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李鏡書徹底昏厥過去,黑驢直接急了,伸嘴咬住他肩頭的衣裳就拖動了起來。
隨著它的動作,其余三匹馬也低眉順眼地圍了過來。
而後三馬合力用腦袋將他拱上了驢背。
“昂……”
……
不知過了多久,李鏡書隻覺得一股鬱氣在胸口虯劄。
下一刻那鬱氣上湧,徑直鑽入了喉嚨。
“咳咳……”
在喉內麻癢和臉上落下的點滴冰涼刺激下,他掙扎了好舊才成功打開了眼皮。
頓時黑驢那張吊臉就映入了眼眶,同時映入眼眶的還有被它叼在嘴裡的小葫蘆。
“咳……你這……畜牲……竟然,竟然……用我的桃花釀來……來浪費……”
“昂……”
黑驢嘴一張,葫蘆就砸在了李鏡書的胸前。
“咳……”
痛覺襲來,他就被突然湧入喉嚨的濁氣嗆了一口,若不是提不起來力氣,現在他肯定要揪住黑驢的嘴巴揍它。
這畜牲一點都不知道輕重!
就這樣躺在巨石上休息了一陣之後,李鏡書就輕聲開口:“二狗,把我準備好的吃食給我叼過來……”
倒不是他習慣這樣輕聲細語說話,實在是腹中空空,沒有什麽多余的力氣。
聲音落下,黑驢就叼著包裹將之放在了李鏡書手邊。
摸索了半天,他才從包裹的縫隙處摸出來了一塊最軟和的乾糧,而後放到嘴邊,用力咬下。
好在先前被桃花釀灌了一嘴,唾沫現在著實不缺。
將那乾糧全部吃完,又休息了一陣,李鏡書才稍微恢復了些力氣,只是身周肌肉依舊泛著酸痛。
尤其後背、屁股兩處,更是火辣辣地疼,就像受了什麽皮外傷一樣。
又過了好一會兒,強撐著坐直了身子後,他才看清了四周。
黑驢和其余三匹馬圍在四周,巨石下有著一道很細小的涓流。
四畜外圍,則是一片老林,並非山間棧道小路。
很明顯,這一驢三馬帶著他沒走正道……
頓時李鏡書臉上就多了些許蛋疼。
無奈長歎了一口氣後,他就把目光收回到了腰間。
在那裡,一枚青色玉符在林間落下的陽光中熠熠生輝,玉符旁邊縛著的,就是張陳予他的繡衣腰牌。
伸手摸去,玄色腰牌冰冷如故,就好像一切神異始終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但玉符卻始終在告訴李鏡書,那一切的真實性不容質疑。
沉默良久,體力再恢復了些許後,他就抓著張陳的佩刀緩緩從巨石上滑了下來,隨即伸手牽住黑驢的韁繩苦笑了出來:“你啊,現在將我帶到了這裡來,我們如何從這裡出去?”
“要知道我還要去漢中啊……”
在這龐大的終南山中,蒙頭亂闖只會是找死。
畢竟順著棧道走都能遇到這種神異,誰知道其余地方會不會有更加危險的神異呢?而且……即便沒有神異,在這終南山深處猛獸可一點也不少,說不定其中還有那些超越了猛獸的存在。
現在他的處境比在那個山洞之中還要更差。
最起碼,他也算是從那個神異之中闖出來了,雖然那裡還有著更多的謎團……
黑驢打著團將腦袋甩了一陣後就咬住李鏡書的袖子給他示意,讓李鏡書上它後背。
而後它就徑直跪坐了下來。
李鏡書一愣,隨即就反應了過來。
“你的意思是……你會帶我出去?”
“昂……”
隻略一想,他心底剛泛起的古怪就化作了釋然。
雖然人大多自詡萬靈之長,但遇到某些事情了還真不如畜牲,就像現在,深山老林之中,如果只是人的話,大概率會迷路,但這些畜牲就不會。
它們就好像出生自帶指南針一樣。
不過這樣也好,信它們總比信運氣的好。
沉吟了一陣之後,李鏡書就徑直爬上了黑驢後背。
屁股隻一接觸,刺痛感再度襲來,頓時他就抽了一口涼氣。
隨即黑驢就立馬動起來,身後三匹馬也邁步跟上。
但它們腳下速度卻並不快,僅僅就是那樣走著。
也得虧是李鏡書帶了幾卷書籍,否則這一路上他就能被憋瘋。
可即便如此,等到李鏡書從林中出來也已經是半個多月之後了。
他在看到面前那一大片平原的時候臉上就泛起了笑意。
只因為平原上有著大片的農田。
就算沒有到漢中,眼下也已經見到了人煙,再走下去也不甚擔心會出現那些超出常人認知的神異。
只要不遇到神異,再緩緩走下去也無妨了。
坐下驢子依舊邊走邊啃著路邊茂盛的草葉,身後那三匹馬也是和它一樣的舉動。
這麽長時間,包裹裡的糧食也差不多早就消耗殆盡了, 它們自然也是早就沒了豆餅吃。
於田壟上正前行間,李鏡書就看到了一個扛著農具的農人。
當即他就伸手在黑驢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二狗,快!跟過去!我們去弄些吃喝來!”
錢他也帶了,現在缺的只是吃喝。
黑驢抬頭看了一眼,再度低頭扯了一口路邊的野草,而後就邁開了步子。
只要有草,它就不缺吃的,只是缺一些改善口糧而已。
很快靠近了,李鏡書就從黑驢背上跳了下來,在農人面前行了一禮。
“見過老丈……”
農人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當即就丟下手中農具學著李鏡書的動作極其別扭地還了他一禮。
“這位……公子……敢問可是有什麽事情麽?”
李鏡書依舊秉禮,恭恭敬敬地開口:“敢問老丈,這裡是何地界,可有吃食可買……”
農人上下打量一番,隨即若有所思地問道:“公子可是剛從那終南山中出來?”
倒也不是他有多聰明,實在是李鏡書現在狼狽,胡子拉碴不說,原本別起來的頭髮也是有了不少散亂下來,原本一身青衫也是髒汙塊塊,妥妥一副落難世家公子相。
李鏡書無奈一歎:“不瞞老丈,確實如此,我本是受朝廷詔令要去房陵縣任職,可卻在這終南山中迷了路,還是虧了這幾頭畜牲,才從這終南山中出來……”
聲音落下,農人聲音就顫抖了起來,裂紋滿布的糙手死死抓住他的手。
“先生是我房陵新任縣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