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旮拉拉”

　　牢門關閉，巨大的悶響回蕩在監獄內，雲老坐下馬匹最先反應過來，雙目滲血，跪倒在地，得虧幾人反應迅速，翻身下馬，才未出醜。

　　然而這些只是少數，牢內眾人隻覺得自己耳朵被人敲了一記，除過牢頭等少數人，其余幾人皆是捂耳蹲下，其中尤以雖漸醒卻仍裝昏的小妾更甚，劇烈的扭動掙脫了本就無意束縛她的幾人，整個人躺倒在地捂住耳朵不住的翻滾掙扎，嘴裡喊著什麽，聽也聽不清。

　　混亂中，牢頭與後方兄弟兩人注視著眾人。

　　良久，回聲沉寂，現場仍余耳鳴人員佇立，暫未緩醒。

　　“呵呵”

　　牢頭的笑聲打破了死寂的氛圍，他拍了拍手，吸引眾人目光。

　　“就這?連我這裡開門關都接不住，那下面你們該怎麽走呢?你們……”

　　正當牢頭還欲再度出聲，鎮長打斷了牢頭接下來的長篇大論。

　　“夠了”

　　“嗯?”牢頭眼底閃過一絲冷冽，看了看鎮長:“老田?有何高見”

　　“叫我鎮長”

　　“好的，老田”

　　“你”老田震怒，就要上前，突覺自己被人抓住，使力一掙，沒掙脫。

　　一回頭，是雲老。

　　雲老見老田反應過來，對著他搖了搖頭，松開了拽著他的手，示意他看向四周。

　　老田皺眉，向四周望去，目之所及一片昏暗，只有幾隻火把照明，火把一直延伸到遠處，照亮了一條延伸的路。

　　在回頭，自己手下還捂著耳朵，沒有整理隊形，沒有扶起同僚，甚至還有人在地上趴著打滾，一切都亂糟糟的，要不是他把馬匹穩住，就這場面，一匹瘋馬足矣踩死好幾個人了，更何況這裡是監獄，最缺人手的地。

　　想到這裡，老田再度看向火把，火把靜靜的插在牆上，由著老田觀看。

　　火光搖曳，照亮了周遭一圈，老田留意到，雖然火把給予的光線很足，但是火把邊上斷斷續續，沒有連貫的石壁，這些火把，是障眼法！

　　這裡的空間絕非眼前這般大小。

　　感激的看了眼雲老，老田咳嗽兩聲，無視了挑釁的牢頭，回頭面朝眾人，揮動手中馬鞭。

　　“啪啪”

　　“你們這樣，成何體統，都給我站起來”

　　就在這時，老田一眼就瞅見了趴在地上的小廝，好哇，正愁沒雞給猴看呢，你就送上門了，邁步上前，一聲呵斥。

　　“還有你，在這躺著幹什麽”

　　說完，老田一腳踢出，將小廝一腳踹向火把方向，伴隨著一聲悶響，小廝一路滑向火把下方，消失不見。

　　眼看小廝身影消失，老田眼角一沉果然，隨後他看向還沒整理好的手下。

　　“怎麽，還要我請你們嗎！”

　　隨著老田呵斥，手下眾人迅速收拾好自己行裝，各自站好，過程中偶有士兵發現了陌生面孔，但是看了看正在氣頭上的鎮長，又看了眼消失小廝消失的方向，終是沒敢出聲。

　　算了算了，劃不來，劃不來。

　　而不知何時，鎮長的小妾也早已沒了聲響，不在嘶喊，躺在地上一言不發。

　　老田看了一眼小妾，不在作聲，轉身示意牢頭帶路。

　　“呵”

　　牢頭看了看依舊躺在地上挺屍的小妾，搖了搖頭，擺擺手，示意兄弟兩上前，一同前行。

　　眼看牢頭不理自己，自顧自離開，老田頓覺臉上掛不住，正欲發怒，想了想，抬手指示一名手下。

　　“你，跟上”

　　被點名的倒霉的手下，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別人。

　　所有人眼含憐憫，沒指錯，是我了。

　　歎了口氣，這位小兄弟老老實實跟在牢頭屁股後面，朝著遠處的火光走去。

　　眼看著手下越走越遠。

　　鎮長一揮手，示意余下眾人。

　　“跟上”

　　大部隊陸陸續續往前走，雲老和白玉堂留在最後，看著眾人越來越遠。

　　“你不跟?”白玉堂開口問道

　　“跟”雲老搖頭:“不過不是現在”

　　他轉頭看向小妾，示意白玉堂。

　　“怎麽了?”白玉堂也看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妾。

　　“沒什麽，人沒了而已”

　　“人沒了?真的假的！”

　　雲老撫了撫胡子。

　　“不信，不信你去看看”

　　“嘖，這有啥好看的，我信你”

　　“話說咱們啥時候走?”

　　“聽到喊叫聲就走”

　　“喊叫聲，什麽喊叫聲?”

　　不待白玉堂問完，前方傳來幾聲不斷的慘叫，而後突然戛然而止。

　　“就是這個喊叫，走吧”

　　說完雲老一步當先帶領身後眾人朝著幾人離開方向遠去。

　　“誒，等等我啊”

　　白玉堂眼看雲老也走，耐不住寂寞的他，也趕忙上前跟上。

　　“老頭，為啥你會知道會有喊叫?”

　　“叫雲老”

　　“雲老”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

　　“快說，為什麽”

　　“此種真意，不足為外人道也”

　　“誒，你這老頭，怎麽又打啞迷，對了，馬呢，馬怎麽辦”

　　“馬，早就用不到了”

　　“蛤?啥……”

　　……

　　眾人遠去，原地隻留小妾與被留下的幾匹馬，哦，對了，還有不知所蹤的小廝以及，閑雜人等。

　　離去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漸漸的，聽不到聲響，可能早已遠去，火把的黑夜裡也沒有動靜傳出，仿佛小廝已經逝去。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某一刻，小妾的身體有了動靜。

　　她的身軀，恍若漏氣一樣，風韻的身軀，緩緩乾癟，不久，原地只剩一張皮囊。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小妾身下的土地上，緩緩伸出一隻，嫩手?

　　手上緩緩的掐住小妾的脖子，帶動小妾的軀殼，漸漸下沉，仿佛要把她僅存的軀殼也吞噬待盡。

　　這一切，本應成定局，如果沒有那個女人出現的話。

　　“小環”

　　不知何處輕靈的聲音傳來:“不要亂吃髒東西”

　　聽到女人的聲音，地下抓住小妾的手一滯，緩緩收回。

　　地面浮土塵現，慢慢顯現出一個身影，一個直挺，整個上半身呈九十度起身，朝著角落看去。

　　“小環?”

　　女人的聲音帶著疑惑，而她口中稱為小環的女性?

　　突然躍起，整個人離開地面，而後輕輕的踩在地上。

　　伴隨著“踏踏”的腳步聲。

　　任由身後女聲呼喊，小環頭也不回的朝著角落一點一點的移動，仿佛那裡有什麽吸引著她的一樣。

　　小環走後，黑暗中一個身影浮現，嘴裡不住的喊著小環，企圖叫她回來，聽起來，她很著急，或者說沉不住氣。

　　然而即便如此，哪怕她是親眼看著小環消失在何處，她也沒有去動身尋找。

　　“單走沒有好下場，我還是在原地等著吧。”欺環鳳如是想到。

　　所幸，她又慢慢後退，倒退在昏暗的陰影裡，靜靜的等待，昏暗的火把，搖曳的火光，映照著高大的獄門，影子在地上不住的晃動，仿佛要冒出人一般。

　　不遠處，踏踏的聲音再次響起，欺環鳳循聲望去。

　　“小環?”

　　無有回應，踏踏的腳步聲，不曾停頓，反而加速朝著這邊使來。

　　下一刻，欺環鳳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力氣很大，整個手在將自己的脖子死掐，將她高高舉起，恍惚間，她甚至聽到自己脖子發出的脆響。

　　奇怪的是舉起她的只是單手擒喉，而不是雙手掐脖。

　　不過也好只是單手，這樣給了欺環鳳些許喘息的機會，要是雙手可能當場就嘎了。

　　“不行，我不能死在這裡”

　　她艱難的睜開雙眼，盡量向下撇，妄圖借助昏暗的火光看清是誰擒住她。

　　同時雙手抓住擒住自己脖子的手，努力一點點的掰開她。

　　可惜，身體因素限制了她，更何況她是被舉起來的，本就被限制，睜眼已經很艱難了，更別論看清此人模樣。

　　此刻的她隻恨得沒有多生一隻眼，視力受阻的她基壓根看不見舉起她的是何人物。

　　而那緊緊擒住她脖頸的手，到現在她也沒有掰開一根手指，漸漸的，他她感覺到那手在逐漸使力。

　　隨之，她的腦袋被迫偏轉了一點點，而且這種偏轉還在不斷持續，這樣下去，終有一刻，她的脖頸會被扭斷。

　　而就在這時，因為腦袋稍有偏移，她總算可以通過余光，看見擒住她的是什麽人物。

　　那是小環，是她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丫鬟，是跟了她十幾年付出了她好多心血的丫鬟。

　　然而此刻，小環的身上落滿了紅色的灰塵，不，不是灰塵。

　　是血與土的混雜，而她的額頭貼著一個血色的紙人。

　　紙人有模有樣的在小環的眉心附著，哪怕是剛剛小環衝刺過來，紙人也沒有掉落。

　　不用想，肯定是這個紙人控制住了小環。

　　一念至此，欺環鳳不在阻攔掐著自己的手，轉而拚著自己脖頸出血，也要拽掉小環頭上的紙人。

　　萬幸，她成功了，紙人也被拽掉了，被她拿在手上，同時小環也停止了繼續使力的動作。

　　但是，她還是被擒著，而她手中的紙人還在不斷的顫抖，意圖掙脫她的束縛。

　　不過，也可能是紙人太輕的，反抗力度太過輕微，欺環鳳根本沒有感覺到有掙扎意圖。

　　不過，也不待紙人掙扎，欺環鳳就主動放棄了紙人，丟掉了它。

　　畢竟，她現在還是被小環擒著，而且已經被舉著脖子擒起來好久了。

　　要是在不作為，過會，她真就該缺氧死翹翹了。

　　欺環鳳雙手抓住小環的胳膊，將自己的整個身體網往上拉，爭取給脖頸留出一點緩衝的余地。

　　說來也怪，明明小環那麽瘦個人，居然能撐起欺環鳳把自己給吊起來的行為。

　　隨著脖頸的松脫，欺環鳳有了一絲喘息，大口大口的呼吸之後，終於艱難張口。

　　“小環，放手”

　　語句剛落，擒著她脖頸的手就松開了，欺環鳳一個不穩，身子一軟，跪倒在地，整個人趴倒在小環腳下。

　　還未抬頭，迎頭傳來的血腥氣差點將她熏暈。

　　她緩了緩，平息了一下心情，艱難翻了個身，仔細觀察小環現狀，想要搞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畢竟，這可是她的倚仗啊。

　　翻身，從她的角度，由下向上觀看，只見小環從腳到腹，有著一道明顯的血痕，刺鼻的血腥味就是從上面散發出來的，伴隨著身上未清乾淨的泥土，血與泥的混雜，令人一陣胃返。

　　而她的另一隻手，赫然抓著一隻胳膊，已然斷掉，還在向下滴著血跡，一點點的流著，滴在地上，與塵土混為一攤。

　　整個場面駭人置極，但欺環鳳也只是微微瞪眼看了看，就迅速的爬起來，仔細的觀察著小環，查看有沒有損傷。

　　然而，燈光太暗，看也看不清。

　　欺環鳳深吸一口氣，醞釀片刻，努力控制自己的顫音，緩緩開口。

　　“小環，丟掉它”

　　隨著欺環鳳的開口，小環身形一滯，丟下了手中的胳膊。

　　眼看著小環丟掉手中的胳膊，欺環鳳明顯松了一口氣，隨後向別處走去。

　　從早已逝去的小妾身上把衣服扒下來與自己換好。

　　在用自己的衣服，擦乾淨小環的面龐，露出不算精致甚至略顯黑色的臉蛋，仔細觀看。

　　片刻後，她將小環與自己的額頭抵在一塊，輕輕的撫摸著小環的脖頸，感受著冰涼的體溫，緩緩開口。

　　“小環，你年輕了”

　　此等場景，若有旁人，當為大驚失色，何其變態，可惜現場無人，唯一可能目擊的小廝，應已成為小環手下的犧牲品了。

　　小環不為所動，依舊佇立在原地，任由欺環鳳施為。

　　片刻後，欺環鳳從懷中掏出一個銀鈴，牽起小環的手，輕輕將銀鈴掛在小環的手腕上。

　　“這樣，下次，聽聲音我就知道是誰了，不至於這麽被動了”

　　“小環，跟我去看看”

　　隨後朝著剛剛小環消逝的方向慢慢走去。

　　“叮鈴”銀鈴聲響起，小環邁起步子跟在欺環鳳身後。

　　聽到身後傳來的銀鈴聲，欺環鳳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路子也挺板了許多。

　　欺環鳳的步伐不緊不慢，慢慢的走向火把之下的昏暗之處。

　　不遠，很快就到了。

　　這裡躺著一具屍體，具體慘狀，就不列出來了，反正，他的胳膊剛剛還出現在小環手上，那現場肯定也會很安詳就是了。

　　欺環鳳俯下身子，仔細觀看。

　　“這不是，那個被踹的小廝嘛，沒想到死在這裡了，對了”

　　一拍手，欺環鳳一回身，向來時方向衝去，速度之快，目不可及。

　　銀鈴響起，小環的步伐為止一頓，欺環鳳的速度之快，打了小環一個措手不及。

　　上一腳還在朝裡走，但是帶路的欺環鳳卻已經朝外出去。

　　而小環，身形無有調轉，已不能向後，身位衝突，“啪嗒”小環摔倒在地。

　　雖然小環摔倒在地，但是身體還是努力的朝著欺環鳳的方向努力爬行。

　　而欺環鳳

　　她忙於衝出尋找剛剛丟掉的紙人，一時疏忽，忘卻了小環。

　　“哪呢，哪呢，剛剛丟在這裡了呀，能讓小環失控，肯定是個好東西，去哪了呢”

　　找尋片刻，無果，欺環鳳放棄了尋找，回頭看向小環。

　　“小環?”

　　“誒(???)”

　　“小環?”

　　“去哪裡”

　　就在欺環鳳四處張望時候，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麽東西頂了一下，一低頭，小環趴著地上，頂著她的正是小環的雙腳，她的頭在另一邊，也不知道這個樣子是怎麽爬過來的，太反人類了。

　　“誒，你在這裡啊，我還以為你又丟下我了呢”

　　欺環鳳向前幾步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環的後腦杓。

　　“不好意思啊，把你忘記了，忽視了你的感受對不起啦”

　　她這個樣子，任誰能想到幾章之前是她親手將小環毒害死的呢。

　　“嗯，這樣吧，為了補償你，剛剛那個小廝就由你處置拉，玩夠了記得回來”

　　欺環鳳聲音甜美，言語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栗。

　　聽到欺環鳳的聲音，小環身子一顫，就要朝著小廝方向爬去。

　　“誒，別爬呀，站起來，站起來”

　　“走過去”

　　隨著欺環鳳的指令， 小環慢慢站起身形，朝著小廝方位走去。

　　“叮鈴”“叮鈴”

　　銀鈴聲不時響起，直致停歇，黑暗處傳來撕扯的響聲，欺環鳳在原地靜坐，等候小環的回歸。

　　不久後，銀鈴聲再度響起，欺環鳳起身迎接，微笑著用衣袖擦淨了小環身上的血痂。

　　“嘿嘿，走吧”

　　“叮鈴”

　　清脆的鈴聲隨著小環的走動，不斷的在欺環鳳身後響起。

　　鈴音清脆悅耳，小環聽命非凡。

　　小妾身形俱毀，衣物蕩然無存。

　　而不遠處，小廝四分五裂，無有人形痕跡。

　　更遠之外，紙人血浸全身，一體似有破潰。

　　隨著欺環鳳帶著小環離開，正在照明的火把突然熄滅，本就昏暗的門口變得更加黑暗。

　　黑暗中，遠處小妾的軀殼悄然沉沒，連帶著丟棄的衣物一點點沒入地面，消失不見。

　　陰影裡，小廝的殘留也是如此，一點點沉沒，沒有痕跡留下，就連四濺的血跡也被慢慢吸收，就恍若從未出現過一般。

　　更遠之外，皺皺巴巴的小紙人艱難的在地面行走。

　　隨著它的艱難前行，它身上的血色在一點點的消逝，整張紙人在慢慢變白。

　　最後變成一張皺皺巴巴的白色紙人，倒在地上。

　　“呼嚕”

　　不知何處的風，吹起紙人，向著深處飄去。

　　越好看的女人說話越不要信。——《梟》

　　她笑吟吟的看著我，就想我是她一樣——《小環—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