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沙船的逐漸靠近,官船之上對峙的兩撥人神態各異。
韋眷死死的盯著張昭那張俊逸的臉龐,想從他的神情中窺探出對於市舶司太監的忌憚,但是張昭只是微笑的看著他。
韋眷不由心中一咯噔,他知道今天是碰到硬茬了,雖然不知道,眼前的小子是年輕氣盛,憑著一腔熱血便不將他這個貴妃身邊的紅人放在眼中。
還是身後有所依仗,但無論情況如何,他也不敢去試了,他看了眼已經停下震動的尾羽,臉頰不由一陣抽動,因為他知道,那小子是真敢射殺他的。
而另一方的吳儼則是長長的舒了口氣,因為他那打顫的雙腿快要支撐不住了,他無法想象若是沒有張昭的那一箭,他撲上去後結果會如何?
“將閘板放下,我們也登船。”待兩船的距離合適了,張昭便吩咐道。
隨即沙船上的船工便將閘板搭在了官船之上,張昭手持弓箭率先登船而去,其後跟著的是握槍的楊鋒與手拿大刀的劉一山與馬順等人。
“給我卸了他們的兵器,讓他們乖乖蹲好。”張昭剛一登船便吩咐道。
隨即楊鋒等人便衝了上去,韋眷的護衛中雖然有幾個好手,但他們哪裡是楊鋒這幾個參加過平叛之人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便紛紛敗退,然後抱頭蹲在甲板一角。
“你是何人,難道不知道,我這是進京給貴妃賀壽的嗎?”韋眷見狀大驚失色不由眯眼厲色道“我看你衣著不凡想來出身不錯,但年紀輕輕的,在外不要給家中大人惹麻煩。”
張昭聞言不由失笑,他知道,韋眷是瞧著他年歲小,以為是哪家公子外出遊玩,不過也不怪他如此猜測,若不表明身份,誰能想到才十六歲的張昭便已經是解元郎了。
“在下今科湖廣鄉試解元張昭,此行入京乃是為了參加明年的會試。”張昭從容不迫道。
此話一出,滿船皆驚,他們實在是沒想到竟然遇到如此年輕的解元郎。
韋眷聞言心中也是一驚,但是他城府深,面上卻絲毫不顯,依舊笑道“原來是個舉人,咱家這輩子見過的進士都不知有多少,少年舉人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
張昭知道韋眷這是嘴硬,卻也毫不在意,因為他已經先聲奪人,在武力上完全壓製住了韋眷。
韋眷見張昭不以為意的樣子不由心中惱怒,繼續說道“少年中舉難免意氣風發不知分寸,但你要知道若得罪了貴妃,你可考不上進士的。”
張昭聞言一聲嗤笑,便也沒了逗弄韋眷的想法,他直言道“韋公公,難道你看我年少便覺得我好欺了,這官船上乃是翰林學士徐大人家的女眷,如今見你衝撞女眷我豈可袖手旁觀。”
“那你到底想如何?”韋眷聞言臉上的笑意終於繃不住了,他一臉陰沉道“咱家帶人退出官船便是。”
韋眷說完便雙眼緊緊盯著張昭,心想“我都退了一步,想來便可解決此事了。”
卻不料,張昭聞言後搖了搖頭。
“張舉人,你是何意?”韋眷見自己都退步了,張昭還是不依不饒不由又驚又怒道“難道你真的想將咱家射殺了不成。”
張昭看著臉色數變的韋眷,不由臉色肅然道“韋公公多慮了,我豈是喜殺之人,不過今日你囂張跋扈,徑直登官船,衝撞女眷,若讓你就這樣輕松的退走,我入京之後如何面對徐大人。”
“那你想如何?”韋眷咬牙切齒道。
“韋公公需得給徐大人家的小姐道歉,
然後再帶人離開官船。”張昭徐徐說道。 “讓我給女人道歉,張昭你不要欺人太甚。”韋眷聞言怒極而笑。
張昭聞言臉色也陰沉了下來,徐徐說道“今日倘若無我,徐小姐必定受辱於你,如今既然我們勢強,讓你道歉,你有何可說的?”
“我若不願了。”韋眷上前一步死死盯著眼前那張俊逸的過分的臉龐惡狠狠道。
張昭聞言只是輕笑了一聲,隨即從箭囊裡取出一枝利箭,輕輕撫摸箭簇,讓你寒光更甚,然後看向韋眷似笑非笑道“韋公公,你以為我的箭不利嗎?”
韋眷聞言瞧了眼那枝利箭,眼角抖動個不停,吱吱嗚嗚道“咱家不信你敢射殺我。你要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你承擔不起。”
張昭聞言不以為意道“若是射殺了公公,我的仕途自然會有波折,但是我也必然憑此名揚天下,到時士林稱讚,雖有波折,最後還是能科舉為官的,可韋公公你可是會失去現在的一切成為一具屍體。”
“我若死,貴妃不會輕饒了你。”韋眷努力壓下心中的寒意,斷斷續續道。
“萬貴妃固然受寵,但是也因此招致外朝文官的不滿。”張昭徐徐說道“再者活著的韋公公自然能討貴妃的歡心,可若韋公公死了,難道貴妃身邊還缺獻媚之人嗎?難道貴妃還會為了一個死太監與外朝大臣作對嗎?”
韋眷聞言臉上蒼白一片,因為他知道張昭說得沒錯,縱使他如今是廣州市舶司太監,但於宮中的皇爺與貴妃而言,他終究只是個家奴。
家奴討喜,主人自然高興,可若是家奴給他們惹一身騷,他們也會摒棄掉家奴,因為他們能用的家奴無數,沒了這人便有另一人頂上來。
張昭見韋眷臉色蒼白,知道火候到了,便也沒了繼續與韋眷周旋的耐心,於是厲聲喝道“韋公公如何抉擇還請盡快,是道歉還是死亡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了。”
一聲厲喝終於成了壓垮韋眷心裡防線的最後一棵稻草,韋眷深吸了口,這才看向張昭道“今天咱家認栽,我這就去給徐小姐賠禮道歉。”
此話一出,讓整個官船上的緊張氣氛蕩然無存,之前眾人見張昭與韋眷你來我往的交鋒,心中提心吊膽的,他們真怕最後談崩了,真的見血殺人。
韋眷踱步走向徐瑩,吳儼見狀本能的伸手要攔,隨即便想起韋眷是來道歉的,不由訕笑一聲,但還是護在徐瑩身邊,他可不放心讓表姐獨自面對韋眷。
“此次是我唐突了,還望徐小姐見諒。”韋眷走近後便拱手一禮徐徐說道,然後不待徐瑩應對,便轉頭對著張昭道“如此,你可滿意了。”
張昭聞言不以為意的笑道“自然滿意,不過我還有個小要求還望公公不要介意。”
“你說。”韋眷聞言臉色數變,最終還是不敢翻臉。
“公公既然道歉了,可你的這些手下還沒受到懲罰了。”張昭隨即吩咐楊鋒等人道“都給我打斷一條腿,讓他們今後記住,官船是不能隨便登的。”
“公公,救我們呀!”
“我們都是聽你的吩咐才會如此的。”
蹲在角落的那些手下,原以為他們沒事,誰想到轉眼自己便要斷條腿了。
韋眷聞言青筋暴起,這些蠢貨,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他都道歉了,還要攀扯上他,是不是希望他也斷條退呀!
韋眷又想起若不是這些手下無能,一上來便被張昭的人製服了,他何至於最後受辱。
想到此處,韋眷心中大怒,隨即不再理會手下的哭喊求救,一揮衣袖徑直離開了官船。
隨著韋眷的離開,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
“他們的腿都斷了一條,接下來如何安排他們?”楊鋒問道。
“給我將他們扔回市舶船上。”張昭聞言隨口道,隨即便徑直向徐瑩走去。
張昭之所以願意冒險摻和此事,一則顧及士林聲譽,二則他也有自己的私心,那便是他覺得徐瑩是他正妻的不二人選。
雖然有昭君帽的遮掩,無法見其真容,但僅憑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那雙筆直的大長腿,就讓張昭垂涎三尺了。
張昭穿越以來,早已入鄉隨俗了,他知道既然享受了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福利,便不要太奢望愛情了。
因為張昭未來的正妻必將是官宦之後,大家閨秀出身,而在如今男女大防的時代,大家閨秀都長在家中秀樓裡,哪裡是能輕易見上一面的。
如今他既然與徐瑩有此際遇,總好過,成親後掀開蓋頭才見新娘真容來得好,而且有個未來首輔的嶽父,張昭滿意之極。
徐瑩一直在打量張昭,她看見這個俊逸少年一箭將韋眷逼退,他見這個少年幾句話便讓韋眷敗北道歉。
如今這個俊逸的少年正向她走來,她的那顆少女心砰砰跳個不停,臉頰慢慢爬上紅暈。
“如今賊人已退,徐小姐可還好。”張昭待來到徐瑩面前,拱手笑道。
“我無事,今日多虧了張公子出手相助。”徐瑩先給張昭道了個萬福,然後笑著說道。
“徐小姐這是北上入京見父母嗎?”張昭問道。
“是的。”徐瑩徐徐應道。
張昭聞言心中一動,隨即提議道“漕河三千裡,如今距離京師還有一段路程,我恐小姐還會遇到其他麻煩事,不若小姐的官船與我的沙船同行如何?我也好護持小姐一二。”
徐瑩聞言心中一暖,感覺張昭真的是個善解人意的謙謙君子,隨即心中一喜,若是一路北上,自己是否有機會多與他接觸了。
徐瑩在張昭那俊逸的臉龐上掃過,心中沒來由的慌亂,然後在吳儼反應過來前,輕聲道“那就有勞張公子了。”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攪徐小姐了。”張昭見徐瑩同意了,心中也是一喜,暗道“我就不信,這一路上接觸下來,還不能俘獲這個少女的心。”
張昭隨即便行禮帶著楊鋒等人離開了官船。
一旁的吳儼瞧了眼張昭遠去的背影,他這才回過神來,暗道“為何我還沒開口,表姐便與張昭談好一起北上了。”
他轉過頭來,便見徐瑩依舊望著張昭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收回視線,吳儼看著筆直站在他身邊的徐瑩,頓時感覺眼前的表姐像極了望夫石上那個遙望丈夫歸來的妻子。
吳儼頓時覺得表姐離他越來越遠了,他的心沒來由的一痛。
少年不知愁滋味,卻道愁字上心頭。
吳儼一跺腳,在心中暗暗後悔道“我這是引狼入室呀!我寧願被打一頓,也不想遇到這個張昭呀!”
“我先回船艙了。”吳儼突兀的舉動,讓徐瑩疑惑的望向他,吳儼看著不明所以的表姐,羞惱之下拂袖而去。
徐瑩瞧了眼吳儼離開的背影,便沒有再關注,因為她的少女心早就被另一個俊俏的郎君佔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