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步跨出門檻,下一瞬,世界陡轉,眼前原本的茫茫青山瞬間化作了一座刀山。
李鏡書站在原地轉頭往身後看去。
原先那庭院此刻已然消失不見,不止如此,他身後不足一步的地方正是懸崖。
清風獵獵,李鏡書吐了一口濁氣,目光收回重新落在了面前刀山之上。
‘哢……’
身後懸崖破碎的聲音清晰可聞。
他沉默了良久之後便咧嘴笑了出來,隨即邁步而出,浩然目同時激活。
本就退無可退,何不繼續前行?
隨著腳下步子堅定落下,面前刀山再度陡轉,徑直化作了一片火海。
李鏡書卻恍若未見,就連那灼灼之意也不甚在意。
浩然目下,哪有什麽刀山火海?
有的,只是一條三尺小路。
但即便如此,這小路也是陡峭得緊。
若是沒有這浩然目,恐怕他早就幾次踏空了。
登山之途早含問道之意。
每一步踏出都有莫名壓力落下。
然李鏡書身處其中卻如魚得水,畢竟道早存心,又何須他人來問!
天高三千,落於腳下便是那三千級台階。
前一千級台階稍緩,中一千級台階稍陡,後一千級台階最陡。
直到最後,李鏡書甚至是用上了全身力氣手腳並用爬上去的!
就是後世的無限制攀岩也絕對不會選在這種近乎垂直的崖壁上!
等到整個人身形在祭壇入口處站定,他就極其平靜地降身上衣裳沾染的塵土拍掉。
這一路,李鏡書想了很多遍之前紅衣神人所言。
尤其是那句‘若是有緣,在那裡先生就能遇到你那幾名好友’,最後他才得出來了一個答案。
或許,登天梯,只會是他一人的生機,而並非張陳三人的生機。
至於他們三人的生機……或許在他們選擇與那神女共赴巫山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消弭了……
他也看得清,虛空中那具巨人屍身就是這片壁中界的一切起源。
那幾名神人何其之強?甚至就連李鏡書都不敢保證歲月之力能在他們身上起到些許作用。
可就連他們也逃不出那具屍身的束縛,而是只能選擇淪為那具屍身的傀儡。
張陳三人能有多強?
他們要是很強,那明顯為首的張陳就不會僅僅是繡衣丙等了!
至於剩下的魏三兒、李黑子,最多估計也就是丁等……
祭壇范圍之內,除去地上所刻銘文、圖像,其余什麽也無。
李鏡書目光在所能及的范圍以內掃視良久,最後無奈長歎了一聲出來。
荒涼!
這是他唯一的感受。
如果還要細說的話,這種荒涼給他感受和之前在子午鎮中的那種感受極其相似。
難道說這裡和子午鎮還有什麽聯系不成?
這個念頭自心底而起,李鏡書就自嘲一笑。
哪有那麽多巧合?
“未央……”
一道略顯沙啞的聲音驀然在祭壇當中響起。
他很熟悉,那就是張陳的聲音。
“子孝?你去了何處?”
一陣極其難言的沉默後,張陳那略顯輕松的笑聲就在祭壇當中響了起來:“未央,抱歉了啊……”
“接下來去房陵的路,可能我沒辦法繼續陪你走了。”
伴隨著聲音落下,張陳的身影就在祭壇當中緩緩凝實。
他靜靜看著不遠處的李鏡書。
一邊咧嘴笑著,張陳就將身上腰牌和佩刀摘下來丟到了李鏡書面前的地上。
“這兩樣東西你拿著,腰牌示警,佩刀上我將我那道神通法融了進去。”
“以你那股子警惕,有這兩樣東西,想要抵達漢中不是難事。”
李鏡書沒有說話,只是將那兩樣撿了起來,隨手就將佩刀從刀鞘中抽了出來。
一抹寒光自刀刃上流過。
“未央,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可是早就有所察覺了,這裡的一切?”
張陳問完之後,目光就停留在了他的臉上。
李鏡書默默搖頭,抬頭之後目光便徑直和張陳雙眼對上。
“沒有……大致的一切,我也是在進了之後的那個庭院中才有所猜測的,子孝你……”
張陳笑著長吐了一口濁氣出來。
“本來我以為這神異之所,危險是來自於外,但卻沒想到真正的危險從來都是來自於自身……”
“一得一失,皆有定數。”
“我得了這裡東西太多,沒法離開了……”
說完他就舒展了一下身子:“也好,忙了那麽久,我也確實應該好好休息了。”
“來吧,未央,我送你出去這裡。”
李鏡書依舊盯著張陳,卻未曾動身。
見狀,張陳一愣,但隨即就反應了過來:“是了,之前給你說過!”
而後他就滿臉無奈地搖著頭,徑直朝祭壇中心而去。
一陣操作過後,張陳就站在祭壇中心朝李鏡書咧嘴一笑。
下一刻,自他腳下,一道通天白光徑直衝出,瞬間就將他的身影衝散。
“未央,去吧,順著天梯你就能出去了……”
聲音幽幽落下,李鏡書就低頭看向了手中張陳留下的腰牌。
與之前不同,現在這腰牌明顯溫熱起來了。
遲疑一陣,他就握緊手中的長刀朝白光走去。
邁步入內的瞬間,李鏡書就飄了起來,隨即往天空而去。
他飄飛的速度看似很慢,但沒有多少時間就已經到了半空。
然而透過白光,看到外界景象的時候,李鏡書臉色就難看了許多。
原本那看似人間勝景的一切,在足夠高了之後看起來卻跟無間地獄一樣。
應當是幻象沒法徹底覆蓋一切了吧……
屍山血海、百姓哀鳴……
一切的一切都那麽真實。
但是很快,一股熟悉的眩暈感襲來。
等到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腳下已經能感覺到些許堅硬了,只是四周卻依舊黑暗。
“昂……”
驢叫聲在一旁響起之後,李鏡書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蹄聲。
而後他就感覺到一顆大腦袋猛地衝進了懷裡,那猛烈的衝擊,直接讓他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你個畜牲,就不知道動作輕些?”
話剛出口,下一刻,暈眩感和腹中傳來的空虛幾乎同時猛地襲入腦海,李鏡書眼前一黑,而後就失去了所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