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於北疆征戰多年,可能將我逼到這般境地,你卻是頭一個。”摩格一邊甕聲說道,一邊隨手將脫下的短衫棄置一旁。
文剛身形挺立如松,手中的無限刃挽出個刀花,與摩格對視不語。
摩格又何嘗不是這麽多年來,第一個讓他感到棘手之人呢?聽著摩格話裡有將要動真格的意思,文剛的神情愈發嚴肅。
摩格身上的黑紋,恐怕就是馬羽所說,由黃金大人賦予的黑火之力罷?
他的徒兒馬羽,曾在黑崖山上與獨夫騎士團的左護法虎牙一戰,聽聞獨夫騎士團之人能夠利用黑火之力,從而讓自己的實力較之以往還要翻上一番。
若是馬羽所言非虛,那眼前滿身黑紋的摩格自然也能夠調動黑火之力。
如今的摩格已是讓文剛頗感棘手,若是實力再翻上一番,他能否勝之?文剛心裡著實沒底。
可惜徒兒馬羽和止止道人提煉的黑火種子不在此地,否則倒是能克制摩格一二,文剛輕搖搖頭將這情緒甩出腦海。
以馬羽如今的實力,絕非是摩格的對手,他不在此地,免於卷入這場圍剿之中,是為慶幸而非惋惜。
至於摩格,還是讓為師來應對吧!
正思量間,卻見摩格猛然向前一踏,震起碎石無數,然後又聽他一聲低吼,他周身皮膚上的黑紋,竟如同活了過來一般。
密布的黑紋先是在摩格身上一陣蠕動,接著亮起詭異的黑芒,摩格全身上下都變得無比黝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道恐怖的高溫以頓時以摩格為圓心衝天而起,將天上的陰雲消融於無形,繼而又向四周擴散開來,就連寨子外熊熊燃燒的山火,在摩格身上這道高溫的面前也是小巫見大巫。
首當其衝的文剛隻覺得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起皮,汗水剛從皮膚滲出,就在一瞬間被蒸發成水汽升騰而起,身上衣服滾燙得仿佛下一秒便要無火自燃一般。
四周交戰正酣的敵我雙方都受高溫所累,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詫異地眼光頻頻投向摩格。
“似乎有些……大事不妙?”
成武目光凝重地望向摩格和文剛二人,口中呢喃道。
葛溫可不管眼前的敵人有沒有在發愣,直接一刀將其砍倒,隨口想吐口唾沫,卻發現早已被高溫蒸得口乾舌燥,嘴裡沒有丁點水分,像是火燒一般。
他無奈地抿抿嘴,又轉身殺向另一個同樣還在發愣的山地大軍:
“有何大事不妙?情況再差也不過一死,還是多拉幾個墊背的為好。”
成武自不會忤逆葛溫之意,護在其身旁殺了上去。
左超卻是憂心忡忡,不知文剛大人是否能夠取勝,他想要趕赴文剛身邊,為他掩護,可回過神來得山地大軍卻駕馭著蠻牛繞著他直打轉,如同漩渦一般將其牢牢鎖在其中,難以脫身。
文剛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之前在王仁浦將軍麾下之時,並未與獨夫騎士團之人有過交手,因而對黃金大人所賜黑火之力的了解,也僅限於馬羽的口述。
僅憑口述,自然是沒什麽概念,而如今親眼所見,方知黑火之力的壓迫力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文剛扎穩馬步、靜氣寧神,口中默念:
“萬物非萬物,
本應為一體。
幻出諸形變,
動靜成生氣。”
這正是他先前所傳授於馬羽的七本器。
隨著聲聲默念,文剛的氣勢同樣是一節節拔高,
天地之間似有一道精純之力湧入其身,清涼的感覺頓時將炙熱的高溫驅散不少。 面對摩格強行拔高實力,文剛心中深深的忌憚與危機感油然而生,他當即也不在有所隱藏,使出畢生所學,誓要將摩格斬於刀下。
“嘭!”
一聲爆炸般的巨響回蕩在山間,原來是摩格腳下發力,猛地在地面蹬出腦袋大的坑,環繞著高溫的身形急速向文剛襲來,速度之快,旁人根本就看不清他的一舉一動,唯有一道殘影在山巔經久不散。
文剛屏息凝神,未等摩格襲至身前,便雙手握緊無限刃,搶先一刀當頭斬下。
無限刃不過小臂長短,遠不夠摩格與文剛之間的距離,文剛這一刀看似斬空,白費力氣,可迅疾衝刺的摩格心中卻突然被危機感籠罩,他下意識止住腳步,向側邊一躍而開。
就在下一秒,天空中似乎有一把無形的巨刃落下,精準斬過摩格先前的位置,伴隨著轟隆隆地巨響,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地溝壑,揚起漫天沙塵。
若非摩格速度夠快,這一刀即便無法將其斬殺,也足能令他好好喝上一壺,這道攻擊從何而來?
摩格隱藏在牛角鐵盔之下神情肅然,心中有些不解,地上的溝壑足足有兩丈之長,是文剛手中無限刃,應當不是無限刃留下的才對?
他無法確定虛實,文剛可不會給他思考的時間,一斬不成,他順勢提刀橫劈。
危機感再度襲來,摩格先是壓低身形,繼而雙腿齊齊發力,高高躍起,無形的攻擊從他面門劃過,鐵盔上過長的牛角被斬去個尖頭。
而這次相當於直面攻擊的摩格,心中卻是有了些明悟,看樣子文剛能夠施展特殊武技,延長自己的攻擊距離。想要保持距離,以長擊短,將摩格擊殺?
摩格自不會讓文剛得逞,眼見文剛橫劈之後還未來得及收勢,他身形掉落在地,也不等站穩,當即邁步朝文剛衝去。
而文剛戰鬥經驗老辣,見收勢已來不及,乾脆換另一邊腳為軸,直接整個身子借勢旋轉一周,又是一刀斬來。
摩格這回不打算閃躲,腳下速度不減反增,全身黑紋黑光更甚,似乎隱隱地在其肌膚之上覆蓋一層防禦。
便聽一聲敲鍾般地脆響震耳欲聾,半空中橫劈而來的無形刀刃與摩格赤裸的上身激烈對碰。
鮮血迸濺,在摩格左肩留下道巨大的創口,深可見骨。
這道傷口比之前要嚴重得多,可仍是讓文剛大驚,以七本器之威能,足以開山裂石、鑿地為河,沒想到竟是未能斬殺摩格?!
他皮膚的堅硬程度,在黑火之力的加持,越發恐怖如斯!
劇烈的疼痛讓摩格隻吸氣,心中怒火焚燒,趁著文剛愣神之際,他壓低上身,將鐵盔上的牛角對準文剛。
然後他加速奔馳,直接朝文剛胸膛撞去。
文剛閃避不及,只能勉強躲開尚且尖銳的那一側牛角,免受致命傷害,卻是擋不住摩格直接脖頸發力,如同狂牛那般,將其硬生生地挑飛到半空中。
受此重擊,文剛胸骨折斷,胸膛塌陷半寸,鮮血止不住地從口鼻之中噴湧而出。
摩格可不想輕易放過他,再度怒吼一聲,大步追了上來。
文剛又豈會坐以待斃,他強忍住痛苦,提氣輕身,在空中穩住身形,接著咬牙調動天地之力匯聚於無限刃上,使出全身力氣,朝著摩格揮舞而出。
速度之快,以至於他的手臂竟像是完全消失在空氣中,連道殘影都未曾留下,唯有數不盡地無形刀刃夾雜著刺耳的尖嘯聲,從空中如暴雨般落下。
無形刀刃形成的包圍網密不透風,絕無閃避的可能,而摩格也打出血性,壓根就沒想著要躲藏,赤紅著雙眸高高躍起,仗著自己皮糙肉厚,試圖硬抗。
“叮叮叮……”
一連串密集的金鐵碰撞之聲響起,只聽聲音,只怕旁人還以為有人在此打鐵煉鋼。
摩格身上炸起一團又一團血霧,又被其身上的高溫蒸發成痂,短短幾個呼吸之間,摩格就已然成了血人。
無限刃所帶來的獨特灼燒、腐蝕之痛,和阻礙血液凝固的功效,讓摩格痛苦得幾乎就要昏厥。
他強振精神,硬扛著連綿不斷的刀刃,直接殺到文剛面前。
文剛身處半空,四下沒有個落腳之地,又因胸膛的傷勢讓他行動受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摩格殺至,而無法做出有效閃避。
摩格同樣是七孔流血,樣貌駭人,卻仍緊咬著牙關,赤紅的雙眼仿佛要噴火。
“受死!”他癲狂般的一聲嘶吼,雙手緊握狼牙棒,毫不猶豫地一記橫掃,狠狠砸在文剛腰間。
文剛身形扭曲,口鼻中奔湧,如同斷翅的鳥兒一般,直接砸入山巔,炸出一個大坑。
而一擊之後,摩格也是後繼無力,竟也是口鼻中鮮血狂噴,填滿整個鐵盔,如山般的身形隨之栽落,看上去,竟是落得個兩敗俱傷的慘烈下場。
周圍的酣戰此刻已漸入尾聲,除去葛溫等人仍在負隅頑抗,其他守衛或死或俘,沒了戰力,除去圍攻葛溫之人,不少山地大軍的騎兵們將摩格、文剛一戰盡收眼底。
見到他們心中如戰神般不可戰勝的摩格,竟是全身上下沒一寸完好肌膚、渾身浴血的狼狽模樣,他們皆是目瞪口呆,愣了好一陣,方才回過神來,迅速跑過來將摩格扶起。
摩格四肢無力,疼痛感無處不在,任由手下將自己扶起,接著一把摘下頭上的鋼盔,免得被其中的血液給活活悶死。
接著目光陰冷地望向文剛的方向,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一個手下知其心意,立刻小跑過去靠近大坑,試圖確認文剛生死,還沒靠近,一把匕首已貫穿他的咽喉。
文剛腳步虛浮、手腳並用地從坑中爬出,此時的他再也不複原先那般沉穩淡定的模樣,反倒是披頭散發,胸膛、腰側皆是凹陷進去,氣若遊絲的狼狽模樣,仿佛在狂風中的燭火,隨時都要熄滅。
摩格眼光發狠,沒想到自己全力一擊都未能將其斬殺。
他推開身邊手下的攙扶,想抓起地上的狼牙棒,卻是怎麽也舉不起來,他轉頭搶過手下的樸刀,一步步朝著文剛逼近。
文剛一手捂著腰側, 一手擦去糊在眼前的血跡,眼神有些渙散,心中苦笑:
“果然,還是無法與之為敵……”
他扭頭看向葛溫等人,見他們個個身上帶傷,面對山地大軍的圍攻,顯然已是強弩之末,落敗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再看看滿地因保護他而亡的守衛的屍體,他心中不是滋味,轉念一想,既然這些人皆是因自己而來,若是自己將他們引開,能否為葛溫等人爭取一線生機呢?
思忖至此,他不顧劇痛,咬牙直起身子,對著緩步而來的摩格勾出一抹慘烈的微笑:
“想要我的腦袋,還得看你的本事!”
不知為何,他如今分明狼狽至極,卻總讓摩格覺得,此人還是一如先前那般雲淡風輕的模樣,沒有絲毫變化。
愣神之間,卻見文剛身形飄然而起,卻不是朝摩格而來,反倒是一扭頭扎進密林之中,消失不見。
“賊子逃了!快追!”
文剛可是他們此行的目標,被他逃了豈不是一切前功盡棄?
山地大軍頓時陣陣驚呼,意圖尾隨文剛而去,就連圍攻葛溫的那些人也紛紛調轉牛首,放棄眼前的目標,轉而追擊文剛,卻聽到摩格一聲怒斥:
“都給我停下!”
山地大軍茫然停步,等待命令。
而摩格雙眸狠厲地望向文剛離去的方向,很清楚他心裡是何打算,又怎會遂了文剛的願?於是他大手一揮,點出十余人,令他們繼續圍攻葛溫等人,剩下的人跟他一同追擊。
眾人將他攙扶上旱地狂牛,追擊文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