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東線十裡暗哨被襲!”
“報!西線十裡巡哨失聯!”
“報!西線十裡山坳發現巡哨三隊屍體!”
……
一個一個哨探輪番報來,葛家堡議事大廳上一片沉寂。
現如今堡內大部精銳已經派往北陘國各地,僅余數十名影衛以及三百余名武功低微剛參加完武試的弟子,防衛正是極為薄弱之時。
“胡管事,進行得如何了?”葛從明輕搖折扇,臉上絲毫沒有緊張神情。
“回二堡主,所有老弱孩童及女眷均已遷往後山。”答話的正是讓梅若開領包裹管理葛家堡仆從的胡管事。
“嗯~劉管事,所有會武的弟子集結好了嗎?”葛從明繼續問道。
“啟稟二堡主,已於演武場集結完畢,只等二堡主號令!”劉管事斬釘截鐵回答道。
“嗯,陳管事?”葛從明轉眼看向另一位正不斷擺弄魯班鎖的灰發中年男子問道。
那衣衫黑白相間的灰發男子並未作答,隻一心擺弄他的魯班鎖,不斷地研究著。
“陳班!二堡主問你話呢!”劉管事在陳班耳邊大聲喝道。
“啊???”陳班從沉迷中驚醒,“怎麽了?二堡主怎麽了?”
葛從明盯著陳班沒有說話,這讓陳班好不尷尬。
“嘻嘻嘻嘻,二堡主放心,只要他們敢來,不管從哪個方向來,未及山腰,先死一半!”陳班陪笑道。
葛從明仍然盯著他,不發一言。
陳班看看劉管事,又看看胡管事,不知所措。繼而,陳班又笑呵呵地看向葛從明。
葛從明見狀也懶得為難他了,便開口向身後的背劍黑衣蒙面男子出聲道:“去吧!”
黑衣蒙面的背劍男子身形一閃便悄然消失在眾人視線,讓廳中眾人一陣心驚。
“隨我去演武場!”話音剛落葛從明已至大廳門口,眾人急忙跟上。
此時演武場所有仆從均已嚴肅站立好了隊列,現場落針可聞。隨著葛從明的到來,所有人視線皆是望向前方那道手執折扇的身影。
“我知你們大多數人久居葛家堡,尚未經歷過與敵搏殺,此次葛家堡遇敵來襲,有畏懼者此刻可以隨劉管事前往後山!”葛從明緩緩搖動著折扇說道。
場中眾人沒有一人答話。
“那好,葛蘭出列!”葛從明朗聲道。
人群中,葛蘭躡手躡腳站了出來,她一身青衣仆從裝扮,竟是女扮男裝混在了人群之中。場中眾人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愕然。
“去後山!”葛從明厲聲道。
“我不!”葛蘭壯起膽子大聲反抗道。
葛從明看著她,眼神嚴厲,不容反抗。
“為什麽?我是武試第一!為什麽我還要躲到後山去?”葛蘭幾乎用呐喊的聲音說道。
葛從明也不作聲,只是看著她,葛蘭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竟是瞬間萎靡了下去。
就在葛蘭猶疑恍惚之間,一道指勁隔空襲來,精準點在葛蘭穴道之上,當她反應過來已是不及,只能帶著極為不甘的神情緩緩閉上了眼睛。
葛從明身形一閃便接住了即將倒下的葛蘭,轉頭對劉管事說道:“帶她去後山,她醒之後告訴她,她的任務是保護好後山家眷!”
劉管事一招手,兩名仆從帶著早已準備好的擔架走了過來。
葛從明輕輕將葛蘭放上擔架,眼中滿是寵溺之色,示意劉管事一個眼神,劉管事心領神會地帶著葛蘭緩緩走出了眾人視線。
“梅若開出列!”葛從明繼而又厲聲喊道。
梅若開穩了穩心神,緩緩從人群中站了出來。自上次武試與葛志武兩敗俱傷之後,已少有人再敢取笑於他了。
“胡管事,宣布一下!”葛從明轉過頭對著身旁的胡管事嚴肅說道。
“經查實,梅若開武試期間違規服用丹藥,即刻逐出葛家堡!”胡管事厲聲宣布道。
底下眾仆人一陣嘩然。
“什麽?我說呢,還奇怪一個仆子怎麽可能突然武功那麽高了,竟然能和葛少爺拚個兩敗俱傷!”梅若開身邊的弟子竊竊私語道。
“就是,原來服用了丹藥啊!”
“真不要臉,還好意思站在這裡!”
“就該被處死,驅逐出堡都是便宜他了!”
......
梅若開此時內心一片空白,腦瓜子嗡嗡的,他什麽時候服用過丹藥了?
“我不服!”梅若開反抗道,“我何時服用過丹藥了?”
忽然,梅若開像是想起了什麽,吃驚地望向葛從明,只見葛從明淡淡地望向自己,依然輕緩地搖動著手中折扇。
“不!這不可能!”梅若開心中思緒快速地奔湧著,“怎麽可能?二堡主為什麽要陷害我?為什麽?為什麽?”
“現已查實,不容狡辯!”胡管事厲聲喝道,“即刻收拾好行李,滾出葛家堡!”
梅若開恍恍惚惚,如行屍走肉一般挪動著身子,周圍的謾罵聲不絕於耳,但是對於此時的他來說不過清風過耳。
梅若開不知道是怎麽走回院子的,他始終也沒想明白,原來那麽尊敬的二堡主為什麽要陷害自己。自己有什麽地方值得他以二堡主之尊來陷害呢?
他只是葛家堡一個微不足道的仆子而已啊!梅若開抓破了腦袋,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他不明白!可是不明白又能如何?
梅若開終於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院中石階之上,把頭埋進雙腿之間無助地哭泣起來。
院外,石虎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去打擾。
過了許久,梅若開抬起頭來,見院外站著的石虎,他飛速擦乾眼淚,幾乎是飛一般地衝了過去,雙手抓住石虎的左臂幾乎用渴求的語氣說道:“虎哥,虎哥,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唉,小開子,我相信你又有什麽用?你得問你自己,你服用了丹藥嗎?”石虎歎息了一聲緩緩說道。
梅若開緩緩松開石虎的左臂,是啊,事實如此,他的確是服用了丹藥。
“走吧,胡管事讓我來幫你整理行李。”石虎從梅若開的身邊走過,輕聲說道。
梅若開跟在身後,看著院子自己打理的那些花花草草,不禁又眼淚如泉奪眶而出。
他蹲下身子,輕輕地撫摸著那院中自己親手種下的花花草草,腦海裡又浮現自己跟父親在院中生活的每一個片刻,哪怕再看到一眼父親也好啊。
石虎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梅若開的肩膀:“走吧,快些收拾吧,此次突然敵襲,全堡都在極力備戰,我的時間也不多。”
梅若開回頭,淚流滿面,幾乎用哀求的眼神望著石虎,哪怕能再多看一眼這個院子,他的這個家。
突然,他的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會不會是二堡主為了保護自己免於此次敵襲危機而驅逐自己呢?但是又立刻將這個念頭否定了。
論親近,葛蘭、葛志武是他親人,連葛蘭都被送去後山,而葛志武也在參戰隊伍,他又有什麽值得二堡主這麽保護呢?
“放心吧,你走後,我會幫你照看它們的~”石虎安慰道。
梅若開緩緩站起身子,走進屋內開始慢慢收拾起來。石虎跟著他走了進來,趁梅若開轉身收拾衣物之際,偷偷將懷中銀票塞入梅若開包裹之中。
“嗚!!!”一聲長長的號角聲傳來,石虎轉頭望向演武場方向,對著梅若開焦急道:“小開子,你快些收拾,我先去了,你認識路,就自己下山吧!”
“嗯~”梅若開無力地應了一聲。
石虎也是無奈,便急匆匆離去了。
梅若開收拾好衣物,又再次綁好那副陪伴自己流過無數汗水的腿綁,背起包裹緩緩走出房間,輕輕關好院門。
梅若開努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向出堡下山的路走去。
出堡的路上,一隊隊來來往往準備抗敵的隊伍與梅若開擦肩而過,不時有恥笑聲傳來,此時在梅若開耳中如同針扎。
梅若開低著頭,直到走到葛家堡那恢宏的大門口,腦海裡浮現出那時太子殿下攜側妃葛薰至葛家堡時的浩大場面,此時自己被逐出堡,不覺有些恍如隔世。
如今葛家堡遭遇敵襲,梅若開自覺武功低微又不能做些什麽,雖是被二堡主陷害,可是二堡主的關懷之情至少在自己看來並非虛假,何況還傳授自己他的獨門絕藝,念及此處,梅若開內心的委屈感減少了些許。
他轉過身,放下包裹,向著葛家堡大門重重跪下, 砰!砰!砰!梅若開連磕三個響頭,額頭之上竟是有鮮血留下。
梅若開不知道的是,在遙遠的竹梢之上,葛從明與那白發白衣的老者正清晰地將這一幕看在眼中。
“唉,苦了這孩子啊!”白發老者文九章歎息說道。
葛從明默不作聲,緊握著手中折扇,悄然閉上了雙眼。
“此次敵襲,人數不少,雖說有山腰的機關陷阱,但是卻擋不住真正的高手,走吧,還是需要認真應付一下。”文九章輕聲說道。
“跳梁小醜而已,當年的手下敗將,就算蟻聚了三千草匪,他還是小醜!”葛從明鳳目微張說道。
“我已感知到此次有三名高手功力不俗!”文九章略微有些擔憂說道。
“我也已感知到了,我說他怎麽有如此膽量敢來了,既然來了,那便都殺了吧......”葛從明眼神殺意彌漫,使得文九章心神一驚。
葛從明是文九章從小帶大的,更是他的衣缽弟子,他對葛從明的性子自是太了解了,此時葛從明殺意彌漫自然是參雜了些許梅若開的因素。
雖說現在的葛從明已經青出於藍,但終是沒有如他們這些老古董一般失了銳氣,這是可喜之處,卻也是可憂之處。須知,作為一名超謀之士,不管遭遇何種境況,當保持一顆清淨之心,清明頭腦,才會使得自己對事物發展的把控更加精準,但人心總歸是肉長的。
望著梅若開的身影逐漸遠去,竹梢上的二人瞬間消失,待得梅若開似有所覺的轉過頭望來,卻也只見得竹梢隨風搖曳,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