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師們遇到陳仁宇這麽個混不吝,迫於無奈隻得按他說的做。
可近衛團也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沒人敢扛起這個重任。
最後是那個剛來的廚師被一通連哄帶嚇,才不情願地提著一桶泔水給近衛團送去。
他畢竟不是傻子,輕手輕腳地來到白鳥獨院外,把這桶泔水放在籬笆牆外,高喊:“出來吃飯了啊。”
他喊完這一嗓子,拔腿就跑。
陳仁宇招呼排在隊伍前面的幾個獵者,“愣著幹什麽?來,把美酒佳肴都抬出去。”
他們稍微一愣,喜上眉梢,忙放下托盤,火急火燎地衝進後廚。
廚師們也變得和氣了,指導他們如何搬才省力氣。
不大一會兒,廣場上擺了幾十條長桌。上桌上堆滿了酒肉。
洵山野豬肉、羽山巨豹肉、浮玉山火樹果實釀的酒……
劉峰領著幾個年輕獵者數了一下,酒有615瓶,肉有1500多斤。
足夠他們敞開肚皮吃。
夜幕降臨,廚師們把堆積的骨頭點燃,眾人圍著篝火喝酒吃肉。
有人情不自禁地唱了起來:“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
其他人深受感染,隨著發出低沉的歌聲:“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何以南?何以北……朝行出攻,暮不夜歸……戰城南……”
這是一首悼念陣亡戰士的歌。
整個廣場頓時籠罩著哀傷悲壯的氣息。
大戰前,這種歌於軍心不利。
但誰都沒資格呵止他們。
何況陳仁宇從他們悲傷的歌聲中聽出了積極的情緒。
數年前,XC區一戰,護衛團面對強大的怪物群,寧願灑熱血也不後退一步,拚光了精銳和家底才保住了夜闌城。
可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功勞,都被袖手旁觀的近衛團奪走了。
榮譽倒是其次,那些陣亡戰士的家屬沒有得到相應的撫恤金。
理虧的人都心虛,只會變本加厲:這些年沒少用各種借口打壓護衛團。
護衛團知道自己是後娘養的,只能受著,心氣兒都磨沒了。
這些天在近衛團的營地,連沒營養的食物都吃不飽,仍穿著老款的破舊戰鬥服,沒有武器。
忍氣吞聲數年,不在乎這一時,受著唄,忍一忍就過去了。
反正心裡都打定了主意,等敵人攻來,要麽逃跑要麽裝死。
沒有功勞,就不用擔心被搶功勞了。
一勞永逸。
可是呢,今天見陳仁宇區區一個學生,被毒得眼瞎耳聾,仍敢和強大的對手決鬥。
這種氣概,這種熱血,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不顧一切擊殺近衛團首領和教官,這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及的。
這種雖千萬人吾往亦的豪情,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接到涉嫌謀殺的通告,居然毫不收斂,逼迫廚師們拿出美味佳肴。
無懼任何壓力,一往無前,這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及的。
忍一時,只會遭受更多的欺負;
退一步,終究會逼得無路可退。
他們無不大感震撼,嘗到由一個孩子反抗帶來的甜頭,慚愧有之,振奮有之。
面對任何欺壓,敢於重拳出擊,這才是贏得尊嚴和榮譽的唯一方法。
他們如夢初醒,擠壓在心中多年的怒氣如火山爆發。
這是一首悼念陣亡戰友的歌曲。
也是精神煥發的歌曲。
不重新振作,還是那副窩囊相,有什麽面目見那些把熱血灑在戰場上的戰友們呢?
難道要告訴他們:“很抱歉,有人搶了你們的功勞,奪走了你們家人應得的,我們不敢反抗,只能蜷縮在牆角裡舔舐心上的傷口……”
如陳仁宇所料,歌聲逐漸變得激昂。
叮叮叮……
一個近衛團成員提著那桶泔水,氣呼呼地走過來。
歌聲戛然而止。
護衛團眾人都滿懷仇恨地瞪著他。
那人顯然驕橫慣了,不屑地一哼,旁若無人在人群裡穿梭,來到廚師們跟前,把泔水桶放在廚師長腳旁,冷冷地說:“吃了。”
廚師長臉色煞白,驚慌地看向陳仁宇。
陳仁宇緩步過去。
“往哪兒瞅呢?沒聽見?跪下,給我吃了,敢吃不乾淨,老子就打死你。”那人厲聲大喝。
廚師長仍可憐巴巴地看向陳仁宇,在心裡催促他快點兒。
那人以為連區區廚師都敢無視自己,惱羞成怒,一腳把廚師長踢得跪在桶旁,把他那肥大的腦袋按在泔水裡,“連你都瞧不起我?我非整死你不可。”
陳仁宇輕拍他的肩膀,和氣地勸:“哥們兒,放了他吧?”
“誰啊?也敢管老子的閑事……”他罵罵咧咧地轉過頭,看到了陳仁宇的臉,心底一寒,擠出一絲乾笑,不自覺地放開了廚師長。
廚師長劇烈地咳嗽著倒在一旁。
陳仁宇往前一步,那人就連退兩步。
護衛團眾人把他們圍住,緩緩縮小包圍圈。
那人見無處可退,哆嗦著指向陳仁宇的鼻子,“你們別太囂張,我身後的勢力你們惹不起,我的家族你們……”
劉峰從斜裡衝出來,掄圓了胳膊,大比兜不要錢似得往他臉上招呼,“勢力是吧?家族是吧?現在就你一個人……”
以戰力來論,劉峰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以平時的處事風格,只有他欺負人的份兒。
可陳仁宇和氣的笑、護衛團眾人冷峻的臉冷冰冰的眼神,都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但劉峰打得太疾打得太狠,那人終究是被打急,如瘋狗般朝劉峰咆哮,一副要反撲的樣子。
劉峰一怔,做好戰鬥的架勢。
那人緊繃著臉徑直走到陳仁宇面前,突然噗通一聲跪了,抱著他的腿哀求:“求求你們別打了,我也很不容易的,那麽多人只有我過來跑腿兒……”
“哥們兒,不要怕,來,起來。”陳仁宇扶他起身,“我有事相求。”
“陳哥,千萬別說求,有什麽事,我都願意效勞。”他驚懼不已地回答。
陳仁宇親切地摟著他的肩膀,拽了下他的戰鬥服,又指著護衛團眾人。
“你看看你的戰鬥服,最新款的,綿軟輕便還吸汗,防禦力也高,護衛團都是窮兄弟,幾十年的款式,笨重,還很破,防禦力低,給他們都置辦一套新款的唄。”
“這……”他看著一百多號人,心裡犯難,可看到陳仁宇愈加和善的臉,嚇得寒毛直豎,“有,這個可以有。今晚就給兄弟們安排。”
他輕點腕表,展示給陳仁宇,“我在近衛團背景最小,所以打掃衛生這些髒活都落到我身上。我有每個倉庫的通行密鑰。”
陳仁宇輕拍他的肩膀,“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