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軍事委員會北平軍分會。　　會議室裡，河北所有軍政大員都在。

　　軍事委員會北平軍分會委員長何應欽坐在首位，河北省省長兼天津市市長、五十一軍軍長於學忠坐在左首第一位，右首第一位坐的是軍事委員會北平軍分會副主任兼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二級陸軍上將、新編第四軍軍長萬福麟。

　　何應欽臉木行行的，好像在座的都欠他錢不還。

　　一旁，秘書宣讀與日本人的協議。

　　第一款，於學忠及張廷諤一派之罷免……

　　第二款，蔣孝先、丁昌、曾擴情、何一飛之罷免……

　　第三款，憲兵第三團之裁撤……

　　第四款，軍分會政治訓練處及北平軍事雜志社之解散……

　　第五款，藍衣舍、複興社等有害中日兩國國交秘密機關之取締，並不允許其存在……

　　第六款，河北省內一切黨部之撤退，勵志社北平支部的撤廢……

　　第七款，東北軍撤出河北省外……

　　第八款，第二十師撤退河北省外，第十五師學生訓練班解散……

　　第九款，中國內一般排外排日之禁止……

　　附記:

　　第一，與日本方面約定之事項，完全須在約定之期內實行，更有使中日關系不良之人員及機關不使之重新進入。

　　第二，任命官員時，希望容納日本方面之希望選用之人員，不用破壞中日關系之不良人員。

　　第三，關於約定事項之實施，日本方面采取監察及糾察之手段。

　　宣讀完畢，秘書後退，站在一旁。

　　“這算他媽什麽協議！這是賣國！”

　　“什麽他媽鳥人談的?哪個犢子答應的?”

　　“媽了個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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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一會兒，擼胳膊挽袖子，屋裡就罵開了。

　　何應欽臉青了紫，紫了青，本來就沒人色，這會兒更沒了。

　　何應欽屈啊，但又無話可說。

　　實在不像話，萬福麟站起來，道:“諸位，靜一靜……”

　　“姓萬的，**少在那兒豬鼻子插大蔥，**算個什麽東西！……”萬福麟剛開口，就有人開罵。

　　萬福麟是東北軍的異類，他是新編第四軍的軍長，東北軍普遍對南京政府存有敵意，但萬福麟則不然，他積極向南京政府靠攏。

　　熱河抗戰後，對方振武、吉鴻昌的抗日同盟軍進行圍剿，東北軍就萬福麟積極參與，為此，深獲何應欽賞識，經何應欽大力拔擢，地位飛速竄升。

　　為此，東北軍中對萬福麟意見大了去了。何況，萬福麟是元老派，元老派早已鬥倒鬥臭。

　　何應欽氣暈了，過了會兒，他感覺不對。

　　最先開罵的是五十一軍的倆師長周光烈和牟中衍，然後，別人就跟著罵。

　　啪！

　　何應欽站起身來，操起水杯，摔在桌面上。

　　吵罵聲陡然停在。

　　何應欽看著坐在一旁一語不發的於學忠，道:“孝侯，你怎麽看?”

　　何應欽本來不必這麽問，事情已經定了，必須執行，但現在這架勢，有點不對勁，味道不對。

　　於學忠看著何應欽，平靜地道:“何委員長，五十一軍哪兒也不去，我們不撤。”

　　何應欽腦袋嗡的一聲。

　　於學忠的話也讓東北軍的其他將領愣住了。

　　他們罵歸罵，只是發泄發泄而已，知道改變不了什麽，完了該怎麽辦還得怎麽不。

　　屋子裡靜極了，眾人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什麽情況?

　　腦袋嗡嗡直響，何應欽道:“孝侯，我們談談。”

　　於學忠道:“不必了，我意已決。”

　　說著，於學忠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東北軍的其他將領，除了萬福麟和新編第四軍的將領，也都跟著走了。

　　人走了，何應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渾身無力。

　　情況太嚴重了！

　　五十一軍要是不撤，不管其他東北軍撤不撤，他和南京政府都得被架到火山口上烤。

　　本來就得被罵，但五十一軍抗命，他和南京政府就是被脫光了衣服罵。

　　五十一軍不撤，日本人開戰，南京政府得被國人罵死，最後還不得不卷進去，跟日本人開戰，整個一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這回開戰可不同以往，沒有退路了，如果退，政府必定倒台。

　　如果日本人不敢開戰，那他和南京政府同樣得被國人罵死。

　　不論日本人戰與不戰，於學忠都將成為民族英雄。

　　於學忠成了民族英雄，他和南京政府就會成為民族敗類，給於學忠這個民族英雄做陪襯。

　　如果日本人慫了，那他們不僅是民族敗類，還是小醜，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突然，何應欽猛地站起來，向外跑去。

　　跑到電訊室，何應欽當即口述電文，即刻拍發。

　　電文一式兩份，分別發給總統蔣介石，和行政院長汪精衛。

　　―――――――

　　蔣介石在江西呢。

　　對何應欽與日本人的談判，蔣介石一直在旁邊看著，隨著汪精衛折騰。

　　汪精衛主和，日本人進一步，汪精衛就退一步，日本人進兩步，汪精衛就退兩步，總之是不能跟日本人對著乾。

　　雖然在國民黨內，汪精衛的勢力不小，但蔣介石居主導地位，如果蔣介石堅決不同意，汪精衛也沒辦法，但蔣介石沒有。

　　和日本人達成這個協議，實際上，是蔣介石默許的，但罵名都由汪精衛和何應欽來背。

　　這會兒，蔣介石心情很好，當然，日本人欺人太甚這不好，可是楊永泰養赤匪以消滅軍閥的策略已初見功效。

　　一切順利，蔣介石很悠閑，正看書呢，侍從室主任王良海走了進來，把一封電文遞給蔣介石，道:“委座，北平的電文。”

　　蔣介石接過電文一看，臉色立時就變了。

　　把電文扔了，蔣介石站起來，來回疾走，一邊走，一邊恨聲罵道:“娘希匹！娘希匹！娘希匹……於學忠該死！於學忠該死！”

　　何應欽能想到的，蔣介石更能想到，而且想的更全面。蔣介石恨於學忠，覺得從沒這麽恨過一個人。

　　半年前，就是因為於學忠的極力反對，張學良隻調了六萬人，如果沒有於學忠，至少可以調十二萬人，加之萬福麟的新編第四軍有意向中央靠攏，河北剩下的東北軍就不多了。

　　如果日本人要打，怎麽辦?

　　蔣介石心似油烹。

　　走了一會兒，蔣介石陡然停下，道:“給張學良發報！”

　　―――――-

　　於府。

　　歡聲笑語。

　　眾人都聚到了於府，這會兒，他們都清楚了其中的利害。

　　高，實在是高！

　　此舉佔盡便宜。

　　日本人不打，慫了，東北軍自然神清氣爽，揚眉吐氣，洗刷九一八的恥辱。

　　打，這回不是熱河開戰，更不是中東路事件的時候，日本佔領平津，就是中日全面戰爭爆發，蔣介石鑽狗洞裡也得滾出來。

　　東北軍早就憋著氣呢。

　　一一七師師長吳克仁道:“軍座，副司令說話了怎麽辦?”

　　沉默片刻，於學忠道:“對的聽，不對的，不聽。”

　　如果是以前，於學忠這話讚同的不多，但這會兒，即便不是全部，也是絕大部分人讚同。

　　沒人想離開河北，這關乎每個人的切身利益，何況，是被日本人攆走。

　　說著呢，張學良的電報到了。

　　電報裡，張學良痛陳厲害，望於學忠以大局為重。

　　於學忠看過，眾人一一看了。

　　吳克仁道:“軍座，怎麽辦?”

　　於學忠道:“我們沒收到副司令的電文。”

　　眾人一愣，然後都點頭，這麽做雖然不敬，卻是最好的處置方法。

　　這時，何應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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