒慘哀嚎的表情!”
馬羽冷眼視之,左手鉤繩如同長蛇一般靈活扭動,右手翼劍接連幾劍刁鑽刺向虎印死穴。
兩把武器虛虛實實看不分明,虎印不敢托大,集中精神擋住翼劍的刺擊,低頭躲過從後方襲來的鉤繩。
正欲趁著馬羽進攻的空檔期,發動反擊,卻是愕然見到自己低頭躲過的鉤繩,居然徑直掛在了房頂瓦片之上,接著繩索收縮,直接就將馬羽的身形帶上屋頂。
這狗雜碎的那一擊壓根就不是衝著自己而來!
虎印覺得自己仿佛被馬羽戲耍一般, 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隻覺得羞愧難當,他當即一聲怒喝,雙腿齊發力,飛躍上屋頂,就欲繼續追擊。
可還沒等他站穩,馬羽已是飛膝頂在他的胸膛,虎印躲閃不及,被從屋頂踢落。
黃金大人見狀,先是怒罵:
“沒用的東西!”接著高舉手中權杖,就欲利用詭異之力將馬羽、焦玉當場格殺。
“不可讓他調動黑火之力,否則你我定無生路!”焦玉一聲驚喝。
可馬羽與黃金大人距離較遠,也不知該如何阻止,卻見焦玉猛然解下一直背負在身後的鐵杆子,遙指向黃金大人。
這鐵杆子馬羽也認得,可不正是之前攻下高崗城時,用過一次的火銃嗎?焦玉是昏頭了不成?莫非是想用這火銃阻止黃金大人?豈不是在癡人說夢?
馬羽不解,可還不等他發問,驟見一縷火光從鐵杆子頂端迸濺,緊接著如同怒雷一般的巨響在耳旁炸起。
馬羽險些是被從房頂上嚇落,底下的大軍也是沒了聲響,也不知是被嚇傻,還是自己聾了。
只見一道火光從鐵杆子頂端激射而出,卻未能擊中黃金大人,反倒是擊中長廊的玉石柱子。
眾目睽睽之下,那一人合抱的柱子竟是直接攔腰折斷,長廊的瓦頂開始隨之倒塌,將包括黃金大人在內的大軍直接阻隔開去。
馬羽目瞪口呆,下意識轉頭看向焦玉,卻見他淡定地吹去鐵杆子頂端的煙氣,淡淡道:
“走吧!速速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