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小孩跑了下去,聶小倩卻還有些舍不得,她轉過頭問朱爾旦說:“怎麽不留夫人和少爺在一起吃飯呢?”
朱爾旦聞言搖搖手笑道:“他們慣常是在廚房的小廳裡吃的,咱們吃咱們的。”
海鏡暗暗低頭,其實在這個年代,小孩女人不能上主桌吃飯也是很正常的情況,能上桌的女子也就是聶小倩這樣的樂戶,因為需要陪酒,所以會在主桌和男子一起宴飲,但是想到之前朱聰飛快跑下去的場景,海鏡卻覺得朱氏和朱聰不一起上桌吃飯這事越發透出古怪來。
聶小倩則沒有發現什麽問題,於是朱爾旦撩開袖子給海鏡和聶小倩布菜。
而借著喝酒的時間,海靜連忙從瞳孔中喚出一隻瞳仁,沿著朱氏和朱聰離開的方向一路追蹤過去。
朱家果然是詩禮傳家的家族,如今家庭又豪富,所以開的宴席十分不錯,雖然只是一桌素齋,但桌上所做的炒菌菇燙筍尖之類的菜無一不是精致美味。
其間朱爾旦也是侃侃而談,這種情況下海鏡就插不上什麽話了,他前世是個工科生,在文學方面也就是個高中水平,而且工作幾年還把高中時代大多數的古文都忘了,左蛋開口談的什麽他都弄不太懂,倒是聶小倩因為受樂戶的訓練,倒是能和朱爾旦談的有來有去,顯現出一種賓主盡歡的情形。
兩人說話之時,海鏡則在一心二用,目光緩緩潛入了一處燒火的小廚房中,果然便見廚房前有一個小房間,裡面擺著一張小小的桌子,桌前朱氏和朱聰母子倆正在那吃飯,小瞳仁在那轉了一圈,海鏡卻突然整個人呆住。
“海師傅,可是有什麽事嗎?”
談笑之間朱爾旦見到海靜發愣的表情,疑惑問道。
海鏡一愣搖搖頭笑道:“無事,無事,員外家的素酒實在太香了,我怕是喝的有些醉。”
聞言朱爾旦哈哈大笑,熱情道:“若是喜歡便多用些。”
海鏡連忙點頭糊弄過去。
一餐飯,海鏡和聶小倩都被朱爾旦勸著喝了好幾杯素酒,聶小倩的俏臉也已然粉撲撲的兩,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於是朱爾旦便叫仆人安排兩人到廂房休息。
朱家到底是豪富之家給海靜和聶小倩單獨安排的兩間房間也十分雅致,在房中坐下之後,聽著外間的主人仆人走遠,關門聲從小院盡頭傳來,海鏡連忙從自己眼中放出了幾隻小瞳仁。
瞳仁在小房間的附近轉了一圈,確定周圍確實沒有人在監視之後,海鏡連忙走出門去。
他直接出了自己的院子,看看周圍沒有人,便往聶小倩的院子走去。
院子的門是用門栓反插著的,讓一隻瞳仁跳到門後面去,然後隨手撿起一根樹枝插進門縫之中,在瞳仁的幫助之下,海鏡的視角直接就是從門裡往看,很方便的三兩下便用樹枝的摩擦力將門縫中的門栓給移到了一邊。
將院門打開,海鏡徑直進了聶小倩的房間。
突然看見房門開了,海鏡走進房來,聶小倩不禁一愣。
“這你怎麽進來的?有什麽事嗎?”
聶小倩站起身來退後了兩步,雖然沒有說什麽厭惡的言語,但是語氣中多少也透出幾絲害怕的情緒。
海鏡卻沒時間跟她多說,而是直接道:“聶姑娘,恐怕你得先走了。”
聶小倩一愣,不明所以的道:“為什麽。先前所見,這朱家人不是挺好的嗎?”
豈止是好,其實剛才一餐飯吃的聶小倩非常滿意,
他從小就過著孤苦無依的生,活四處流浪,最後雖然被五娘子收為養女,但兩人之間其實總還是一種師徒一般的關系,五娘子為了利用她讓她學習詩書彈唱,在五娘子那兒雖然說是家,但聶小倩其實也不能像真正的女孩一般過著普通的家庭生活。 而剛才看見朱爾旦的家,卻讓她羨慕不已。
在聶小倩的眼中,朱爾旦一家雖然因為丈夫是個讀書人所以多少有些古板,但真的是子孝妻賢,無論從什麽角度都挑不出錯處。
此時聽到海鏡說出來讓她離開的話,自然是十分的疑惑。
海鏡看了他一眼自然也明白了,他的心思知道自己如果不多說一些什麽的話,聶小倩是不會離開的,而她在這裡,一個大美人,手軟腳軟的又幫不上什麽忙,於是他只能皺眉說:“剛才你看見了那朱氏嗎?”
聶小倩點點頭。
“臉蛋雖然沒怎麽看清,但透過薄紗隱約看來也是個大美人了。”
“你有沒有注意到她的脖子?”
“脖子?”聶小倩微微皺眉,看向海鏡,不明所以。
她剛才自然沒有注意到朱氏的脖子,此時卻想不起朱氏的脖頸上有什麽疑問之處了。
海鏡看著她,然後一字一句的說道:“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縫線,也就是說朱氏的身體和腦袋之間是縫起來的!”
此言一出聶小倩不禁完全呆住。
“這……不會吧?”
她努力回想,但是剛才根本沒有注意朱氏的脖子,哪裡能想到這些,想了半天也只能皺眉道:“將身子與腦袋縫起來?可若是腦袋斷了,人又怎麽還能活?”
海鏡不禁苦笑。
“人不能活,但誰說她是人了?”
此言一出,配合著海鏡鄭重的表情,聶小倩隻覺背上躥起一股涼氣不禁完全呆住。
其實別說聶小倩,海鏡自己之前也沒有注意過朱氏的脖子,之所以能做出這樣的判斷,完全是因為當時他派瞳仁子走進朱氏和朱聰吃飯的小房間,看見了朱氏吃飯時,朱氏終於將自己的昭君帽摘下,臉龐暴露在外,遠遠看見朱氏的臉的那一幕他就完全驚呆了。
因為朱氏的臉,他實在看著太熟悉。
那就是前天晚上被判官像從土裡挖出的張家女孩的臉孔。
那天突然見石像從地裡拎出一個腦袋的場景記憶猶新,那張姑娘的臉海鏡也實在太熟悉,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雖然此時那腦袋裝在了朱氏的頭上,顯得多少有些活氣,何時去姑娘只有一顆頭時的樣子全然不同,可那張臉絕對不會認錯。
當看見朱爾旦妻子的身體上居然放著那石像弄來的腦袋時,海鏡嚇的坐在堂上都臉色巨變,要不是及時糊弄過去,說不定當時就被朱爾旦給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